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证据
夜色沉沉。
今夜是朔月,洛阳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两旁偶尔有几个灯笼悬挂在屋檐下,提供零星的光亮。
张谨微穿的是一身白衣,即使在黑暗中,也依旧显眼。
只是他身旁这人,一身黑衣,沉默寡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稍微移开一下目光都能将这人给看丢了。
而且她走路也太慢了吧,身子摇摇晃晃的,总觉得随时都能倒下去。
“周姑娘,你要不要先去医馆看一下?”张谨微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但是周芜这副样子当真让人看不下去。
傍晚在荣西侯府的时候,那声爆炸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炸,药从封闭的小屋里将墙壁炸裂,而当时身处其中的周芜本人,恐怕也受了不轻的伤。
“没时间。”周芜道。
张谨微哑然,事关自己家的事,他也说不出让周芜“不要急”这种话来。
“出事的地方在哪里?”走上天街的时候,周芜开口道。
“要再往前走一段。”
张谨微先走一步给周芜带路,结果走出一段距离时,回头一看,她已经落后自己老远,她的手里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个灯笼。
张谨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停在原地等着周芜赶上来。
“谨微少爷,过来。”周芜也停了下来,嘶哑的声音虽然不重,但是在这静谧的夜里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周姑娘是发现了什么吗?”张谨微往回走。
等到张谨微走近了,周芜抬起眸子看着他,道:“背我。”
张谨微:“……”
张谨微认命地背起了周芜,她的体重轻极了,感觉还不如挂在祖父书房的那把弓重。
“周姑娘,你是不是身子撑不住了?”张谨微问。
“不是,你背我比较快。”周芜说话时,还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
张谨微没有再说什么,背着周芜很快就到了昨天事发的地方。
周芜从张谨微的背上下来,拎着灯笼照亮了地面,地面上还留有干透了的血迹。但是除此之外,这里已经几乎看不见其他能证明这里发生过什么的痕迹了。
“谨微少爷心中觉得,刺客的背后是谁?”周芜一边细细地检查着地面,一边开口道。
“近日祖父在朝堂之上和谢相一派多有冲突,刺客的身份其实已经再明显不过。可是没有证据,就算知道凶手也无济于事。”张谨微答。
“谢相、郭太师、何太傅、太子太师……谨微少爷,谢相一派都是文臣。”
“确实都是文臣,周姑娘虽然被困在荣西侯府,但是对外面的事确实知道得不少。”
“所以,刺客的背后不是他们。”
张谨微一怔,怎么可能不是呢。
“周姑娘为什么这么说?”
周芜不理他了,不知道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周姑娘为什么会知道外面的事?今天是你第一次从那个屋子里出来不是吗?”过了一会儿,张谨微又问道。
“谨微少爷,背我去客栈。”周芜从地上起身,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
再一次被无视了问题的张谨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周芜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周芜圈住了张谨微的脖子,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张谨微背着周芜进了一家客栈,刚要放下周芜时,周芜凑到他的耳边,用嘶哑的声音对他说:“明日辰时过来接我。”
张谨微下意识地躲了躲,周芜的声音是真的很难听,紧挨着耳朵传进来的时候,他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明日有何安排?”张谨微问。
周芜又没有理会他,她已经上楼去了。
翌日清晨,张谨微在自家的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看看日头差不多了,就离开大将军府来到了客栈。
走进客栈一楼,张谨微环视了一圈,没能找到周芜的身影,就上楼来到了周芜房间的门口。
“周姑娘,你在里面吗?”
张谨微敲了一会儿门,里面却没有动静。
“我要进去了。”张谨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推门而入。
房间里不见那个黑色的身影,张谨微关上门,往里走了两步,才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
“周姑娘,该起了。”本着君子作风,张谨微转过身去,不看床的方向。
可是身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张谨微又喊了几声,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可周芜就像是死了一样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想到昨天的爆炸,想到昨天周芜明明气喘吁吁还自称撑得住的事,张谨微就立刻有了不好的猜想。
可别是真的死了。
“失礼了!”张谨微转身三两步来到床边,试探了一下周芜的鼻息,却发现她的呼吸相当平稳。
所以她只是睡着了,任他怎么叫都没被叫醒而已……
“周姑娘,已经辰时了,醒醒!”好脾气的张谨微这会儿也不由得有几分烦躁,分明是她要他辰时过来,结果她自己倒是睡得死死的,根本不起。
周芜动了动,这一回终于对他的叫声有了反应。
可是,她只是伸手往下拉了拉自己的帽子,将自己的脸挡得更严实,然后继续睡。
“……”
张谨微抬手一把就将周芜的黑帽子都扯了下来。
这顶黑帽几乎笼罩住周芜的整个脑袋,被摘下来时,张谨微才窥见了她的容貌。
肤色是病态的白,长发漆黑,戴着黑色的口罩看不清全貌,不过眉眼却是极为清晰的。
这双闭着的眼睛,眼角上挑,平添了几分刻薄。
早晨的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洒在自己的手上和她的脸上,张谨微觉得阳光暖暖的。这么好的天气,她又何必把自己裹在黑色里,晒晒太阳不好吗?
鬼神神差般的,张谨微向口罩伸出了手。
床上的少女忽然之间睁开了眼,这双眼睛眼白多到渗人,分明昨晚看着还没有这般可怖。
“砰——”下一秒,站着的张谨微就扑在了床上。
周芜的手抓着张谨微的手腕,那只手正是刚刚想要摘下她口罩的手。
而张谨微的另一只手已经掐在了周芜纤细的脖子上,如果不是为了收回力道,他也不会被周芜拽倒。
“冒犯了——”张谨微赶紧要起身。
“别动。”嘶哑的声音响起。
张谨微身子一僵,别动?维持着这种过分亲密的距离不动?
他正疑惑时,就见周芜慢吞吞地戴好帽子,把脑袋遮了个严实之后,才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让开。”
张谨微甫一站直身子,阳光就照到了周芜的身上。
周芜似乎很怕阳光,又努力地扯了扯帽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点。
“周姑娘今日身体好些了吗?”张谨微问。
被无视。
周芜自顾自地洗漱了一番,就推开门准备下楼。
张谨微三两步越过周芜来到她的面前,蹲下。
“今天自己走。”周芜绕过了张谨微,慢吞吞地走下了楼梯。
张谨微盯着周芜颤颤巍巍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就在她刚走完台阶的时候,忽然靠近她。
下一刻,周芜的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就已经落进了张谨微的怀里。
顿时,一楼满堂的客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好俊俏的少年郎。”
“那个白衣裳的郎君可真是好相貌。”
“那人怎么穿成这样,莫不是通缉犯吧。”
男男女女的议论声低低地响起,言语中不是赞叹张谨微的相貌就是奇怪周芜的穿着。
所幸张谨微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迈着大步径直离开了客栈。
“放我下来。”出了客栈后,周芜开口道。
“难道周姑娘是在意旁人的议论?”张谨微问。
这个阴沉女难不成还有害羞的时候?那可就稀奇了。
“我租了马车,你想代替马车吗?”
“……”张谨微窘迫,放下周芜后就转过头去,脸上浮现了一抹浅红。
“谨微少爷,不要愣在原地。”周芜已经先一步上了马车。
张谨微跳上马车坐在了外边。
马车穿越洛阳城的大街,朝着目的地奔去。
“周姑娘,我们今日这是要去哪里?”张谨微隔着车厢问道。
“去军营。”
周芜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的时候,张谨微还觉得有些意外,她难得回答他一次。
“周姑娘为什么认为凶手在军营?”
这一回果然又被无视了。
走了许久的路,马车终于抵达了军营。
平日里张谨微自己骑马从大将军府过来的时候,其实并不会花太久的时间,但是坐马车果然要慢上许多。
周芜下了马车后,径直往里面走,刚到营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她是跟我一起来的。”张谨微跟了过来,开口道。
“是,张校尉!”门口的士兵立即向张谨微行了军礼,给他们二人放了行。
有张谨微在,周芜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练兵场。
在练兵场外围站定后,她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染血的石子,捧着那颗石子低着头,口中发出细微的声音,却让人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张谨微瞥了一眼周芜手里的石子,那块石子大抵就是昨晚她从天街捡的东西。
只是区区一块石子而已,就算沾了血也成不了证据,周芜的行为总是令他看不懂。
“谨微少爷,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和你,谁比较强?”周芜扔掉石子之后,抬头问张谨微。
张谨微没有注意到那颗已经褪去了血色的石子,他目光越过士兵方阵,抵达最前方,入目的是个身穿铠甲的中年将领。
“我比较强。”
“那请谨微少爷打晕他带回大将军府去。”
“周姑娘的意思是,赵将军是凶手吗?”
“赵将军是价值一千两黄金的证据。”
“如果是证据,那我请赵将军走一趟,不必打晕他。”
周芜盯着张谨微看了一会儿,被那双古怪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张谨微感觉到的不是害怕,反而被盯到有些心虚,像是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愚蠢的话一样。
“赵将军无论是官位还是资历都在我之上,我不能冒犯他。”张谨微又道。
“刺客是他安排的。”
“……”这样难道还不算是凶手吗?
张谨微实在不明白周芜的意思,放弃了揣摩,一下狠心迈着大步径直朝着赵将军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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