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她从未想过要与这宁王有所牵扯，条件如何，根本就与她无关嘛。
比起这个，她倒是更想知道慕容贤所说的“慕容止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哪里来的心思去想着些有的没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之之颇为沮丧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之中，文帝侧身同许皇后说着什么。
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文帝苍老浑浊并不清晰的言语声。
叶之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文帝的致辞，无非就是如今天下太平，众位卿家劳苦功高，今日大可敞开了玩的意思。
可是皇上在此，谁又敢造次？
语毕，坐下臣子恭敬回应，皆是祝文帝福寿绵延的。
慕容止却仍旧不在，叶之之瞥了一眼上侧，只见许皇后一袭盛装，人虽已至中年，但看得出来养尊处优惯了，保养的极好。
忽而听到一句“赐婚”，叶之之顿时打起精神。
被赐婚的乃是江御史家的女儿，那位前几日为了宁王割腕的江静语。
“……儿臣无异议。”
慕容贤毫无起伏的声线传来，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
倒是江静语满脸喜色，叶之之忍不住感慨，你莫非就没有从宁王妖艳的脸上看出他□□的内心吗？
文帝像是极满意的样子，连连微笑的看着江静语，不住的点头，忽而目光转向三皇子慕容凌，“凌儿可有心悦的女子，不若说出来，父皇也一并帮你赐了婚？”
慕容凌端坐席上，转首看向叶将军的方向。
许皇后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温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响在大殿之上：“臣妾常听宁儿说叶将军家的大小姐品德端庄，容貌出众，才情不俗，臣妾以为将叶小姐赐予凌儿甚好，陛下以为呢？”
许皇后温婉笑着看向叶之之的方向。
叶之之闻得浑身一震，慕容凌是许皇后唯一的儿子，此番有意将她赐婚给慕容凌，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用意何在。
忍不住一记眼刀扫过言宁，目光哀怨，言宁缩了缩身子，甚是害怕的低下了头。
“叶家小姐，你觉得朕的三皇子如何？”文帝笑语，叶之之就算是傻子知道该怎么回答。
垂眉敛目的上前，起身时却被自家娘亲拉了拉裙摆，叶之之不明所以的回望，叶夫人却轻轻摇了摇头，再没有动作。
跪下身，叶之之恭敬道：“臣女以为三殿下乃是人中龙凤。”
文帝似是沉思片刻，甚是和蔼地对叶之之道：“今日是朕的寿宴，叶小姐无须如此紧张，起来说话。”
叶之之忐忑起身，努力垂下头，周身散发着怯懦小女儿的气场，额上却是冒起涔涔冷汗，心下惴惴不安。
“叶家小姐似乎是身体不适？”文帝忽而发问，“可需要到后殿歇息，找太医来瞧瞧？”
“臣女……臣女……”叶之之嗫嚅两声，不知如何作答，这文帝究竟在想什么？
“父皇，儿臣以为叶小姐甚好。”慕容凌忽而起身，单膝跪地，对着上首的文帝恭敬道，声音里都透着满意。
叶之之抖了抖身子……
突然觉得自家娘亲前几日给自己找夫婿的举止甚是高明，只可惜她竟未能领悟到其中深意。
“咦？梁王呢？”文帝并未回答慕容凌的话，只是看着慕容止空空的坐席问道。
话音才落，慕容止便从殿门走入，行礼道：“儿臣方才身子不适，便出了宴席。”
众人坐在一旁，未敢言语，帝王心，最是难测，何况此番还牵扯到两位皇子与叶家，谁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听到他的声音，叶之之忽而觉得心底平静不少，侧首看着慕容止，他却像是累极的模样，面色都透着苍白。
察觉到她的目光，慕容止朝她不易察觉的眨了眨眼。
“叶小姐可愿意嫁给三皇子？”文帝问道，一时竟听不出情绪。
“臣女……臣女……”叶之之俯下身，整个人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回陛下，臣女已有意中人。”
“哦？”文帝玩味的声音响起，座上的紫金爵被拿在手上把玩，半晌，忽而轻笑道：“不知叶小姐心悦的是哪家公子，还是说，朕的儿子入不了叶小姐的眼？”
声音里满是笑意，文帝顿了顿，又道：“朕自是不会强人所难，今日举国同庆，朕大可帮叶小姐也一并赐了婚，叶卿家，你觉得如何呢？”
“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叶将军回道，对着叶之之的方向笑了笑：“臣也不知这野丫头心上有了人了，只恐小女顽劣，配不上三殿下。”
声音里带着三分的惶恐，话里话外恭敬地紧，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陛下，臣女……臣女……”叶之之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慕容止，他立在那里，未曾看她。
横了横心，“臣女的心上人是梁王殿下。”
语毕，殿内无声，就连慕容止也微微怔了怔，眼眸里的神色更为浓郁，让人看不清晰，衬得面色更为苍白。
随即像是有些无力，颓然的跪下。
言宁在座上偷偷地给叶之之使眼色，神色揶揄，脸上染上笑意。
文帝静默片刻，目光转向慕容止，“你觉得，叶家小姐如何？”
叶之之注意到，他用的称呼是“你”。文帝就这么讨厌慕容止吗，连名字也不愿意喊吗……
那……叶之之看向慕容止，眼睛里面闪着光，他只是目光专注的同座上的帝王对视，半晌，才道：“此事全凭父皇做主，只是……儿臣自以为配不上叶小姐的一腔情意，还请父皇三思。”
不只是不是叶之之的错觉，方才的慕容止，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配不上她吗？可是……是他自己说的，愿意娶她的呀，他还说……他喜欢她的。
都是……骗她的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慕容凌稳下心神，想着这慕容止还真是识相。
良久，文帝竟是笑了，笑声甚是舒心，低哑的声音飘荡在大殿之上，“既如此，今日倒算是朕乱点鸳鸯谱了？”
分明是长者般慈祥的话语，可是，叶之之看着波澜不惊的慕容止，心中却是半点感觉也没有。
为什么……？
慕容止直直跪着，暗黄长袍贴在地上，其上的流云图案依旧是活灵活现，可他却再没有看她一眼。
淡漠，又疏离。
好像在那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梁王殿下。
冷漠如斯。
叶之之想不通，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她盯着他的脸，想要看出端倪来，可后者却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慕容止起身，对着文帝道：“谢父皇指婚，只是止才德低下，配不上叶将军的女儿，还望父皇……”
文帝轻笑，“既然是这样，那叶小姐……”高位上的人看着叶之之，脸上略带了一点愧疚的神色：“朕也只好食言了。”
她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稳着声音回：“如此，便是臣女自个儿自作多情了，倒让陛下看了一场笑话。”低下头，眼眶之中像有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一眨眼便要掉下来似的。
低下头时长发垂落，没有遮住视线，却莫名的让人难过。
叶将军从席间出来，伏在地上，“让臣教女无方，陛下见笑了。”
文帝沉默片刻，爽朗笑开，摇了摇头甚是赞赏的道：“非也非也，叶小姐这是真性情啊，叶将军竟能即将女儿教的这般的质朴纯良。”
笑声传入叶之之耳里，只觉得脊骨发凉。
大殿里的灯火点的很足，她甚至能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或是虚假，或是谄媚，而慕容止，却只是淡淡的笑着，春风化雨一般，端的是温润如玉，可是，看向她的眸光，却是那样的冰冷。
慕容止坐在桌前不紧不慢的低头啜着酒，间或夹起一箸菜，木质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镂空的纹路沿着嵌丝的金边延展，一抔牡丹花骨朵在杯沿静静绽放，他的姿态优雅而淡然。
叶之之近乎执拗的目光从他的指尖流淌到脸颊，他只是垂了垂眸，仍旧安之若素。
举杯饮酒的动作并未停顿，酒香纯冽，芬芳蔓延于唇齿之间。
三皇子的眼神在她和身上停留片刻，带了淡淡的思索，随即笑了笑，转向别处。
“之之。”不知何时言宁已行至她身边，浅绿色的轻纱在她身边轻轻散开，言宁毫无形象的在她身边席地而坐。
“怎么了？”叶之之敲着桌面，满眼无神的看着言宁。
“我从未同皇后提起过你，她却对你印象这般深刻，想来你叶家的身份还真是好用啊。”言宁自顾自的拿起身前的杯子，倒了一杯酒。
“诶……”叶之之叹了口气，不知道回什么。
“伤心吗？”言宁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淡笑，“喝不喝？”
面前递来满满一杯酒，言宁脸上的表情甚是淡然，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叶之之笑了笑，接过，“也许吧。”
言宁轻笑一声，杏眸里盛满破碎的光影，“你怎么跟叶潇然一样，说起话来，从来口不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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