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怪物
荣安侯府的西边小院里有个只有窗没有门的黑屋子，府上的下人都说，这里关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小怪物。
张菱儿是大将军府上唯一的孙女，上头有五个上过战场的哥哥，打小就胆子大。今天跟着母亲来拜访荣安侯府的周老夫人，听到周家三小姐说起小怪物的事，就非要周三小姐带自己过来看看。
何夕院已经荒废了十多年了，除了铺了青石板的地方，到处杂草丛生，周三小姐拎着裙子，挑着有青石板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带着张菱儿来到了黑屋子前。
张菱儿左左右右地找，还真的找不到这屋子有门，便一脸惊奇地问道：“周三小姐，里面真的关了怪物吗？门都没有，这怪物是怎么装进去的？”
“听年纪大的婶子说，这里本来是有门的，怕关不住那只怪物，就把门给填了。”
周三小姐站得远远的，不愿靠近这屋子，可偏张菱儿胆子太大，找不到门，竟然就踮起脚尖，趴到窗子上去看。
“今日菱儿非要瞧瞧所谓青面獠牙的怪物是个什么模样！”
张菱儿伸着脖子，就只能看见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可忽然，眼前冒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啊——”张菱儿吓得赶紧后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眼白占了一大片，偏偏中间那点黑又格外浓郁，黑白分明到诡异。
张菱儿只看了一眼，可脑海里能清晰记起那双眸子的模样，真不像是活人能有的眼睛。
周三小姐本来就胆子小，被张菱儿这一喊，吓得跟着尖叫起来，转身就跑。
“啊——”
张菱儿见周三小姐跑了，也跟着跑，两个小姑娘一下子就跑出了院子。
小怪物趴在黑屋子的窗户上，遗憾地看着那两道跑远的身影。
日子过了两天，何夕院里又响起一串脚步声。
小怪物听见声音，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趴在了窗口上。
“菱儿姐姐，那小怪物邪门得很，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周三小姐追着张菱儿的脚步进了院子里。
“能有什么邪门的，它都被关在里头了，横竖也伤不到我。我就是想看看怪物到底长成什么样，上次都没看清。”
张菱儿不听劝，三两步走到了窗户外边，刚一转头，又对上了那双眼睛。
而这一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被吓跑，而是盯着窗户里的那个怪物看。
怪物的脑袋上裹着一层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除了这双骇人的眼睛，什么也瞧不见。
“怪物，你将那破布拿下来，让我瞧瞧你长什么模样。”张菱儿鼓起勇气要求道。
那怪物摇了摇头。
“你听得懂人话吗，为什么不给我看？”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看。”怪物开了口，那是一个粗哑的声音，难听极了。
“你……你竟然会说话！”
她是个人，当然会说话。
怪物一双诡异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张菱儿，等着她回应自己的要求。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要火.药和火折子。”
“那东西是能杀人的，我不能给你。”张菱儿家里的男丁各个上过战场，火.药是什么东西她自然是清楚的。
“你不想看我长什么模样了吗？”
张菱儿心里好奇得痒痒，但是依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被关在这里，杀不了人。”怪物又道。
张菱儿将信将疑。
“菱儿小姐，夫人让您快些过去。”张家的丫鬟匆匆跑进院子里，喊道。
今日又没看到怪物的长相，张菱儿有些不甘心，但是很快就转身同丫鬟走了。
“明日若要去皇宫，不要走天街，务必绕行。”临走时，张菱儿听到身后传来那个难听的声音。
张菱儿脚步一顿，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去皇宫？却又摇摇头，怪物的胡言乱语，有什么可听的。
漆黑一片的小屋里，只从那扇小小的窗子上透进来一点微光。
怪物靠着墙坐下，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
“很快就能出去了。”
“放心，你的心愿，我一定满足。”
她自言自语着。
再次见到张菱儿是两日后的傍晚。
“火.药我带来了，但是祖父要求见你一面。祖父现在就在院子外面，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去请祖父进来了。”张菱儿绷着一张小脸，比起之前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怪物的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张菱儿不知道这是不是答应的意思，不过还是将火.药和火折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你站远点。”是怪物嘶哑难听的声音。
张菱儿不解地后退了几步。
“再远点。”
张菱儿退到了院子门口。
“砰——”院子里忽然爆发了一声巨响。
眼前那个只有一扇窗的小屋子里升起了火光。
过了一会儿，从火光和浓烟之中滚出来一个浑身黑色的身影。
张菱儿这才明白了这小怪物跟她要火.药的意图。
“咳咳——”那小怪物从地上爬起来后，一边低声咳着，一边慢吞吞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将黑帽脱下，露出了自己的脸来，但又迅速地戴好帽子。
等张菱儿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只剩下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色里，手和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黑柱子。
“按照约定。”黑柱子说。
张菱儿反应过来这四个字的意思，急忙道：“我还什么都没看清。”
就那一晃而过的功夫，她脑海里只留下“面色苍白”的印象，连这小怪物嘴巴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去注意。
可是怪物并不理她，绕过了她往外面走过去，步子一瘸一拐的，身上又沾满了灰尘，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应该是被炸伤的。
“你要出去见祖父吗？”张菱儿追着她的步子。
怪物没有理她。
何夕院外头，站了一个六十出头的老者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位老人是当朝的大将军，官居正一品。
听到院子里传出爆炸的声响，张老将军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谨微，你去前面拦着点。若是周家人听到声响过来，又该将小怪物关回去了。”
“是，祖父。”张谨微迈着大步朝外头走去。
怪物从院子里头走出来的时候，就如同没有看到那位气势不凡的老者，径直与其擦肩而过。
“女娃娃，你就是十二年前死了的周芜吧。”张老将军也不恼，转过身来朝着怪物的背影笑眯眯地道。
周芜置若罔闻，依旧不曾停步。
“怪物，不是说好了要见祖父的吗，你怎么可以对祖父这么失礼！”张菱儿跑过来拦在周芜的面前，停下了她的步子。
“不见。”
“你火.药都收下了，难道要反悔！”
无视。
“怪物，你耍我！”
张菱儿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抽出了腰间的鞭子。
“菱儿，不得无礼！”不等张菱儿的鞭子抽过来，张老将军开口呵止了她。
“女娃娃，老夫今日来，是想看看你的本事。两日前说给菱儿听的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刻意而为。”张老将军走到了周芜的面前。
周芜抬起渗人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老人，道：“我没答应过见你。”
张老将军失笑，“老夫知道，你没说错。”
“固执！祖父都亲自跑来这里了，你不感恩戴德，还对祖父如此无礼。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求着见祖父！”张菱儿气愤地插嘴道。
“银子。”周芜忽然说出了两个字。
“女娃娃想要银子？”
“刺客的身份，一百两银子。证据，一千两黄金。”
张老将军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你明明被关在后院十二年，从哪里知道外面的事？都是谁告诉你的，你背后还有其他人？”
“与你无关。”
“老夫要证据，黄金会让下人送到你手里。”
“明日傍晚，我会送证据上门。”周芜说完，抬步绕过张老将军离开。
此时，迎面一个腰间佩剑的少年正大步走来。
张谨微目光瞥见那道黑色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荣西侯府后院里关着的小怪物，本该十二年前溺水而亡的周家小姐，如何想象也想象不出她长成什么样。
原来，是这副柔弱又阴沉的样子。
“女娃娃，到明日傍晚为止，可否让谨微和你同行？”张老将军对着周芜的背影开口道。
周芜没有回头，只用她毫无起伏的语调说了两个字，“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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