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抹药

　　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了，姜菡缩着脖子，和顾帆从审讯室出来。宋茹和姜柏强不放心，留在审讯室，跟警察反复确认这次事情是否会对姜菡和顾帆有影响。

　　两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姜菡穿着宋茹的外套，还是很冷，不停地搓着手。

　　顾帆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和星星点点的泥水混杂在一起，在白色灯光的衬托下，面目有些凶残。

　　姜菡起身，走到洗手间，把手帕纸沾湿，小心翼翼地走到顾帆面前，把手帕纸递给他，“喏，擦擦脸上的血。”

　　抬头，盯着姜菡的眼睛看了很久，眼底有压抑的暗涌一闪而过，过了很久，把脸凑过去，就着姜菡的手，在纸巾上蹭了蹭，纸巾上留下黑红相杂的痕迹。

　　姜菡往后退了两步，感觉手里拿着的纸巾有些烫手，眼神慌乱。

　　顾帆嗤笑了一声，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把纸巾抢过来，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嘶，纸巾碰到了脸上的伤口，有些刺痛。顾帆从小伤惯了，身上的小伤基本就没断过，这些伤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见姜菡一直担心地看着他，低头咧嘴笑了一下，换成了一副怕疼的表情，有些委屈地开口：“脸上有些疼。”

　　姜菡蹲在地上，抬起头，他的左脸有几道伤痕，伤口裂开了，凑近一点还能看到里面的嫩肉，见他的伤实在是有些吓人，伤口一直没能得到处理，担心伤口恶化，姜菡有些急了，“这警局应该有医生吧，我带你去擦点儿药。”

　　“不去。”

　　他性子犟，从小到大，身上的伤基本上都是自己处理的，胡乱抹上一些药，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姜菡见他不愿意去处理伤口，心里又急又愧疚，一着急，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如果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顾帆见姜菡眼眶发红，声音微颤，心里有些心疼，嘴上却依旧咋咋呼呼：“你去找医生借点儿药过来，你给我抹。”

　　“我不会。”

　　顾帆挑了挑眉，咧嘴笑了，顿了顿，假装正经地说：“我教你。”

　　姜菡神情犹豫，不太想答应他。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把上半身靠在椅子上，头往左肩方向斜，闭着眼睛，一脸疲惫，声音有些暗哑，“没想到老子救了个小白眼儿狼。”

　　姜菡被他的话噎住了，顿了顿，研究了一会儿指示牌，迈开步子，往值班医生那里走。

　　不一会儿，姜菡拿着碘伏和一些药膏走了过来。

　　见顾帆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叹了口气，把药放在旁边的空凳子上，用手把他的脸扶正，蹲在地上，把碘伏瓶口打开，把棉签浸湿后，轻轻地沿着他脸上的伤口涂抹。

　　“医生说了，你这几天不能吃辛辣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喝酒……”见他没有吱声，姜菡涂抹伤口的手微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撞进了他的眼底。

　　他的睫毛很长，眼睑有些发黑，瞳孔里暗涌翻滚，看起来有些吓人。

　　姜菡怔了怔，躲开他的眼神，低下头，从棉签袋里再拿出一根干净的棉签，浸上碘伏后，放缓动作，轻柔地涂抹伤口，思绪有些不宁。

　　涂抹了两次碘伏后，姜菡把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抹好后，姜菡把碘伏瓶盖上，把用过的棉签放在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收拾完后，见顾帆还低着头，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说：“顾帆，药抹好了。”

　　顾帆没有说话，抬起头，盯着姜菡看，姜菡被他盯得有些害怕，眼神闪躲。

　　气氛很尴尬。

　　过了很久，顾帆清了清嗓子，“姜菡，在古代的话，你是要对我以身相许的。”

　　姜菡的脸烧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别开玩笑。”

　　顾帆嗤笑了一声，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放慢了语调：“那换一个方式，我不要你以身相许了，你就行行好，心疼心疼老子，对老子好点儿，嗯？”

　　姜菡被他的不着边际的语调弄得实在是没法了，摇了摇头，没再搭理他。

　　“哐”审讯室的门被从里往外退了开，金属的声音在幽静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渗人。

　　宋茹、姜柏强和之前那两个警察走了出来，宋茹见到俩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招了招手，“快过来，可以回家了。”

　　姜菡从凳子上起来，拍了拍被坐皱的衣服，见顾帆还坐在凳子上没动，低声提醒，“顾帆，可以回家了。”

　　“嗤”顾帆嘲讽地笑了一下，“你要带我回家吗？”

　　姜菡再次被他噎住了，没有回答他，转过身，走到宋茹旁边。

　　他神色落魄，嘲讽地笑了笑，站了起来，往警局大门方向走。

　　“诶，同学。”那个胖警官在顾帆经过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语气温和地说：“你还要等一下才能走。”

　　听到顾帆现在还不能走，姜菡心里急地发慌，赶紧跟警察解释：“叔叔，他怎么不能走？刚才他是为了救我才动手的。”

　　宋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别担心。

　　胖警官笑了笑，“这位同学的家长没在国内，我们没能联系上，所以联系了他的班主任，他班主任还在来的路上，等他班主任来了，签了字后，他就能离开了，别担心。”

　　听到是因为这个顾帆还不能走，姜菡松了一口气。

　　顾帆一直在用余光瞄着她，见她为自己担心地模样，心底涌过一阵暖流，眼底的戾气散了不少。

　　姜菡趴在宋茹耳边，小小声声地说：“妈，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跟我同学说几句话。”

　　见宋茹点了点头，姜菡小跑到顾帆旁边，把顾帆拉到隐蔽的楼梯间，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顾帆，今天谢谢你，真的。”

　　距离很近，近到顾帆能看见姜菡脸上细小的容貌，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亭亭地站在自己面前，心底有些恍惚，暗哑着嗓子说：“没事，你以后看到我不要逃了好吗？”

　　姜菡想到前世，那些被明星的粉丝给人肉的网友，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也不想逃的，可是她害怕啊。

　　抬头，看着顾帆微弯着腰，专注地看着她，面目柔和，眼底闪着光，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

　　低下头，过了很久，久到顾帆已经不抱希望可以听到想要的回答时，姜菡轻轻地说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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