21.第 21 章
“你瞧，梁王身边坐着的是谁？”言宁问。
叶之之转眸看了一眼，随后看着杯中的酒，“李汀容啊。”
言宁无奈的看着面前毫无斗志的叶之之，摇了摇头，只是安安静静的饮着酒，未再多言。
宴席后，暗夜轻拢薄纱，月光袅娜，不甚清晰。
成群的宫女太监将席上的残羹冷炙一一端下，随后鱼贯而出，点点宫灯串成一线，照亮回廊，朱红廊柱入目满是端庄，回廊曲曲折折。
慕容止走在宫道上，夜间静谧，靴子踩上去一步一响，响声在四周散开，显得愈发寂静。
“慕容止。”
身后响起熟悉的少女声。
慕容止愣了会儿神，回首之间，叶之之小跑而来，漆黑夜色下白色裙裾飞扬，广袖如云，三千青丝纷纷扬扬随着发间插着的步摇一步一响，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开，腰间的白色流苏飞舞，佩戴的宫铃叮铃作响，轻盈舞动。
仿若身后不是深宫，她不是那官家小姐，他亦不是那梁王。
他不过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子，不过是恰巧被她喜欢，如是而已。
自由而灵动，像极了他在梁州时见过的奇景，秋日高起，风霜高洁，成群缤纷鸟雀展翅自无边无际的苍穹一掠而过，飞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只给人留下一抹痕迹，让人憧憬，又羡慕。
无比的自由，无可束缚，只想去追逐属于自己的东西。
天气有些炎热，慕容止看着额前微微出汗的叶之之。忽而很想抬手帮她擦一擦。
……可是，擦了之后，只怕更加的，说不清，道不明。
“叶……”
之之二字还未出口，叶之之已经出声打断：“慕容止，你什么时候娶我？”
微微扬起头，眸子里满是认真的神色，就像叶之之对他，执拗，而无畏。
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怒气，同她说出口的话极为不相称，慕容止头疼的想，这世间这般对他的，怕是只有这个叶之之了。
……可是，自己却还不知道有多少时间，有多少世间能留在人世。
这样想着，眼里的温柔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凉，慕容止淡淡拂开她拉着他衣袖的手，出言道：“还请叶小姐自重。”
“自重？”叶之之皱眉念出这两个字，忽而抬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慕容止，眼眸里漾出笑意：“都已经睡过了，还有什么好自重的？”
她脸上的神色甚是无赖，颇有一股得不饶人的气势，挑了挑眉，叶之之问道：“宁王殿下说你如今已是自顾不暇，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是，慕容止，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自顾不暇？”
慕容止张了张嘴，……叶之之，我不久于人世了，你信不信？
看着眼前一脸天真的叶之之，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什么事，他瞎说的，你别瞎想。”
他说着，就抬步朝前走去，青石板的路，一步一步的，宫门不近不远，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在这宫道上走过了。
“慕容止！”叶之之忽然站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
抬起头，倔强的同他对视。
慕容止微微皱了皱眉，“你想怎样？”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叶之之抿紧唇，盯着他。
她身后的宫灯燃着，散发出黄色的灯火，只是照亮很小的一部分，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指甲紧紧地嵌进皮肉里，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的破绽。
……得到之后又失去，只会比从未得到更加痛苦。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无奈的想着，叶之之，你怎么就不懂呢？
见他不说话，眉头还紧锁着，叶之之心里没有底，看着他的气场渐渐变得有些虚张声势。
“叶之之。”沉默许久，慕容止忽而出声，手中帕子轻轻地擦过她额上的汗珠，甚是温柔的模样，可他忽然笑了：“我愿意娶你。”
叶之之点点头，随即更是固执的瞪着他。
“不代表我能娶你。”慕容止将手帕撤回，一句话，留在深夜的宫道上，时间静止了一般。
叶之之有些强硬的拉住他垂落在身前的手，有些偏执的重复：“可是你说你喜欢我的。”
你说你喜欢我的。
这几个字，像定心丸一般，让她觉得安稳。
慕容止垂眸看着低着头的叶之之，只能看到她发间带着的步摇，垂下几根配饰，点缀在发间。
他伸手碰了碰，叶之之没有发现。
随后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将手几不可察地撤了回来。
舍不得。
舍不得眼前的女孩子难过。
慕容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情绪：“我骗你的。”
四周寂静，青石板上散发着森森寒意，就连看不到尽头的宫门口，也显得那样冰冷。
慕容止扯开嘴角，无力地笑了笑。
就这样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慕容止……”叶之之拽着他的手不放，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你骗我的，对不对，你现在才是骗我的，对不对？”
慕容止站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睫发着颤。
“对不对？”她又问。
天上星子一闪一闪的，那天他们一起去城北买糖人的时候也是这般的。
他的目光看向宫门口的方向，忽而笑了笑，“叶之之，你哥哥来了。”
他知道，她哥哥并不愿意看到叶之之同他有所牵扯。不然那日也不会带他去见那个小倌了。
叶之之一愣，手上松了劲儿，就见那个人拂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朝宫门口走去。
清瘦的背影挺直，她只听到一步一步的脚步声。
“慕容止，你喜欢我！”对着他的背影，叶之之大声喊道。
慕容止顿了顿，步伐更快了。
宫道很长，好像看不到尽头。
但，一步一步的走，其实也没有那么长了。
其实也不长的。
“你就是喜欢我，就是！”身后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出了宫门，便再见不到那个生动的人了。
疲惫的靠在马车上，慕容止轻轻的咳了起来，手抵在唇边，自嘲的笑了笑。
……他这般样子，哪里配得上叶之之？
“公子，您……”车外传来其远担忧的声音。
“无妨，你快些走吧。”说着，又不受抑制的
咳了起来，声音很像，像是生怕旁人听见。
踏着青石板，叶潇然浅笑着朝叶之之走来。
一步一步的，身上月白的袍子映照着黄色的灯火，眼中是清浅的笑意，眉如远山，远远看去，甚是出尘。
但叶之之已没了去欣赏的心思，只是站在哪里，看着叶潇然。
“回家吧。”叶潇然拍了拍叶之之的头，叶潇然叹息般的道。
“嗯。”叶之之低低应道，随着叶潇然牵着自己的手，乖乖巧巧的随着他走。
叶潇然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的摩擦，动作之间，安抚意味十足。
“叶侍郎。”声后传来一道略带女气的声音。
叶潇然淡淡回头，带这叶之之行礼道：“宁王殿下。”
“叶侍郎无需如此多礼。”慕容贤笑的甚是欢快，目光看着宫门口的马车，“叶侍郎这是带着叶小姐回家？”
叶之之在心里轻哼，与你何干？
“不若贤替叶侍郎送叶小姐一番？”慕容贤笑着看着叶之之，目光之中带着凌厉。
“有劳殿下了，不过此时天色已晚，殿下送之之，怕是十分的不顺道啊。”叶潇然笑道。
慕容贤也笑了笑，对着叶潇然点了点头，“叶侍郎所言甚是，那贤就不送了。”
叶潇然握紧叶之之的手，对着慕容笑道：“多谢殿下，殿下慢走。”
慕容贤飘着步子，上了马车，忽而掀开帘子，对着叶之之浅笑：“之之，再见。”
一张妖艳的脸上写满柔情，额间抹额甚是璀璨，手还甚是妖娆的在身前晃了晃。
语毕，马车缓缓驶去。
叶潇然沉默，上了马车之后，一直盯着叶之之。
叶之之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但仍是强自镇定。
忽而一柄折扇挑住叶之之的脸，叶潇然略带打量，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叶潇然，你干嘛呢？”叶之之问道。
“啧啧。”叶潇然感慨一般地道：“我瞧瞧你呀。”
“瞧我干嘛？”叶之之不解。
“听闻叶府大小姐在大殿之上对着梁王殿下公然示爱啊~”叶潇然打趣道，折扇摇得欢快。
闻言，叶之之却垂下了头，不再言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我瞧着这宁王殿下似乎是有意于你的呀？嗯哼？”叶潇然摸上她的头，“还要亲自送你回家？”
“看来，要快些把你嫁出去了呀。”叶潇然叹道，“之之？”
见着她一直低着头，叶潇然忍不住问道。
叶之之忽而靠在他肩上，小小的脸埋在他衣服里，发丝遮住脸颊，他低下头也看不见叶之之的神情。
叶潇然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眉眼间神色甚是温柔：“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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