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多谢

　　在这座山森孤身一人两百多年后，洛太隐终于朝山下走去了。

　　沈羡和花脸猫跟着他，沈羡看到，洛太隐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为了不让人们发现自己异于常人后害怕敌意自己，告诉别人他是修行的道士。

　　接着，沈羡明白了洛太隐要干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在找能变成人类的办法。

　　被人给予善意，也被人给予欺骗，数十年所寻不得果。

　　这一日，洛太隐在一棵古树下坐着闭目。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走到了他的面前，少年衣着华贵，肤色白嫩，眸若晨阳，墨发高束，脸上有一道浅细的血痕，衣上也有些灰尘，发间还有树叶。

　　他盯着洛太隐看了会，小声叫道：“喂。”

　　洛太隐睁开眼，见是个孩子，就道：“有什么事吗？”

　　少年道：“你对这座山熟吗？”

　　洛太隐摇了摇头。

　　沈羡看到少年似乎有点失望，然后在一旁坐了下来道：“你是什么人？”

　　洛太隐闭目道：“旅者。”

　　少年又看了看洛太隐，没再说什么。

　　良久，洛太隐起身离开。少年见此赶紧起来跟上去。

　　察觉的洛太隐转身看向身后少年，问道：“为何跟着我？”

　　少年道：“我和侍从在这山中走散了，你是要下山吗？”

　　洛太隐点了点头，少年道：“我走不出这座山了，如果你能帮我，我爹娘一定会重谢你。”

　　‘爹娘’

　　洛太隐道：“跟我走吧。”

　　下山的路有些长，少年和洛太隐说起话来，沈羡看到那名少年听到洛太隐在帮‘友人’寻找变成人类的方法后，觉得十分有趣，就让洛太隐跟他走，说帮他找，洛太隐自然拒之，但少年说‘你自己要找到什么时候？’，洛太隐想了想，和少年一起走了。

　　少年是赵国军候之子，洛太隐以客卿居之。少年派人去帮洛太隐找方法，洛太隐把见闻讲给少年听。时间前进着，朝中有官员想‘拉拢’洛太隐，皇子公主‘邀请’之，拒后屡遭刺杀，方法还没找到，洛太隐准备离开了，这时少年的父亲战死，母亲不久病故，少年求洛太隐留下，洛太隐不忍答应，就这样，少年在洛太隐的看护下长大，上战场，凯旋而归，他看着少年娶妻生子，生老病死。

　　人类因为是感情纤细的生物，才会痛苦，对于不老不死却是作为人类长大的洛太隐来说，总是不自觉的对人产生感情，又不得已看着他们和自己永别。

　　时间漫长到令人感到残酷，千年过去，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拉拢’，拒绝后便是各种刺杀。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世间开始传起了关于洛太隐的话，擅自的把他描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妖怪、恶鬼、假道者。

　　他一遍遍解释的话无人相信。

　　每到一个地方的‘拉拢’，变成了驱逐、打杀、抓捕贩卖。

　　有人类的地方，已经不能去了。

　　变不成人类，又无法死去。沈羡看到，渐渐的，他眉眼里的柔和染上了毫无温度的平静。

　　小心翼翼躲避的又过去数百年，方法还是没有找到。

　　诸国不知为何，诏令开始抓太隐。沈羡看着太隐被骗去一个国家，每日取血炼丹，太隐等待着他们能炼出让自己变成人类的丹药，然后那些人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知道自己被骗，太隐逃跑了，他没有杀那些人。他没有变坏。

　　几年后，一个妖怪缠上了太隐，牠一直蛊惑太隐心中的黑暗，无数次无果后，便放弃的跟在了太隐身边。

　　又一年，一个人出现在太隐面前，直言想用他的血炼丹，并帮太隐炼能变成人类的丹药。大胆而‘诚实’，太隐跟那个人走了。但是，太隐给的信任再次失望。那个人取了他的血，挖了他的双眼，将他送上了权臣床榻。

　　知道自己原来又被骗，双眼再生的太隐走了。

　　远离那座城池，在一座山森中驻足。那个妖怪一直跟着他。

　　一天夜晚，一个妇人从山森下跑过，扔了一个东西在草丛里。

　　太隐在树上看着，然后落下去。

　　只见草丛里是一个孩子。

　　太隐愣了愣，将孩子抱起来，朝妇人离开的方向走去。妖怪闻着，带太隐找到了那个妇人。那妇人进了一个院子关上了门。

　　太隐抬手叩了叩门，然后将孩子小心放在门前，远远看着等妇人出来。

　　不一会，妇人打开了门。看到地上的孩子，赶紧看了看外面，然后将孩子抱了起来。

　　看到妇人将孩子抱起来，太隐放心的准备离开。

　　但是却看到那妇人抱起孩子并没有进院子，而是快步往其他地方去了。

　　太隐疑惑的跟上去。

　　看到妇人跑到一处河畔，将孩子扔了进去。

　　沈羡看到太隐身影明显的顿了一下。

　　妇人没看到树后的太隐，慌张跑了。

　　太隐把孩子救了回来，将孩子给很多人送去，孩子又被扔了很多次。

　　太隐不再给孩子找人家收养，他将孩子留在了身边，把孩子养到了六岁，辗转于各地继续寻找能变成人类的方法。

　　夜晚，皓月清明。

　　“太隐太隐，这个是什么花呀？”孩子指着路边的一朵蓝色小花问前面的洛太隐。

　　洛太隐看过去，温声道：“星辰花。”

　　沈羡和花脸猫看到，太隐将孩子送给了一户愿意收养的人家。孩子又哭又闹，那户人家耐心的安抚。太隐不放心，就在不远的树上看着。第二天，太隐看到那户人家带着孩子去了县城，将孩子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做奴才。

　　发现的太隐，将孩子带走了。

　　他无奈的叹口气。

　　又六年过去。

　　孩子已经长成少年。

　　大雪覆着山森，雪白干净。

　　少年跟在太隐身后，正走着，脚滑了一下，摔滚了很远，少年喊着疼的爬起来，抬手拍了拍头上的雪准备去跟上太隐。

　　太隐正在思考少年的去处，听到身后少年喊疼，便转过身看他，“怎······。”

　　太隐转过身看到的，是一把长剑挥过少年的脖颈，少年的头滚落在地上，脸和发间沾满了雪，那双眼睛望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讲。

　　太隐所有的动作凝固。

　　“好像是人？”

　　“是人？”

　　“不管了，先把他抓住。”

　　杀害少年的人要去抓太隐，一直跟在太隐身边的那个妖怪去攻击他们。可那些人并非泛辈，他们看得到妖怪，合力将那个妖怪杀死了。

　　那个妖怪消失前最后看了太隐一眼。

　　那一眼，沈羡看到了不舍。

　　太隐手颤抖着捧起了少年的头，看向消失的妖怪。

　　那些人打落太隐手中少年的头颅，准备用绳子将他绑起来带走。

　　耳边响起着花脸猫的悲唤，沈羡看到太隐将那些人杀了。

　　他的身上，第一次沾满了别人的血。

　　将少年埋入土，他不再寻找能变成人类的方法。

　　去抓太隐的人，再没有回去过。

　　无论是想杀他的人，还是想吃他的妖怪，他都没有再放过他们。

　　“秦国有一鼎铜炉，能炼出杀死任何存在的剑。”有妖怪说道。

　　‘任何存在’

　　太隐去了秦国。

　　可以使用那鼎铜炉的，只有国师。

　　太隐找到国师，得知了那鼎铜炉确实可以炼出杀死任何存在的剑。

　　国师看着太隐，道：“你愿意为秦国效力，陛下十分高兴，特为你赐名弦尘，尊我为师。”

　　太隐眉眼噙着柔和的笑意，道：“多谢陛下。”

　　见太隐承了，国师就道：“现在可以取你的血吗。”

　　太隐笑着道：“当然可以。”

　　国师欲吩咐人来，脖子却突然被太隐掐住。

　　太隐轻易将国师掐着脖子举起来，笑道：“多谢陛下为秦国下任国师赐名。”

　　言罢，不等国师出声，便将国师的脖子掐断，将其扔进了一旁的炼丹炉。

　　外面国师的手下进来时，就见国师还在和洛太隐说话，便道：“国师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国师应声，和手下离开。

　　国师确实已经死了，沈羡看到了，太隐变出了一个傀儡国师。

　　太隐要干什么，沈羡接下来也知道了。

　　傀儡国师收了门徒洛弦尘，让秦国皇帝彻底的信任了洛弦尘。然后不久，傀儡国师‘病了’，已经无法再保秦国的气运。于是，秦帝信任的洛弦尘，自然而然成了秦国下一任国师。

　　没多久，国师洛弦尘杀了秦帝，暗中挑拨那些权臣拥立了幼帝，成功的让权臣把持了朝政，百官各怀鬼胎，秦国百姓的议论注意也都集中在了权臣身上。

　　洛弦尘要的达到了，他开始启用那鼎铜炉。

　　沈羡看到那鼎铜炉，就在国师府别邸的地下。

　　而要炼出能杀死任何存在的剑，需要生灵的魂血祭守。

　　那些来刺杀洛弦尘的人，成为了炼剑的‘材料’。

　　第一次失败了。

　　洛弦尘在思考原因。

　　沈羡看着这座别邸，这就是那座鬼怪众多的宅子原来的样子？

　　洛弦尘为何是秦国国师，更未戴面具，身边也没有花脸猫？

　　沈羡接着看。

　　知道洛太隐成了秦国国师洛弦尘，并会炼出不老不死丹后，其他国家的皇帝和权臣开始行动了，刺杀、抓捕，诸国更是准备发兵秦国。

　　不老不死，那是世人的愿望，却是洛弦尘无法理解的，漫长而孤寂无助的时间。

　　沈羡曾看到杀死秦帝的洛弦尘，看着死去的秦帝，流露出错觉般的羡慕。

　　朝中违逆他的，敌意他的，他都杀了扔进铜炉。

　　第二次还是失败了。

　　帝王年幼，大将军把持朝野，施行暴政，贪图美色，百姓惶惶。

　　这个国家开始腐败。

　　而醉心于铜炉的国师洛弦尘毫不在意。

　　某一日，国师的马车行在京城的大街上，百姓眼神灰暗惧怕的低头退到两边，突然一个孩子怀里的犬崽从孩子怀里跳出去跑到了马车前。

　　孩子见此也赶紧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国师的马车停下来，侍卫出言训斥，那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发抖的磕头告罪。

　　洛弦尘知道怎么回事后，抬手拂开了马车帘幕，看到了跪在地上发抖的妇人和孩子，以及眼神灰暗的百姓。

　　他走下马车，百姓看到一个白衣俊美的男子出现，仿佛一抹轻风明月，柔和雅意，百姓看得纷纷愣住。

　　这就是世人口中的‘恶鬼’国师，‘怪物’国师。

　　洛弦尘走到抱着犬崽的孩子面前，笑得柔和道：“你养的？”

　　孩子不敢抬头，害怕道：“是！”

　　洛弦尘笑道：“起来说话。”

　　那孩子赶紧起身，跪在地上的妇人紧张起来。

　　洛弦尘抬手摸了摸孩子怀里的犬崽，道：“很可爱，还是看好它。”

　　看着犬崽头上那只好看如玉的手，孩子不禁仰起脸，他看着洛弦尘的脸睁大了眼睛。

　　洛弦尘收回手道：“扶你娘起来吧。”

　　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

　　孩子回神扶起妇人，看向马车道：“您不怪罪我吗？”

　　洛弦尘只吩咐侍卫走，欲放下帘幕。那孩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后把挂在腰间的一个狐狸面具跑着递给了洛弦尘。

　　洛弦尘看着孩子：“给我？”

　　孩子点头。

　　洛弦尘道：“为何？”

　　孩子道：“多谢您不怪罪我，还有，因为您看起来是好人。”

　　洛弦尘接过了面具，抽手放下了帘幕。

　　好人啊。

　　洛弦尘把那个面具戴上后，便没再摘下来。

　　一直想把手伸向国师的大将军和权贵还在腐败。

　　这一年，诸国开始攻打秦国，秦国难敌，城下兵临，诸国要秦国交出国师洛弦尘或处死国师洛弦尘，幼帝害怕，和百官说把国师交给诸国，百官比幼帝清楚，无论是交出国师还是处死国师，这个国家，已经完了，因为兵临城下的诸国不会到此退兵。

　　不老不死和秦国，他们都要。

　　冠冕堂皇的说着不老不死是逆天道，可没有一个帝王不想要。

　　大将军把国师洛弦尘交了出去，果然，秦国还是破了。

　　一代王权的更替，注定腥风血雨。城内百姓无恙，大将军一干和皇室全部被杀。秦国城池变成了最强国燕国的都城，秦国变成了燕国，燕国把其他诸国骗了，其他诸国只得忍着分了些城池退兵。然后被抓的洛弦尘，到了燕帝面前。他告诉燕帝，想要不老不死丹，就让他做燕国国师。燕帝犹豫威逼，却无法控制洛弦尘，便答应了。费了一番功夫，才让洛弦尘成为国师，并告诉世人，没有不老不死丹。

　　看着太隐成了燕国国师，燕帝又把京城改到这里，沈羡确定了国师别邸就是那座鬼怪众多的宅子。帮那些鬼怪得到自由的方法，就在国师别邸下的铜炉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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