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云夕，记住，不要报仇，我要……你……和沈子墨……好好活下去……”
她看着爹爹痛苦，不甘的合上眼睛。
……好好活下去……
“子墨……好好活下去……”
两情相悦，心若相连，天涯也在咫尺间。恍惚，望尽生命的尽头，仍是那数不尽的相思和舍不下剪不断的眷恋。
纵使有恨……也无悔……亦不悔那风花雪月的——情爱。
“在，我在的。”微冷粗糙的掌心贴在她细白温暖的脸颊上。
那混沌，似真似幻的“梦境”……
那样的触感，冰冷熟悉的太过真实。
“云夕，我回来了。”
她身子一轻，落入一具温热宽厚的胸膛里，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包容，那样依赖的感觉，是梦境里无法给予她的。
夜云夕终于挣脱了“玫瑰酿”宿醉给她带来的，“梦境”。
那，一直是她深埋在内心深处，尘封最不愿触及的记忆。
醉颜微酡，睫毛噏动，夜云夕徐徐睁开迷醉的眼，朦胧惺忪的琉璃眸瞳，懵懂的望着，昏暗烛火里那明明暗暗，富贵花开的绣锦床幔，鼻息间淡淡的药香，昭示着她心心盼惦的人已经回来了。
无名为她编织的那一场悠境，荼蘼花，淡了、雾，散了，月，远了。过往的“梦境”，已经在她脑海中渐渐散去。
“云夕，我回来了。”
她不是再做梦，他有力沉稳的心跳贴在她心房最近的咫尺。深深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慢慢填满她空荒的胸腔，驱散她内心一直萦绕的不安和忧伤。
她最牵挂的人回来了。
“你又喝酒了。”没有责备，只是平缓的诉说。
沈子墨的手扣在她右手脉门上，指尖上温热细腻的触感，如一缕缕电流直通沈子墨心底最柔软的深处。
“嗯，无名回来了。我……。”夜云夕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去了太白居，我终于知道我酿的玫瑰酿的酒里少了什么？子墨，你一定想不到的？”
“眼泪。”沈子墨微冷的手指，慢慢覆上她温热的指尖，轻轻握在指腹间，徐徐抚摸着。
夜云夕眼神一暗：“你怎么知道？”低柔的声音里没有惊讶，就一丝浅浅淡淡的委屈。他知道，却从未告诉过她。看着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喝下不是玫瑰酿的玫瑰酿，放任她将一腔怨气郁闷，发泄在他身上……
“他在城隍庙里养着十几个垂髫娃子，每隔十日取一次眼泪。”只要是出现在夜云夕身边的人，他无一不是将那人查个通透，但凡有一点点“瑕疵”都会被他隔绝。
这，便是他对她最好的守护，只希望她能，平安到老。
“遇到无名，那群孩子也算遇到了贵人。”
她想到了年幼流浪，沿街乞讨的沈子墨……所以，她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但她，尤记得让无名送她回夜府。
“子墨要回来了，我不希望他见不到我。”
所以，她听到的那些，应该都是真实的吧！她不确定的想着。
“你吃了”不死草“，如今的身子已经不需要再喝我给你开的药了。”
他就知道，无名一定能做到。这也是他能允许，“心怀目的”的无名，长久接近夜云夕的唯一原因。
他就知道，有些“药”一定能治好夜云夕的身体。
夜云夕依赖的靠着沈子墨的胸膛，慵懒的半垂着睫羽，眼神飘渺的细碎念叨着：“他找到了”不死草“。子墨，无名受了伤，却不肯告诉我。可我是谁呀？我可是沈神医的师弟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息，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鼻子……”她没有点破无名，而是故意握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想逼迫他自己说给她听的，可，无名没有，这让她的心更加揪疼的厉害。
其实，她对无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完全信任，却不依赖。他受伤，她会心疼却不执着。
“你且放心，我回来了。明天就去看他。”沈子墨声音异常温柔地说道。
而他的眼神，却有那么一刻，冰冷的盯向窗外的某一处。
他可以是她杀人的刀，为她救人的“药”，是她遮风避雨的伞，是她心情不好时的出气筒……
但有些事，他做不到，也做不了。
“子墨，我接回了姐姐，她……还在怨怼我，我委屈，但是没有恨，她的命，是我用命换回来的，所以，她一定要长命百岁。”
夜云夕明明白白的告诉沈子墨，夜云烟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他，沈子墨，手里。
沈子墨黑沉沉的目光阴厉的可怖，额间青筋暴起，什么也没有说。
“子墨，我让六哥废了李耀祖，我不想杀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的活在世间。”
“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沈子名声音终于恢复到一贯的平缓，没有一丝波澜。
夜云夕眼睫颤抖两下，她就知道，纵使隔着“千山万水”，也没有什么事，瞒得过沈子墨。
“子墨，我对李员外下了毒，用我自己做的断魂香……那一日我在茶水里放了解药……上一回喝了夜府的茶水，折腾去他半条命。这一回他怎么可能再喝？再过不了几日，他就可以去见爹爹了。”
沈子墨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道：“以后这种事让我来做。”
……
“子墨，我，我订亲了……”鬼使神差的，夜云夕还是将最不堪的事实说出了嘴。
周围感觉一阵寒冷，刺骨的寒冷，却不是源于她自己，而是身后那个人带给她的。木然止口，夜云夕手指尖上传来一阵骨裂般的疼痛。她咬紧嘴唇生生忍住了，即将出口的痛呼。
因为，她知道，沈子墨比她痛上百倍，千倍。
不敢动，不敢看，一颗芳心剧烈颤抖的厉害。
沈子墨刚毅冷峻的脸庞笼罩在黑暗里，黑暗染尽了他的眸子，无边无际的绝望再一次，无情的啃食着他那颗自卑到千疮百孔的心。
良久，良久，澎湃幽冷的气息，自周身渐渐散去。
在夜云夕亲手种下“曼珠沙华”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
一生一世，相惜，相错……
纵使，他在心里想过千遍，万遍，会有这么一天……
纵使，他的心，痛过千遍，万遍，却也远远不及，夜云夕亲口说出的这一刻，心痛至死。
“子墨，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方糕？”
外相还算方正，颜色就很怪异，深紫中透着一种妖异的红色。
没有一丝犹豫，放入嘴里，闭上的嘴唇瞬间抿紧。
“怎么样？好吃吗？”她半仰着螓首，目光晶晶亮的在他脸上寻找答案。
生吞着咽下，用力的点点头。
“呵呵，我就知道无名在骗我，他说我做的比黄连还苦，还说根本不是人吃的，哼！大骗子！”
肉呼呼的小手往盘子里的方捏去。
“极好吃！我饿了。”
于是，当着她的面，生吞了整盘，比黄连还苦的方糕。
然，他的心却是甜的，因为那是她亲手做的。因为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糕点。
“子墨，原来毒人，比救人更好玩。”
“沈、子、墨。你怎么那么笨呀！这已经是你放跑的第八个纸鸢了。”
“子墨，这药好苦，我不要喝啦！”
“乖乖喝喽！我给你做白玉圆子。”
“好哦！子墨，你会给我做一辈子白玉圆子吗？”
“只要你愿意。”少年神色自卑的幽暗。
“愿意，当然愿意。等我十六岁，你……娶我可好？”
“我……”那一刻，他的心，悸动的跳到了嗓子里。他从不敢想，高高在上的她，会看上卑微的他。
“子墨，我走不动了，以后你背我好不好”
“子墨，我睡不着，你陪我去断背峰看星星吧！”
他背着她去了青州城外，青山断背峰，她在他背上睡的香甜。他的双腿因过度奔劳而剧烈颤抖，他咬紧牙关，不许自己倒下，因为她在他背上，全心全意的依赖。那一刻，他，告诉自己要努力强身健体，以后可以背她去更远的地方看风景。
“子墨，五哥死了，是我害了他，子墨，我的心好痛，怎么办？子墨……我要他们死……”
纵使，明知到自己是去送死，他还是背着她去了青山，恶狼谷一战，迟一步赶来的无名救了他，两个少年，并肩作战，灭了恶狼寨二百一十三人，他手颤颤的撑着趟血的大刀，手脚苏软，瘫坐在满地尸体的血泊中，血红的眼遥望着苍蓝的天空，立下毒誓，弃医习武，护她一世周全。
“子墨，你不许再看那个女人，不然，我就将你双眼挖下来。”十四、五岁的翩翩的悄“公子”张牙舞爪的冲着，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沈大神医，挥舞着小拳头。
“她一直在勾引你。”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嫉妒心很强的男人。
一朝回眸，一生牵念，相伴相知，相惜相牵，他们同甘共苦过度过的甜蜜……呢喃耳畔边的轻言笑语……都在她刚刚的话语里，幻化成了离别的祭奠。
朦胧的夜色，一地烟凉。清寂的孤影立在梧桐树下，月光，散落满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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