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草原之子（7）
7、
韩呈坐在书案之前慢悠悠地玩弄着一块玉石，偶尔磕到桌面，内监进来，恭敬地道：“圣上，草原那头有消息了。”
王心顺手一挥，遣了周围的宫人们下去。
韩呈开口：“讲。”
“鹰部跟随了扎汗答，要造王庭的反。”
韩呈眼睛一亮，问：“哦？他们实力如何？”
“五部中军力是排在前面的。”内监立即补充，“不过世子的势力也不容觑，有豹部抗衡，王庭里还有誓死效忠的老臣。”
韩呈沉吟片刻道：“你将情况都向李大人说明了么？”
内监回道：“还没有，军务处叫我先请示圣上。”
韩呈点头，道：“你那边不要松懈，任何情况迅速来报。下去罢。”
内监退了下去，离开后韩呈立即让传唤李刈之子、现军务处大臣李印过来议事。
“臣李印参见圣上。”李印相貌堂堂，衣冠楚楚，如今突然连升更是意气风发，满脸都写着春风得意。
韩呈道：“找你来不为别的，你给朕估摸一下时间。”
李印道：“是，不知圣上说的是什么时间。”
“刚才有消息说鹰部归顺了扎汗答，而世子的手上有豹部。你就说说，草原这场战事会持续多久，还有……谁的胜算会比较大？”
李印道：“回圣上，此战其实差距悬殊。”
“哦？”韩呈感到略微的惊讶。
李印点头道：“是，虽然鹰部作为实力强劲的一股力量，对于扎汗答篡位有着很大的帮助，但是世子的力量也绝不弱，而且扎汗答在世子失踪的这些年里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民心，圣上可能有所不知，东南部甚至组织起了一个秘密的团体，一开始宛如魔怔了是拥护失踪世子的，后来渐渐壮大起来的时候改了头领，不仅要阻止扎汗答的上位，也立志于推翻老草原王的统治。尽管只是一个团体，却也能反映草原民众的心态。民心向背，战争胜负，以臣愚见，扎汗答要篡位恐怕不容易。因而假如这场战争是两者之间的，则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假如不是，则难以判断。”
韩呈深吸一口气道：“照你的意思，朕还需要做好两手准备？”
李印眼珠一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心翼翼地道：“不，圣上还是有理由直接作为的。”
“如何作为？”
“圣上批了半个月的假给世子，这时间他不回来圣上完全可以剥夺职权，在吏部记录一下就可以了。”
韩呈微笑道：“你对同僚挺狠的嘛。”
李印赶紧道：“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论事。”
韩呈笑完点头，补充说道：“没事，这个朕没有想到，你算是帮了朕的忙了。”
“臣惶恐。”李印舒了口气道。
韩呈笑道：“上次你折子里提到过的那件事，朕好好考虑过了，等过段时间大局已定，朕就叫你全权负责。”
李印大喜过望，道：“臣谢圣上隆恩。”
“行了，着手准备去罢。”韩呈淡淡道。
等内殿里不再有别的耳朵时，韩呈才对王心顺说：“你说，朕假如采用刚才李印的说法，会不会太没风度了？”
王心顺当然不敢说不是，因而只能道：“圣上多虑了，这朝局政事风云变幻，圣上需要的是变改革新，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朝纲稳定，有时候采取一些不合情理的手段也是必要的。圣上毕竟是圣上，权力要用还得用不是？”
韩呈道：“那就是说朕走这一着儿确实是阴险了点。”
王心顺从容道：“奴才不敢。”
韩呈一遍遍抚摸着手上的玉石，自语道：“倘若对待沈流飞如此还算事出有因，那么朕假如要将顾尽欢也以同样的方式清除，实在是没情理，更没有好处哇……”
他沉思了片刻后才又幽幽开口：“世间难得两尽欢啊。”
王庭背靠水源，王的大帐坐落在中心，金尖着顶，气派非常。当日草原之上沈扈赶到王庭，还未来得及探视自己的父王就赶紧召集大臣开会，做好战略部署后立即发兵攻打扎汗答的军队，来势凶猛，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兵贵神速，另一个则是救人如救火，早点发兵，尽欢就少一层危险。
“禀报世子，右后方的军队有撤退的迹象。”前方正打得炮火连天，军士便来报告了。
沈扈大喜，道：“再继续侦察。”
“世子，后方怎么会突然撤兵呢？会不会有诈？”吉律担心地问。
沈扈点头道：“是啊，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吉律猜测道：“会不会是转移我军的火力？”
沈扈道：“反正咱们先按兵不动，无论怎样对我们的局势都有利无害。目前还是先将前方的一鼓作气拿下为好。刚才说要将赫多老将军从羊角山取道伏击后方，现在恐怕需要一分为二从宝石峡走，争取能在一天内赶到中间地段，就这里……”手在大帐挂着的羊皮地图上一指。
豹部的副将道：“世子不如直接派遣末将的军队直接去。”
上午刚赶到喘了口气就过来参与指挥的虎部说道：“不成，这样王庭就只有我虎部这一支军队可以动用，万一来不及拦截后方队伍，就糟糕了。还有，假如前方失利，王庭顾此失彼，便没有增援的力量了。”
“那就还是让赫多老将军出马罢，他身经百战、弓马娴熟，领军打仗也有头脑，我们一定要做好粮草供给和增兵援助之类的后备工作就足够了。”
沈扈叫军士下去飞鸽通知赫多将军，待到这些事宜都做好准备之后，回帐憩片刻等消息。
周围说安静也安静，说不安静也不安静，休息是肯定不能睡觉多久的了，躺在簇绣花纹、流苏满缀的靠垫堆里担心着尽欢的安危。
眯着眼睛“休息”了没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军士就又来通禀了，说后方大军已经撤离了一段路程，并且还呈现出后退趋势。
这算是担心之寒中的一丝温暖罢。又放空自己躺尸了一炷香工夫，外面有人通传说顾尽欢在王庭外求见。沈扈立刻像兔子一样蹦起来，靠垫被带起来也到处蹦。
“快，快带我去！”沈扈迈着大步道，“她人在哪儿？”
“就在王墙外候着呢。”
沈扈见到尽欢的时候她带着满脸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傻乐地看着沈扈。
沈扈真想一拳头打过去，但还是叹了口气，拉着她手走进帐中用力抱住她，力气大得恨不得把她全身的筋骨都拧窜位了，尽欢一个劲儿地张大嘴吸气，拳头在他背上打着。
“你干什么！”尽欢好容易把他捶开喘了口气儿，瞪了他一眼。
沈扈道：“你还好意思说！说了不让你去冒险，谁让你偷偷走的！”
“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么？”尽欢一摊手。
沈扈板着脸道：“既然是在军队中就得服从军令，谁都能擅自行动这仗打得就是一盘散沙，你在我的军队，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不让你去的你坚决不能去。”
尽欢微笑道：“我不去，后方阑则的军队会撤么？”
“你干的？”沈扈惊讶。
尽欢一副求表扬的表情，道：“厉不厉害！我就说不用为我担心嘛！”
沈扈反瞪一眼道：“那也不行。”
尽欢撅起嘴服软道：“下不为例。”
沈扈点头，拉起她手道：“正巧你回来了，走，跟我去见见我父王罢，回来得急我都没来得及去探望。”
半个多月后，韩呈收到消息，隶属于鹰部的隼部于葫芦口被全歼，鹰部失去主力，扎汗答的大军开始渐渐力不能、支节节败退了。
一个多月后，韩呈收到消息，世子已经将东南部、西南部占领，扎汗答的主将玛尔因被擒获，王庭战胜指日可待。
两个月之际，韩呈受到消息，老草原王元度王薨殁，世子忽罕·卓尔扈将篡位逆臣扎汗答斩杀示众。
韩呈耳朵听着，眼睛看着，心里掂量着，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沈扈继位，号为和烈。
盘了两个多月的玉石悠然叮咚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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