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天神原

　　这里有悦耳的歌声，曼妙的舞姿，奢华的赌具，俏丽的女人，周到的服务，酒与料理也在朝鲜极为称道，这里便是锦绣天乐馆。人间天乐，地上仙境。越过歌女，越过赌房，越过春意盎然的房间，锦绣天乐馆深处，一座不起眼的房间内，倭人暂时的联盟高天神原上层聚集在此。房间里，一盏红烛发亮，照射在几张晦暗不明的脸上。

　　忍者甲贺众的首领猿飞瞳斩阴沉着脸，日语脱口而出：“诸位，中原武林的人已到朝鲜，要如何处置？”一旁，全身隐藏在黑暗中的忍者伊贺众首领服部半藏沉声道：“朝鲜已尽在我等掌握之中，明人改变不了大局，只待关白大人的大军抵达，顷刻便能攻取朝鲜。我们现在要留心的是中原武林，而不是几个小角色。”烛光阴影里的柳生家主柳生源一郎缓缓道：“太坂已去中原布局，我们大可放心。在朝鲜的苍蝇虽小，有时候却可以坏掉一锅汤，危险还是要尽早铲除最好。况且我与服部即日就要回东瀛述职，这件事情越早定下越好。”

　　猿飞瞳斩点点头，说道：“那么派谁去合适？”柳生源一郎道：“明智半兵卫不过一介浪人，输了便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接下来的人选我们细细斟酌就是。”服部半藏推荐道：“杂贺重市，他是出名的铁炮神射手，明人武功再高，难道还能挡住铁丸？”柳生源一郎赞同道：“没错，杂贺重市的铁炮射击技术的确一流，有例无虚发的名声。”猿飞瞳斩道：“那我也举荐一人，百步丹生。”

　　柳生源一郎眉毛微皱，不悦道：“那个独眼浪人？”猿飞瞳斩道：“没错，浪人。”柳生源一郎回过神，同意了猿飞瞳斩的人选。服部半藏道：“对方有三人，这两人是否不足？”猿飞瞳斩道：“不用，通知沿途的人协助即可。我们只需拉开大网，驱赶野兽便行。”

　　屋内稍后静谧，一道命令随之发出，通知朝鲜的倭人。

　　······

　　月光清亮，几簇青竹下，一堆枯枝慢慢燃烧。邵羡坐在火边沉思，俏和尚默习佛经，洁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倒有丝天人的意味。苏钟铭剑舞成风，练习天问学宫的剑法，他要将这套剑法练到拈手即来，出剑即为剑招的地步。青竹根旁，明智半兵卫昏迷在黑马边，一道清流忽然滋下，洒在明智半兵卫的脸上，味浓量大，马骚气将他激醒。明智半兵卫微睁双眼，一种火辣辣，熏得他眼泪直流的味道扑来，他看见黑马微动的那话儿，凄厉惨叫一声，翻滚出去。白天还令他无比喜爱的黑马，他现在只想宰了它。

　　明智半兵卫扑入溪水，反复捧起水洗脸，试图洗净脸上的气味。洗了好半天，他才呆呆的停下，凝视着溪水里自己模糊狼狈的样子，嘴中喃喃：“老鼠果真还是老鼠，就算穿上华丽的衣服，也改变不了本质。”一道阴影罩在了他的头上，明智半兵卫侧脸看去，是邵羡，身体立马有所反应，一个翻滚，半跪而起，伸手去拔腰间的刀，动作敏捷，完全看不出重伤的样子。待手摸到腰间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他低头看了眼，刀已不在，他的精神气一瞬间崩塌，无力的倒下。

　　邵羡抱胸注视他，说道：“我们可以谈谈？”明智半兵卫侧着头，斜斜的凝视邵羡，看见他怀中的刀，目中发亮，却又很快消失，变得索然无味，把脸埋在了地上，身体趴着不动弹，任凭发落。邵羡微微皱起眉毛，踢了踢明智半兵卫，说道：“装什么死！”明智半兵卫就真像是死掉一般，邵羡感到不对劲，俯身翻开他身体，明智半兵卫不甘的睁着双眼，嘴唇里溢出鲜血，咬舌自尽。他还有着微弱的气息，恋恋不舍的凝注在刀上，邵羡叹了口气，把刀丢在明智半兵卫身上。明智半兵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手缓慢的抚摸到刀，合上眼，神情里流露出满足。

　　邵羡走回火边，叹道：“真麻烦。”俏和尚道：“可你还是会有办法，不是吗？”邵羡微笑道：“我在想这些倭寇宁愿自杀也不开口，是为了什么？他们的头领是否也会有这种勇气与骨气？”俏和尚道：“你认为呢？”邵羡笑道：“头领的命一般比较金贵，并且能惩罚他们的人也很少，既然没人能强迫他们去死，他们又何必要放弃性命，舍弃来之不易的地位呢？”俏和尚道：“你已有了计划？”邵羡道：“这得看倭寇们配不配合了。”

　　白天。两名骑士追踪到此，一人戴着独眼眼罩，腰间配有两口刀，一人背着一个大圆筒似的器物。明智半兵卫静静的躺在溪边，百步丹生看了眼冰凉的尸体，拨马走向一边，践踏过火焰的余烬，说道：“逃得真快。”杂贺重市皱着眉毛，说道：“不掩埋了他吗？”百步丹生冷笑一声，说道：“这里又不是故土，埋与不埋有什么区别，反正他的灵魂都得不到安息。”杂贺重市催马跟上，笑道：“看见同袍暴尸荒野心里总是不舒服的。”百步丹生冷冷道：“你我也迟早会有这天。”杂贺重市闻言神情僵硬，打了几个哈哈。

　　两人一路追查，在午后来到一家客栈，一匹醒眼的黑马系在客栈外，客栈门大开，里面却静悄悄的，没有声息。百步丹生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翻身下马，拔出刀，急步踏至客栈门口，小心的往里探视。客栈里四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十几张桌子上，唯有一桌摆放着整齐的饭菜。杂贺重市将铁炮拿在手上，填装好铁丸，跟到百步丹生身后，问道：“里面什么情况？”百步丹生收回刀，踏进客栈，说道：“人已经走了。”杂贺重市松了口气，卸下铁丸，进入客栈，看见地上的尸体，疑虑道：“他们都是我们的人？”

　　百步丹生道：“大概是吧，为了掌握朝鲜的情况，大人们可是把触角撒到了任何可以触及的角落。”杂贺重市笑道：“这都是为了关白大人的伟业。”百步丹生不屑一笑，说道：“我只是听说能发财才来的，那只猴子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杂贺重市干笑几声，对方是浪人自然可以口无遮拦。百步丹生走到饭菜边察看，还全然未动，神情若有所思。杂贺重市道：“那他们是如何暴露的？”他心里不解，明人还能未卜先知不成。百步丹生道：“毒，饭菜里下的毒被发现了。”

　　杂贺重市上前，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认毒的本领他自然不如百步丹生这位浪迹本州、九州的浪人。他沉吟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百步丹生一指插入饭菜里试探温度，说道：“菜还有余热，他们必没走远，追！”杂贺重市便和他出了客栈，上马急追，过了两三里，路边出现一具跪地的尸体，长刀贯穿他的胸口，刀柄抵在地面，维持他的不倒，血液顺刀锋流向刀柄，在地面积盈了一小滩血水。

　　百步丹生拉住马，下去察看，发现死者的手腕被人扭断，动手的人以强力握着死者的手让他拿刀捅死了自己。百步丹生背脊微凉，感觉到了对手的可怕，这可能是自己一直以来碰见的最强敌人，武功、机敏皆不弱于自己。他心底诞生了一股战意，握紧自己的刀，告诫自己这世间唯有时间是斩不开的，其余的只要给自己挥刀的时间，便无物不破！

　　杂贺重市见他愣在尸体前，喊道：“喂，怎么样？”百步丹生起身，神色中流露出激动，有一个强横的对手在前面等着自己如何能不兴奋！他越发想知道对手是何等的人物。百步丹生上马，喝道：“快追，他们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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