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小心思
正是清晨，天蒙蒙亮，略微泛白的天边挂着几颗闪烁的星星。寒风吹过，带来一股透人的凉意。武将门庭的上将军府，与那些个文官府邸相比，总是早起热闹些。
院子小道，下人照例如常打扫着庭院，却见一个倩影快速飘过，心中惊慌，定睛看去，下人满是诧异的揉了揉眼睛。
真是奇了，二小姐竟会这般的早起。
下人摇了摇头，继续扫地，也就扫了几步，下人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二小姐身边，怎没个人伺候？
较为偏僻的一处院子，牌匾上书‘听云’二字，笔势雄健洒脱浑厚有力，一如院子主人性格。
此时的曹孟身着常服，晨起打拳。他出拳动作快如疾风，每一拳都仿佛千斤之重。他脚下的步子，时而稳健时而轻促，整套拳看起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
曹孟眼神锐利凶狠，击出的拳头青筋外露，也不知何时，身上满是汗渍。
噔噔噔……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曹孟下意识皱了眉，握着的拳头对准了来人的方向。正是一个动作，月亮门处，吴善清秀的小脸便探了进来。曹孟看清是她，赶忙收起拳头。
“二小姐？”
直接被抓到的吴善，不大好意思轻笑了一下。
她身着一身粉色宽袖罗裙，罗裙下摆流苏晃动。简单的一个缠云发髻，只是两支珠钗固定着，墨色长发披在肩侧，没有丝毫华贵的感觉，清新自然。她看上去没休息好，未施粉黛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吴善身披着一件蓝色披风，拘谨地走到曹孟跟前，两手负在身后，格外乖巧。
“曹孟……我找你有事。”
曹孟叹了口气，到底没忍心说道吴善。
吴善坐在院子石凳上，曹孟拎着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水。“没有热茶，还请您担待。”
吴善赶忙摇头，她握着茶杯，狡黠一笑。“曹孟，你坐、坐下来和我说说话。”
曹孟坐在了吴善身侧。“二小姐，您今日这么跑来，十分不妥。”
“有什么关系，小时候你还带我爬墙呢！”
曹孟甚是尴尬的挪开眼神。
“曹孟。我昨夜犯下大错，你给我说说，爷爷和爹有没有生气？我昨夜究竟是怎么蒙混过去的？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起这事，曹孟面上就严肃了些。“您沾酒必醉，缘何这般没有防备？您昨日醉醺醺的回来，夫人很有意见。一会，怕是不好。”曹孟话说得十分具有威胁性。
吴善一听就靠着石桌耷拉脑袋，泄气极了。她两下捂着耳朵，像是只要不听就不会受罚一般。“我不是故意的。惨了，娘肯定又要罚我。曹孟，你说我怎就没有姐姐那般惹人怜爱，身子骨太好了！要是我身子娇弱点，娘一骂我，我就晕倒……”
“您身子好是怎么也求不来的事，切莫说这些胡话。”
曹孟笨拙的改正吴善的话。可吴善依旧不大高兴，曹孟张了嘴，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多问了两句。
“二小姐，您不是莽撞之人，昨夜怎就醉酒了？”
“曹孟，这事可真不怨我。便也不是我想进皇宫，是圣上旨意，爷爷带着的。我与爷爷和爹分两处进宴，未到席上，那领头的公公便告知于我，说是皇后娘娘席间有请。爷爷与爹，同大人们舒心畅聊，我不好上前求问意见……我这不是怕闯出祸事，才急中生智……”
曹孟看着吴善，没忍住露了个笑，这次他话里都要轻松了些，没再紧绷着。语气中透着股宠溺。“您这如何算得上是急中生智？于慧贤宫醉酒，也亏您想得出来。”
“慧贤宫？”吴善不解的眨着眼睛，她心中察觉有异，却快速反应，含糊其辞。“那里是慧贤宫啊？”
“皇后娘娘的寝宫，不就是慧贤宫吗？”
吴善管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眼睛稍稍睁大了些，笑容十分的夸张不说，还附赠自我肯定的点头。她竖起食指，仰头避开曹孟的视线。“那、那一定是昨夜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
吴善调皮惯了，曹孟对此倒是没有发觉出异样。
“好在，皇后娘娘深明大义，派人送你宫门等候，还特意嘱咐上将军切莫责罚。您回头，拿着这点跟夫人说，夫人不会重罚您的。”
吴善高兴的拍了一下曹孟的手臂。“曹孟！你最好了！”
吴善站起身，拿起茶杯像是喝酒一般，豪迈的一饮而尽。随后心情高兴，蹦蹦跳跳着就跑了。曹孟看着吴善离开的背影，摇头浅笑。
吴善一路跳着拐过廊道，却在门墙后停了下来。
她撑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这便不对。
就算醉酒再怎么糊涂，她也记得起先的事情。
分明是那公公带她去见皇后娘娘，路上遇见了闻巡尹和他的护卫。护卫当时说的分明是，皇后娘娘在召见太子殿下，相谈甚欢。
他说闻巡尹求见未得应，并得吩咐，让她随同闻巡尹一起候着。太监听了吩咐，这才将她交给了护卫。护卫领她去亭中等待，她便想着有个熟悉的人帮衬着，一同见皇后娘娘，未必会有大问题。
可她也怕，毕竟在燕昌，就总有些人想要耍小手段。她也不是怀疑皇后娘娘会对她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只是她怕自己愚笨，给家中添麻烦。
正好闻巡尹请她喝酒，她便将计就计，将自己灌醉……
原本她还心中有愧，怕皇后娘娘责罚闻巡尹，如此她就算是坑害朋友……
本还担心若被他看出来，得如何解释赔礼。毕竟这淮安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不好。
可刚刚曹孟丝毫没有提到闻巡尹……
闻巡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得怎么跟皇后娘娘解释，才能让皇后娘娘相助至此？
如此看来，闻巡尹和太子、皇后娘娘关系应该不错。在燕昌就没少听人碎语，说这淮安一皇二子。上有大皇子苏久，贵有嫡太子苏木，两派斗得不可开交。
闻巡尹，应该是太子一派的人。也难怪传闻说是太子安排的惊马……
吴善嘟起嘴，想着自己是不是被人骗了。只是脑海中浮现起闻子然正直的眉眼，觉得他也不像是心思诡谲之人，就算不是个谦谦君子，也不会是坏人才对。
他可是她来淮安，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吴善这么想着，自己反倒把自己说服了。她心中又高兴了起来，哼着歌高兴离开。
这个时辰，还能再回被窝，偷懒睡上一会。
秋意觉浓，不能怪她。
吴善得了曹孟相助，面对吴夫人的训责，非但没有领受，还反驳得义正言辞。不肯受罚也就罢了，逼得人夸她。吴夫人只觉头疼，匆匆打发她去。
吴善不是个能安分的，尽管又在自己家中迷了路，午时却还绕道寻着爬墙出门。在燕昌她便总是这样，得了机会就老要往街上跑。看看东家成衣铺，逛逛西家大作坊，燕昌闺秀席没参加几回，小商小贩的门栏倒能给人踏破了。
只是她今日闲逛，碰见了监察府闻巡尹的护卫。
那护卫领着兵，看上去是在执行公务，吴善咬了口包子，不知是否该向前打招呼。
正犹豫着，护卫见了她，反倒自己走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吴善不大好意思的侧过身子。
好在这淮安没多少百姓识得她，若传出上将军府二小姐当街吃包子，口中咬着一个，手里还捧着一个……娘大概真的会拧她。
“这位大哥，你这是执行公务呢？怎的今日没见闻巡尹？”
“姑娘，大哥称呼万万当不得。在下顾、顾一，您昨日才与我家主子结拜，如何能与在下称兄弟。”
“顾故伊？这、这名字十分、新意。”真是奇了，如此一个好男儿，为何要取一个这么姑娘家的名字，看起来一点都不秀气，称呼的时候不会别扭吗？
只是，吴善知道，现在也不是纠结人家爹娘取名的时候。
“顾、故伊，你刚刚说结拜？”
“自然是结拜。”顾忠面露不满和勉强，话说出来还带着怨气。“昨夜您非拉着我们主子结拜。主子怕伤了您，没敢和您动手，结果您还硬磕了他头……主子无法，为了您这个义妹，挺身而出，得罪了皇后娘娘，现在被老爷关在府中……如何能出来当职！”
吴善觉得，若不是她手里有包子，都能自己打自己脑袋一下。
她这一喝醉酒就找人结拜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那么多回都没成功过，偏就遇到了一个老实人，闻巡尹这、可是被她害惨了。
看着顾忠仍旧气愤不满的表情，吴善觉得心里头愧疚得很。
她不该耍小心思的，太坏。
“我能见见你家主子吗？”吴善问得十分小心。
……
今日卯时，太子东宫
太子侍卫长顾忠，遵太子吩咐，一夜草稿，终于写出了一段不错的话本。
已是半个时辰，顾忠仍旧对着一缸水，努力挤着凶狠的表情。
东宫站岗侍卫，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憋笑得厉害。
太子一本正经批复曰：“必须凶，可不许吓着她。”
侍卫长顾忠，十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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