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来自关中的暗潮

　　一声低笑在大厅里响起，邵羡抬头一看，一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落在了眼前，笑道：“几日不见，你竟成了丐帮帮主，这种好事你还垂头丧气的，真是不知足。”邵羡苦笑道：“你若是喜欢，可以易容成我，代我做这帮主。”

　　来人正是南无痕，他一脸的晦气，道：“我可不稀罕，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从丐帮中再挑选出一人来吧。”若是能挑出一人，自己也不必做这帮主了，邵羡不与南无痕谈论此事，转口问道：“你可是发现了倭寇的踪迹？”

　　一提起此事，南无痕脸上就微微不高兴，但很快就满脸的兴奋，脸上艳艳若开花，眼神里充满调侃的笑意。邵羡有些不着头脑，这家伙是发现了什么？南无痕没有吊邵羡的胃口，直接说道：“我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这件事与你十分相关，就迫不及待的来与你分享了。”

　　邵羡盯着他，没发话，南无痕从怀中掏出三张画纸，贼兮兮的递到邵羡手中，说道：“你看了自然就懂。”邵羡狐疑的打开三张画，眉毛皱起，画像是春宫图，这倒没什么可奇怪的，但画上的两人邵羡都认识，男的正是自己，女的似乎是那秦无双的遗孀。

　　轰的一下，邵羡背脊一寒，一股透心凉浸入心扉，三图皆是如此，秦老夫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南无痕心疼道：“你小心点，可别把画弄坏了，这一幅画价值数百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呢！”他不提还好，一提邵羡体内的纯一真气便爆发，三张画瞬间化作纸屑飞扬。

　　南无痕看傻了眼，肉痛道：“这可是上千两银子啊，你就这么祸害了，我不管，你得赔我。”邵羡眸光若一支冰冷的剑锋刺向南无痕，问道：“这是谁画的？”南无痕可惜的看了眼满地的纸屑，说道：“唉，这三张画上虽都没有标注人名、图章，但依我多年的水平来看，这是平子生的作品。”

　　邵羡冷静道：“何以见得？”南无痕胸有成竹，说道：“平子生的春宫图乃是当世精品，我膜拜不少，他的图基本上都是换汤不换药，女子除了模样、发饰、衣物有所变化外，身体基本都是一个模子的，而且此人又善以美化三寸金莲，去讨读书人的喜爱。我看见的第一眼，便知道是他所作。”

　　平子生是跟自己卯上了，之前他画自己肖像是生计所致，无可厚非，如今开始以春宫图起谣造势，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断了他的画笔，真当我好欺负，可以任他侮蔑般。邵羡心里怒气腾腾，凝视南无痕，道：“平子生在哪儿？”

　　南无痕道：“早就带着家小逃了，他既然打定主意要与你作对，又怎么可能待在家中等你堵上门？近些年他卖画又有些积蓄，隐居起来自然不愁吃喝。而且你刚才毁的三幅画每幅平子生都是一百两出价，一些专门画春宫图的画师见有利可图，就开始临摹仿画，打着平子生的名字售卖。平子生打开了闸门，后续的事情自会发酵壮大。”

　　杀不死我，便来恶心我吗？邵羡沉着脸，看来得去关中一趟，将秦家的事彻底了解，若是任由这般谣言滋生，秦老夫人恐怕还会有更多后手使出，令人心烦。南无痕恶趣味道：“画上的女子是谁啊？”

　　邵羡道：“关中秦家的儿媳。”南无痕眼睛发亮，嘻嘻笑道：“你竟还有这段姻缘。”邵羡没好气的瞥了他眼，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南无痕听得直叹可惜，颇有一股为何不是我的惆怅与懊恼。

　　南无痕叹道：“那秦老夫人真是瞎了眼，好一块天鹅肉送了你。”邵羡看见南无痕沮丧的神情，心中某根线一动，说道：“我就好差事交给你。”南无痕眨眨眼，试探道：“你先说说是什么？”

　　邵羡道：“丐帮中关于全长老一事我心存疑虑，路子鸣、马夫人都指认是他，但没有物证可证，人言又可改动。马夫人姘头新丧，自己也受到惊吓，一时怨恨借着丐帮大会扳倒全长老也不无可能。”

　　听了这么一大通，南无痕稍有领会，问道：“你是叫我成为她的新姘头，从她那里套取情报？”邵羡点点头，南无痕当即摇头，拒绝道：“不成不成，你们马夫人年纪太大，我才不做这赔本买卖。我怀里又不是没钱，自可以上青楼去。”

　　邵羡也不勉强，说道：“等你什么时候见到她，或许就会改变主意了。”南无痕哼了一声，对此不屑一理。邵羡再提及倭寇的事，南无痕打哈哈，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我又遇到了你这档子事，要不是朋友我会来告诉你？等到舆情汹汹，你解释都来不及了。”

　　邵羡不理这茬，他已打算前往关中一趟，诸事暂告一段落，他也有了空闲的时间。关于倭寇之事，邵羡把鲁右江口中的聪辩门告知给南无痕，让他从这方面着手。南无痕念了念聪辩门几个字，神色似有些追忆，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已有几分线索。”

　　南无痕便要离开，邵羡送他出了大厅，南无痕脚踩地面，腾身而起，便似燕子般飞掠出去。邵羡顺厅外的廊道向自己暂时休息的房间走去，这座大宅里养着许多乞丐，在冬天免得他们冻死在街头，不过这些乞丐大多都是三袋、四袋弟子，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儿。乞丐也有自己的孩子，诸如五袋和六袋弟子的后代，他们凭在江湖中积累的人情，将孩子送往了二流门派学武。

　　丐帮虽是一流门派，但没人想自己的后代还是乞丐，自然希望他们博得一个好出路。七袋之上有更好的条件，也用不着为子孙忧心，像徐长老这般贵为九袋乞丐却依旧在外乞讨生活的是少数，甚至是异类。

　　一路上碰见的乞丐，见到邵羡都恭恭敬敬，他略微向他们点头示意，来到屋前，那里早等候着一人。邵羡皱了皱眉，问道：“副帮主有什么事？”徐副帮主先行了礼，说道：“有些事情想与帮主商量，就冒昧的在这儿等帮主。”

　　两人进了屋，对桌坐下，徐副帮主道：“今日的会议上帮主太过独断专行，不给弟兄们发言的机会，我私以为如此不好。帮主应该引出话头，由长老、舵主们商讨后，再拍案决定。这样方不使长老、舵主们心生不满。”

　　邵羡笑了笑，说道：“下次定依副帮主所言，但我也有件事想问一问副帮主，各大舵主会不会留下来？”徐副帮主慎重的思考一会儿，说道：“难说，若是有人不遵帮主法令那该如何？”邵羡道：“此事副帮主不该问我，而该看帮规，条例上有则按条例惩戒，条例上无则召集八袋以上弟子商讨处罚。”

　　徐副帮主面色稍缓，道：“料他们不至于如此大胆。”邵羡笑道：“但如副帮主所愿。”邵羡送走徐副帮主，看了看天色，回到桌边，丐帮新定，前往关中的行程便定在两日之后，待事情都理清顺了再出发。

　　······

　　夜晚，一人悄然出了丐帮总舵。

　　鲁右江焦急的找到邵羡，神色严肃无比，邵羡一怔，预感不好，问道：“出了何事？”鲁右江道：“田帆不见了。”邵羡记得田帆是山东舵主，北方中唯一支持张九仁的舵主，山东又与朝鲜隔海相望，邵羡脸色一变，意识到鲁右江昨天对倭寇的事情有隐瞒，他懒得客套，开门见山道：“倭寇与田帆是不是有关系？”

　　鲁右江脸色难看，说道：“聪辩门便是经由田帆介绍而来。”邵羡捏紧拳头，道：“田帆此去必反。”他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鲁右江，吩咐道：“请吴长老来议事。”鲁右江匆忙退走。

　　没多久，鲁、吴两位长老和徐副帮主赶到，都面色沉重，知道了此事，若是处理不慎，剩下的舵主可能会跟风效仿。邵羡单刀直入，说道：“还请吴长老麻烦一趟，速往山东追回田舵主。”吴天庐微愣，领命告退。

　　徐副帮主担忧道：“剩下的舵主闻听此事，又会做如何打算？”邵羡心中已有计较，前往关中的计划必须提前，把剩下的舵主全部监视在自己眼前，如此他们便谁也逃不掉。邵羡道：“有劳鲁长老召集其余十二位舵主议事。”

　　鲁右江不敢违背，只得继续跑腿。议事大厅，留在总舵的人到齐，邵羡道：“有件事需要叫大家知道。”众人提起精神，不乏有人打算看好戏。邵羡严肃道：“平子生这人大家都知道吧？”此一言出乎众人所料，皆感诧异，田帆出逃这种大事不讲，扯什么平子生？

　　邵羡不提田帆出逃之事，因为这件事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他懒得说。他想做的是把剩下十二位舵主连同鲁右江带在身边，前往关中，让他们再无机可乘。

　　徐副帮主道：“听闻此人是个画师，画技不俗。”邵羡点点头，说道：“此人还善画春宫图，最近一段时间，已有一批他的春宫图流传出来，引起不小的轰动。”众人更是迷糊，闹不清邵羡要做什么，别人画春宫图又挨着你什么事，因此都一言不发，继续听着邵羡说。

　　邵羡语气骤冷，说道：“他画春宫图是自家之事，但他此次所作之图，却将我与关中秦家一位遗孀牵扯到一起，用心歹毒。如今我身为丐帮帮主，若不澄清此事，他人定会以我丐帮为耻。所以我决定即日前往关中秦家，向秦家老夫人解释此事，宣示天下，追拿平子生。事关重大，开封由徐副帮主留守，诸位舵主、鲁长老与我一道前往关中，处理此事。”

　　众人哑然，半响无语，唯独鲁右江意识到邵羡的意图，眼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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