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9.幼时
天魔宫天霄殿内。
凌霄正与一个身穿靛蓝色衣裳的男子说话。
那男子道：“凌尊主，你我说好的事情，你不会反悔了吧？”
凌霄瞥了他一眼，道：“何来反悔？我此前不是已经将神乌鼎借给过你了？”
“当年我将扼魂锏封印噬魂族的所在告知与你，又将息鹤庭、贺澜渊受伤的消息告诉你，你当时可是答应我，借神乌鼎给我用三次。”那男子道。
凌霄道：“我是说过。现在我又不愿意了，你能如何？”
那男子道：“我自然没有办法。只不过，如果我将你炼化扼魂锏的代价告诉五门七派，恐怕对你不利吧？”
“你敢威胁我？我现在就可以取你性命，看你还怎么出去多嘴。”凌霄将真气运转于手中，准备出手。
男子立刻道：“不敢。但若我死在这里，消息还是一样会被说出去。你以为我真敢什么都不留一手，就只身来魔界犯险吗？”
凌霄收回真气，道：“你倒是聪明。好，神乌鼎可以借你，不过，你只能在我天魔宫内借用，不可以带出魔界半步。而且只能用半日时间。”
“对嘛，有话好好商量，大家各自欢喜，不是很好？”那男子堆上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这个家伙，等我灭了仙门，必将他碎尸万段。凌霄心中暗暗想道。
风芷凌悄悄将两件圣器放回了凌霄的密室，刚出门走没多远，发现凌霄携一个男子往密室方向走去。她仔细一看，那男子有点面熟——像是蓟城逃脱的韩深！
他为什么会在此？而且好像与凌霄非常熟络的样子？
风芷凌冲了过去，喊了一声：“韩深！”
那男子回头，果然是他！
风芷凌对凌霄说道：“凌霄，此人行为恶劣，心思歹毒，你为何会和他在一起？”
韩深一看眼前的人，面孔如此熟悉，一眼就猜出了她：“你？”
韩深没料到竟然在这里碰到她。黑色的头发和浅褐色眼瞳的样貌，与凌珑更为相似了。
“我行为恶劣，心思歹毒，可比得过魔界？”韩深不以为意地笑问。
风芷凌不理会他的言语，道：“那日让你逃脱，今日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凌霄，我今日要把他抓起来，送给蓟城的老百姓赎罪。”
凌霄发现风芷凌的头发和眼瞳已经恢复正常，正觉得奇怪，他叫了一声：“第坤，过来好好陪一下韩仙师。”
第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站在了韩深身边。凌霄便拉着风芷凌到了无人之处，问道：“羽凰，为何你的样貌恢复正常了？”
风芷凌没有说话，她还不想把找到练明煊的消息告诉凌霄。
“你拿着圣器，去找你爹了？”凌霄问。
这回轮到风芷凌惊讶，她问道：“你知道练明煊还活着？”
“你已经把魔丹，取回来了？也就是说，贺澜渊也在这里？”凌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别想伤害他。”风芷凌道。
“他竟然送上门来，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第坤，带风、火、水三人，去幽冥之镜把澜渊的人头给我取回来！”
“是！”第坤不知道又从哪里应了一声，然后一阵风掠过，走了。
“我说了，你不许伤害我大师兄！”
“他杀了你娘，你竟然替他说话？”
“当年的事情，是魔界作恶在先，我大师兄也只是为世间除恶而已！以前的恩怨我不管，你也派人杀了我师父，杀了那么多太乙门弟子，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杀了你，为师门报仇？”
“你……你要杀我？”
“按照你的说法，有何不可！”
“你竟然要杀舅舅？羽凰，从前舅舅对你那么好，你竟一点都不记得吗？”
“不记得！我只记得，我师父、我的师兄们，我大师兄，十几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可爱、善良、正义，和你、和整个魔界不一样！”
“上一次，你护着蓝城奕，这一次，你又来护着贺澜渊。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魔界出生，你是练明煊和凌珑的女儿，你是魔界的小主人！这是你的身份，这里，才是你归属的地方！你不可以总护着别人！”
“对我而言，大师兄不是别人，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那蓝城奕呢？他又是你什么人？”
“蓝城奕是救了我，对我很好，我亏欠于他。但是我大师兄，不一样。我已经，已经和他在一起了！”风芷凌道，“今天，你不可以伤害他，否则……”
“你又要以死相要挟吗？知道舅舅在乎你的性命，你就一次次的这么气我？”凌霄生气道。
风芷凌发现自己身体突然动不了了，才明白凌霄给她施了定身术。
“看来我只能把你关起来了。”凌霄道。
“不要！你要是关我，我就不吃不喝，绝食而死！”
“我会让你活着的。”说完，凌霄转身走了，留她在原地不能动弹。
岂有此理！竟然敢这么对我！
看来我必须修法术，否则在魔界只能被凌霄摆布控制。
大师兄，希望你别出事……
“火凤，神鳌，飓风谷，你们要是遇到我大师兄，送他安全出去吧！”风芷凌对天空大声喊道。虽然她不知道有没有用。
此时韩深在一个魔界手下陪同下到处乱走乱看，发现了被定住不动的风芷凌。
“小主人。”魔界手下向风芷凌行礼。
“哟，动不了啦？看来你那舅舅，对你不怎么样嘛。”韩深嘲道。
“想不到你到如今还与魔界有瓜葛。那我猜，当年你给锦扬的毒|药，也是后来凌霄给你的吧？”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如果是练明煊给你的，你会留着十几年不用吗？以你歹毒的个性，早就去害人了。”
“没有想到我们才见过两面，你却这么了解我？”韩深道。
“不要脸，你快快在我眼前消失。”风芷凌道。
韩深笑了两声，道：“好，我消失。”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凌霄回来了，拿着两把扼魂锏，杀气腾腾地生气。
风芷凌见他的样子，心想，大概是被贺澜渊跑掉了，才会把他气成这样子，于是高兴起来。
“贺澜渊跑了，你现在高兴了？”凌霄没好气地说道，解了她的定身术。
“哼。”风芷凌甩了他一个脸色，不说话。
“羽凰。”凌霄突然低沉道，“我带你去看一点东西。”
凌霄带她来到了天魔宫的后殿，里面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有许多房间。凌霄带她走到了院子左侧一个门框被刷成妃色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
看到房间里面的陈设时，风芷凌怔住了。
“还记得这个房间吗？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屋子。”凌霄道。
满屋的妃红色。
妃红色的床幔、被褥、脚踏，妃红色的小桌子、小椅子、屏风。
墙壁的柜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泥塑玩偶，不倒翁，拨浪鼓，全是妃红色的。
墙上挂着两个纸鸢，一个凤鸟形状、一个神鳌的形状，也是妃色。
连小小的茶具，也是妃红色。
“那两个纸鸢，神鳌是你爹做给你的，火凤是我做的。看你爹做的那个，多丑。”凌霄道。
“这些泥塑的娃娃，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民间买到的，这种颜色，不好找，我让人特意定做的。看这个，像不像你？”
“这个不倒翁，是你非要照着舅舅的样子做的。你拿到之后爱不释手，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不倒翁。”
“以前你爹娘，痴迷于修炼法术，少有时间陪你。是我带着你，陪你玩遍魔界四域的每个地方。陪你在幽冥之镜捉迷藏，陪你一起养大火凤，陪你在无妄海钓乌龟，去飓风谷御风飞行。那时候你真是又调皮又贪玩，魔界四域里只要是能喘气儿的都怕你。玩遍了魔界四域，你还不满足，求我陪你出魔界玩。那时候，我偷偷背着你娘，陪你去了好多好多地方……不过每次回来，我们两个都会被你娘教训。”
凌霄从柜架上拿起一把弩，道：
“这把弩，是你爹给你做的，但是你嫌弃原来的颜色太丑，非求着我给你涂成了妃红色。”
“这个，是我陪你第一次去深山打猎，你用这把小小的弩，射中的一只麋鹿的鹿角。你那时候四岁多，力气倒不小。当时麋鹿被你射中了，但是还能跑，是我悄悄定住了它，后来我们两个一起把它的鹿角割下来，给你带回来了。”
“这是骆驼的头骨，我陪你去沙漠的时候，捡回来的……”
凌霄慢慢地讲述着，又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有许多的小衣服，小鞋子。
“这是你从小到大穿的衣物，我都帮你收在这里，你看，多可爱……”凌霄拿起一双妃红色的小虎头鞋，不自己地咧嘴笑起来。
风芷凌过那小小的鞋子，那一刻，她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了。
“我去民间找人做的，上面还有两个火凤鸟头形状的球，一晃一晃的。”
风芷凌呆呆地看着小鞋子上摇摇晃晃的球状鸟头，一种莫名的酸楚涌出来，眼睛湿润了。
“羽凰，这是你的家，你的父母、和你舅舅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
凌霄道叹口气，又继续说道：“当年，五门七派声势浩大的攻入魔界，你娘为了你的安危，让我带你离开魔界。但是我带你逃走的路上，遇到了一帮仙门的人埋伏，最后被他们打伤，把你从我手里抓走了。”
“你落在仙门手中，息鹤庭就带着五门七派打进天魔宫，拿你的性命威胁，逼得你爹娘不得不放弃抵抗，最后被息鹤庭他们困住，打成重伤。你爹为了救你娘，在反抗中，杀死了齐佑端、亥南水。当时你在昆山派人手里，他们见你爹杀了两个掌门，就在你身上打了一掌，把你打得重伤吐血。那时候你才五岁啊。”
“你娘当时就疯了，她怪你爹出手，不断地求他们别杀你。你爹哪里受得了人威胁，还是出手了，这个时候，他们就直接当着你爹娘的面杀死了你。”
“后来，你娘被杀，你爹疯了，自废了七成功力，把自己封印在幽冥之镜，再也不出来。”
“当我再回到天魔宫的时候，这里已经燃起大火，我带人拼命救火，才让天魔宫没在大火中毁于一旦。你的这个房间，当时已经被火势蔓延，你的不少玩偶、衣物都被烧了。我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这些，很多被烧坏熏黑了，是我一个个修补、拼凑，重新给他们刷上颜色，才恢复到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我当时有幸活下来，就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用多长时间、用什么手段，我一定要重振魔界，摧毁五门七派，为你娘、为你报仇。”
“我不知道太乙门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但我知道，他们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羽凰，如果不是那些仙门中人，你会一辈子在天魔宫，在家人的守护下快快乐乐的长大，一辈子是天魔宫的小主人，是我们的宝贝。”
听完凌霄的讲述，风芷凌默默把手里的鞋子放回柜子里，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问道：“那只麋鹿，死了吗？”
“什么？”凌霄反应了片刻，道：“死了，我们把它烤了吃了。”
“噢。”风芷凌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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