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陆明珠将梨子放入背篓，又从脖子上取下了玉坠，是双手托着坠子递到黄衣女子面前：“这位仙子，请问您认不认得这个？”
黄衣女子只是极快地扫了一眼，就蹙着眉答道：“这的确不是凡间之物，然而我不过是个山神，常年守着这么个小土丘，见识有限，看不出是哪位上界仙友的宝物。”
陆明珠不肯放弃，她补充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我爹说——”
然而没等她说完，那山神就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就要好好带着，不要示人，更不要离身。”
陆明珠含泪点点头。
山神又道：“你日后进山来，皆可采摘此树的花果。”犹豫了下，又说了半句，“这棵树，你再好好看看它，它——”
但她终究没有说完，就突兀地转了话头，“你的伙伴正在寻你，我送你回去吧。”
一眨眼，山神、梨花树都不见了。
不远处传来了惠姐等人的呼喊：“明珠——”“明珠你在哪儿——”
陆明珠擦了下眼泪，应了一声朝着惠姐跑过去了。
惠姐等人第一次带陆明珠进山，却险些弄丢了她，心里很是害怕，纷纷央求明珠不要告诉大人，还把自己采摘草药分给了明珠。
于是，下山之后陆明珠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此事。
此时，方玉媛的话勾起了陆明珠的回忆，令她心烦意乱，虽然心烦意乱，但陆明珠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纺车札札转起来。
方玉媛讪讪地坐回了桌前，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满以为陆明珠会感激涕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屋中寂然无声，虫鸣声透了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明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梭子，她低声道：“我父亲的故事，是真的。”
方玉媛闻言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明珠抬头看向她，声音提高了些：“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父亲的故事是真的。有一点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想嫁人，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着守着这里等我母亲。”
“啊？”这番话着实是方玉媛始料未及的。
然而她还没理清头绪，陆明珠就又开口说：“方姐姐，你听过沉香救母的故事么？”
“啊？”方玉媛又是一愣，一时间有些跟不上陆明珠的思路。
好在陆明珠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
她接着说下去了，边说边止不住地哽咽，泪珠沿着面颊滚滚而下：“其实我心里明白，娘她不会回来了。或许我早该出发去找她，只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一直在此地等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被像三圣母一样被压在山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我该去当年父母亲相识的地方碰碰运气。所以，如果你真的愿意带我离开，我想和你搭伴走。”
陆明珠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抽抽噎噎，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好在方玉媛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她哭得如此凄惨，慌乱地跑到她身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道：“也是呀，出去找找可能会有转机？或许真的会有仙人感你孝顺，赐你开山大斧救母亲呢，毕竟你这么聪明，换做是我，可编不出你那故事来拖延着不嫁人。哎呀，总之你快别哭了！”
此夜过后，两人开始一起盼着大师兄林鹤知的归来。
陆明珠翻箱倒柜，找出了父亲的藏书；她准备了一个小书箱，将一些记录人文地理、风土人情的杂记放了进去，准备路上看。可惜陆先生过世得早，族中的照顾她的妇人识字不多，书中有不少文字她不认得了，好在她如今有了“方姐姐”，方姐姐可以教她。
其实方玉媛依旧不相信所谓仙女娘亲的故事，觉得这只是陆明珠孩提时父亲编来哄骗她的话；如今陆明珠长大了，太过孤苦就开始自欺欺人；但长此以往也不合适，应该尽快带她离开，换一个新的环境。
两个姑娘盼林鹤知盼得心焦。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虽然没有等到林鹤知，几日后，她们救下的少年——杨镇——竟然现身了。
这次他拎着两只兔子，连门也没敲，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堂屋，高声喊道：“两位姐姐在家么？”
巧得很，两位姐姐都在家。
于是杨镇便从从容容地坐在了堂屋里，开始述说来意，这杨镇和方玉媛一样，也是个话痨，七七八八的说了一堆。
前几日杨镇想打只狐狸给祖母献寿，便带了几个小厮来附近打猎。
“原本想悄悄准备，所以就没带几个人，没想追狐狸追得远了，这边的路又不太熟，结果马失前蹄滚到山下来了。还好前有两位姐姐搭救，后又赶上钧表哥回京把我找到了。”
杨镇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人脾气大，刚醒那会儿迷迷糊糊的，不知道陆姐姐是救我的恩人，还只道是哪个丫头，多有得罪，陆姐姐海涵！”
说着他起身一揖赔礼，然后又滑回到椅子上，接着说：“老太太如今知道这事儿了，想当面向二位姐姐道谢。只是她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不知两位姐姐能否动身进京？家中上下必然要把二位当贵客相待。”
说完杨镇满脸期待的看向陆、方二人。
然而不巧，此时有只兔子突然醒了，不住地挣扎，他这两位恩人还来不及回话，就手忙脚乱地去捉兔子。
杨镇见了，摸出一把匕首，麻利地把兔子敲昏过去。他收起匕首，复又劝道：“你们去了正好赶上老太太过寿，好玩得很，就答应了吧！今儿我回去回过老太太，明儿个就能派车来接你们。”
“稍等我们商量一下。”陆明珠起身进屋，并示意方玉媛跟上。进了卧房，她从枕头下摸出钥匙开柜子，边开边问方玉媛：“咱们不好贸然去人家府上打扰吧？但要是拒绝去见他家老太太，请他带咱们去昌平州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太合适。索性跟他进京算了，本来看完病。我们师兄妹也是要进京找师伯的。师兄让咱们白等了这么久，不如赶到他前面去。咱们到时候找人往昌平州给他带个信儿，让他直接去师伯那里找咱俩就行。”
方玉媛接着说：“我师伯很厉害的！他医术顶顶高明，现今在太医院供职，还和金庭山的道长们一起给圣上练过丹药呢！”
“那好，咱们就答应了？”
“答应吧！咱们也不多打扰，去给他家老太太拜个寿就去找我师伯！”
陆明珠回到堂屋，将匣子推到杨镇面前：“杨公子，我们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当不起如此重谢，还请收回吧！”
杨镇摆了摆手，“收着吧，也没多少。说起来也是巧，那天大用还同我说，表哥他们这趟南下回京本不走这条路，路上临时改的道，可巧就碰到重轮他们在找我——跟我的那几个蠢材，都没弄明白我掉到哪里了，还在满山头的找呢，好在天不亡我，竟然让他们碰到了均表哥。表哥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又急着回京，东拼西凑地花光了压箱底的钱来‘赎’我，大用说他家少爷从没这么狼狈过，哈哈哈。”
陆明珠开过匣子，里面装着十几锭纹银，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此外，匣子中还有一道空白的题本，不知是不是匆忙之下装错了。
陆明珠坚决要还，杨镇有些无奈，“这是表哥给的，要还你就还他吧。老太太大寿，他这个外孙也要来的。而且你不知道，他这位御史大人平日很是古板，不会随便见你们这些大姑娘小姑娘的。好在我家没那么多讲究，到时候你想见就能见到他。”
于是几人说定了，第二天会有杨府马车来接。
陆明珠打定主意这趟要找到母亲，此去便不知道何时才返乡了。她又将家中打扫了一番，东西都归置好，最后决定进山一趟。
“进山？”方玉媛不解，“眼见天就要黑了，你现在进山干什么？”
陆明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香囊就匆匆离去，“要是我回来得晚，你就先吃饭，不必等我。”
“我陪你去吧，等我换个衣服。”然而等她换好了衣服，陆明珠早已没了踪迹。
陆明珠想再见一次山神，感谢她多年的照拂。
自她年少迷路遇到山神之后，那山神总是处处照拂她。不仅让她进山采摘顺利异常，在她及笄那年，还教会了她射箭。
很多时候山神都不会主动现身，但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找到梨树，就等同于找到了山神。
好在，那棵梨花树并不难找。
这一次也一样，她在山中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就到了梨树下。
对着一树繁花，陆明珠捧起香囊，开口道：“如今明珠将要远行，特来拜别仙子。仙子多年来的照拂，明珠无以为谢。香囊是明珠亲手绣的，里面有几块和商客换的檀香，还请您不要嫌弃。”
陆明珠将香囊挂到了梨树的枝丫上，退后一步，对着梨树三礼三叩，身后突然传来问话：“你在此地安稳度日不好么？”
她转过身，山神果然现身了，依旧穿着黄色戒衣，依旧是她初见时的容貌。
山神抬头望向满树梨花，语气肃然，“我只劝你一句，不要妄想去找你的母亲，留在此地你方可安稳度日。”
(https://www.tiannaxs.com/tnw81398349/83203856.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