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故人归（二）

　　一下子，屋子里面变得一片死寂。空气的清冷逼得夏悠然头脑中的记忆清醒而深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连空气中的清甜冷冽也是过去的味道。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未等她说话，掌柜的已经吩咐伙计守在门外，自己则是走到了墙角的一个巨大的书架前，往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轻轻一推，那里竟然是一道小门！推开的缝隙只能够一个人过，掌柜道：“世子妃请，我家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就在里面带着你了。”


　　白桃和秋桂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面都流露出了深深的警惕，白桃第一次后悔，她不该让那些侍卫留在外头的。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这京城谁敢对人来人往的金铺动手？


　　夏悠然微微闭上了双眼，他既然来了，如果见不到她，他一定是不会走的。夏悠然在心底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白桃和秋桂道：“白桃，你和秋桂两个人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进来。”


　　白桃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然而夏悠然却没有犹豫，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小门，心中莫名的不安，身后的那道暗门无声地关上。走在密道里，无需火炬，两旁镶嵌的莹石将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照耀得明亮无比。


　　穿过了这条弯弯曲曲的密道，前面一下子就豁然开来，却是一座小小的庭院，院子里面竟然还种了几株腊梅，只是因为照不到阳光，腊梅一朵都没有，颇有些孤单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向着她一步步走了过来，只穿着家常的浅紫色平金缎团龙的衣裳，越发衬得面若冠玉，仿佛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一样，唯有腰间的那一块白玉的团龙玉佩，方显出天家本色。


　　他似乎是在叫着她的名字，似乎在对她微笑着，一如往常。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眼中只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如春水一般的眼睛，却始终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阴霾，熟悉而又让她觉得陌生。他就站在离她不远处，静静地，凝然不动。仿佛是在等待，等了漫长的一段时光。等那个姗姗来迟的女子，“悠然。”夏悠然看着他，却没有半点反应，“你怎么来的？难不成是和金国的使臣一起来的吗？”


　　武修葺笑了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悠然。那眼神她是知道的，像她曾经见过的，在水榭亭台旁潜游的锦鲤一样，伏在荷叶之下，盯上了浅息的蜻蜓。莫名的，她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了。他现如今牢牢地握住了大齐的边疆十镇，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要高兴才是。为什么他是身上，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之感。这难不成是错觉吗？她应该是看错了，夏悠然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他看着她，眼神没移动过半分，只是道：“对，你猜得没错，我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足足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再见面了，但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这一点，并没有或多或少的改变。


　　他看着看着，莫名就勾起了嘴角，眼底划过了一丝彻骨的冰寒。“我听说，你过得很好？”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是肯定的。


　　夏悠然微微低头，片刻之后又略微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清淡，“是呀！我如今过得很好。”武修葺却是冷冷地笑开了，他走到院子里的梅树下，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坐吧！这么多年不见，让我好好瞧瞧你。”


　　那语气，绝不像多滴未见的朋友。可是夏悠然却知道，他绝不是为了叙旧千里迢迢，冒着风险跑回京城的。他如今在大齐和金国的边疆起势，拥着边关十镇，便自立为王。朝廷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腾不出手来讨伐他，所以才使得他越来越大胆。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英王了？”夏悠然这样道，武修葺却是淡淡地一笑，“英王，这可真是个讽刺的称呼。”夏悠然知道，武修葺如今已经是有了自己一片地方的英王了，虽然那些地方仍有不少人不服从他的管理，但是在他的强权压制下，还是不得不服从了。


　　他本就是乱臣贼子，自立为王之后宜用怀柔政策，可偏偏武修葺戾气太重，对于反抗者一概处死，半点情面都不留，夏悠然担心长此以往，会招来更可怕的后果。然而，心高气傲的武修葺比以前更加阴沉，让她原本想要说的关怀之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即便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即便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也能感受到，他眼中强制压抑的恨意。他恨她，纵然他面色再平静，这样的恨意，也无法避免。没有人愿意说话，于是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是夏悠然打断了沉默，“我猜想那些东西都是你送的吧！古琴和那些书籍！金玄凌不可能知道我喜欢那些东西的，所以一定是你送的。只是你的那些东西，我不可以收下。”


　　武修葺冷笑一声，“怎么？我倒是忘了，你现在是越尘王世子妃了，咱们？连一把小小的古琴，都不敢收下了吗？”


　　他终究是这样任性妄为的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纵然她从不曾怀疑过他的真心，可他并未替她考虑过一丝一毫，他只懂得表达他的感情，却没有考虑过她会有多为难，会有多难做。的确，爱也好，恨也罢，他表现得那样彻底，让她无法忽略。但这样任性妄为的感情，实在是没有人能够承受。就像是那一株梅花一样，勉强让它栽在这里，让它活了下来，可是它再也无法开除花朵了。


　　“是，我是越尘王世子妃。段权晋八抬大轿迎娶入府的人，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夏悠然非常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好让他听个清清楚楚。


　　武修葺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像是要捏断一样，眼睛里隐隐跳动的是可怕的怒气。夏悠然望着他，厉声呵斥道：“武修葺，放手！”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吗？你对我这般客气，客气到连陌生人都不如，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呢？”武修葺恶狠狠地盯着她，眼中尽是残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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