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少年
王越躺在床上，浑身金光闪耀。突然，他睁开眼睛，神色变得十分恐怖，他的脸孔开始发红，眼眸更是漆黑一片。
“可是，你错了！”王越突然开口道，然而却没有人在他旁边，他仿佛只是在自语，又或者是幻觉。
一声咳嗽声响起，而后有人翻滚落地的声音响起，王越的神情一凝，眉头微皱，他用力摆了摆头，眼眸恢复如常。他撑起身来，却突然一个趔趄，王越无声的冷笑，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走到隔壁房间里，便老铁匠掉在地上，正用力的咳嗽着。
王越将老铁匠扶起来，老铁匠转头看到是王越，却并没有什么吃惊的模样，他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正是被王越打伤。
王越面有愧色，他伤害了王平的父亲，王平却救了他的命。
老铁匠吃力的躺了下来，咂了咂嘴，道：“好想吃馒头。”
“馒头？”
老铁匠看着房顶，道：“我小的时候，米也还不是灵米，那个时候，田地里还种着小麦，油菜，空心菜······用的是钱而不是灵石，那个时候，只需要两文钱，就能买一个又大又白的馒头，咬在嘴里，发着甜味，半天都不饿了。”
王越咬了咬牙，道：“我去给你找馒头。”
老铁匠笑了笑，道：“早就没有馒头了。”
“会有的！”王越低声道，“我一定能找到的。”
老铁匠摇了摇头，道：“就算真的找到了，习惯了入口即化的灵米，我恐怕也吃不消了。”
王越一怔，他有些不明白，老铁匠到底是什么意思。
“饿！”老铁匠道，“好饿啊！”
王越这才回过神来，他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不久带了一碗灵米进来，将老铁匠扶起来，给他喂下。
老铁匠吃完后，心满意足的躺了下来。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王越道。
老铁匠摇了摇头，道：“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愿望，哪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王越心中更加愧疚起来，道：“对不起！”
老铁匠又摇了摇头，道：“一碗饭，就能救一条命，你已经不欠我的了。”
王越跪在老铁匠面前，头低的很下。他总以为，他不欠任何人！可是当老人嘴里说着他不欠的时候，他却只感觉羞愧难当。他以为，他不欠任何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行恶，去伪装那份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的骄傲。只因为这样，他能够活的容易。
老铁匠慢慢将手掌放在王越的头顶上，粗糙的手掌，始一触碰道王越的头顶，便让王越全身绷紧，而后又渐渐放松。
“算起来，还是我打你在前，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呢？我居然也下得了手！你只是报了仇，我不怪你！”老铁匠缓缓开口道，一脸的慈祥。
王越的视线渐渐模糊，他看着地面上，那两滴水迹，只感觉脸颊上有两股热流涌过。
少年的梗咽声，在房间里断断续续，李云轻轻的将门合上，缓缓的退了出去。
···············
王平睁开眼，小腹的疼痛还隐隐有些，灵池却已经回复了清明，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之前太过入神，他甚至没有注意，自己发黑的手掌已经渗出了血迹。
王平回忆药典上的内容，治疗烧伤······
兰芝草，刺激血肉增生；红舌草，使伤口快速愈合·····
王平摇了摇头，还是去医馆好了。
··············
天色昏沉，小镇上人来人去，偶尔会有怪异的目光落在王平身上。似乎很多年来都是这样，小镇上的人，目光比起行动，要丰富的多。他们甚至吝啬于言语，相比较之下，王平在羽化学院时，反倒能听到更多的非议。
不知道为什么，王平突然觉得这片天空有些压抑。
医馆里还是那样，李云坐在堂前，却连一个病人都见不到。自从符塔遍布天下，符术普及。灵草灵木能够人工制造之后，人们的体质增强，很难得病。就和铁匠木匠一样，很快，医师也要失去存在的必要了吧。
李云一眼便看见了王平手掌的伤，她眉心闪烁点点绿光，将手一摆，一个小瓶子突然的出现在了她的掌心。李云倒出一点药液，擦在王平手掌上，灼热之感从掌心传来。李云将王平双手抱住，一股奇异的力量扫过，王平感觉灼热感渐渐消退下去，一段时间之后，李云将双手放开，王平赫然发现，双手的伤，竟然已经完全恢复。
李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眉心光芒也随之消退。
“这是什么药？”王平问道。
“兰芝草和红舌草配置的生机液。”李云道。
“丹药吗？”王平若有所思。
李云摇了摇头，道：“是药三分毒，丹药是药力精粹，过犹不及······并非所有的伤，都需要丹药。”
李云仿佛刻意放低了声音，到：“这生机液只是将药液混合起来，效果要低得多，而且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看到效果。但相应的制备起来也要容易的多，即便不是丹师也可以做到。”
王平看着自己的手掌，黑色的死皮脱落，皮肤重新恢复健康，似乎药液的效果也并不缓慢。他看着李云额头的汗水，联想起药典上的记载，心中才明白，李云用功法帮他化开了药力。
“老铁匠叔叔下午醒过一次。”李云道，“你要去看看他吗？”
王平点了点头，问道：“我爹，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好？”
“身外伤已经好了。”李云道，“但老铁匠叔叔的身体还有些别的状况，这些年他太劳累了。身体机能损坏的十分严重。必须用药物缓缓调理，这个过程还要一个月，而且在他身体恢复的过程中，他会变得十分嗜睡。”
王平再一次点了点头，便朝里面走去。
李云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王越的两个兄弟鼾声均匀，仿佛睡得极为香甜，用过丹药之后，他们的伤势恢复的很快。王越的伤势依旧，却反而醒了过来，坐在父亲床边。他的手握紧了铁匠的手掌，看着铁匠沉睡。
王平想到，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自己。
王越回头，将手慢慢抽了出来，走到外面，坐在门槛上。王平听着父亲的呼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有选择进去。
他走到王越身边，同样坐在门槛上，两个人沉默着，眼神一个看着前面，一个看着地下，仿佛只是碰巧坐在了一起的陌生人。
“你之前卖给符器店铺的贮灵盒，是你自己制作的？”王越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平点了点头。
“他给了你多少？”
“一颗蓝晶。”王平道。
王越皱了皱眉，道：“这不是一级符器的价格！”
王平道：“我只有一个一级符章······尽管我其实并不想把他盖在符器上。”
王越看了一眼王平，而后道：“我听说，你拥有不了符章！”
王平看向远方的目光微微低了下来，道：“就像你说的，我有一个很有本事的朋友，我虽然不行，他却很厉害，厉害到足以让雨师收回部分成命。”
王越低声道：“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王平道，“这是事实，不是么？”
“当然不是！”王越激动道，“你比那些空有名头的符师强多了。”
王平诧异的看着王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你听我说，符器店铺是黑市的产业，他们收购的符器，一般会压低一半的价格。”王越沉声道，“他既然肯给你一颗蓝晶，那就说明，你符器的价格，至少在三颗蓝晶以上！这是三级符器的价格！”
王平惊讶道：“这似乎不是一半吧。”
“你比一般人要好骗！”
······
王平头颅更低，道：“我是一个没有符章的人，有人能买我的符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王越大声道：“不，你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
王越捏住王平的肩膀，道：“我听说过你的事，如果你真的这么简单的满足，你当初又何必要与那个女人······雨师对抗！因为你不屑于和一般的符师一样阿谀奉承，你有你自己的符道。所以宁可失去符师的身份，也要坚持自己的符文，这样的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满足！”
王平面无表情，心中却不禁好笑，对抗？他何时和想要雨师对抗过，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过任何机会。
“我可以帮你！”王越道，“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王平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帮助！”
“你需要！你是一个符师，你会制造符器。”王越双手握紧，沉声道，“但我可以让你的符器，变得更有价值！”
王平感受着肩膀上压紧的力度，以至于疼痛起来，摇了摇头道：“即便价格再高，符器的价值也是不会变的······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做一些符器送给你。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安心养伤。”
王越的手从王平肩上脱落，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我以为你是一个淡漠的人，所以以为和你谈判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却没想到你会优先关心我的伤。”
谈判？王平心中好笑起来，他的符器，本来就不值多少价格，随着他对无缝符文的了解越深，他越是理解了这一点。何况看在王越陪着父亲的份上，他愿意给他符器。相比较之下，他的伤，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符器再好，也是工具；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王平道，“理所当然不是吗？”
“没有人会这么想！”王平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他大声道，“我的命从来就不被看重······清泉府，本就不是一个存在善意的地方！”
王平看着王越的脸孔，渐渐带上了癫狂。王平站起身来，道：“阿云说，你得伤，灵州城的医师公会会更有把握一些······”
王越大声道：“我是不会去灵州城的！”
王平沉默片刻后，道：“如果你是担心晶石，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凑齐！”
王越摇了摇头，低沉着声音道：“我不相信别人，请你告诉李医师，请她······为我手术！”
王平不再言语，转头离开，却在走了数十步的时候回头道：“我爹醒的时候，你在旁边？”
王越皱了皱眉，道：“是！”
“我爹有没有说过，是谁伤的他！”
王越的手微微一抖，低声道：“老铁匠醒来，只喊了饿，我给他喂了一碗灵米，他就再没说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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