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入迷

　　就这样，当高一级部其余十七个班全部中途废止了排练、退出了元旦晚会的时候，只有高一四班，在范力杰的撑腰下，依然排练着。“你们班好厉害啊，为什么还能参加啊？”许万琼边往嘴里扒着饭边问江以林。“当然是我们班主任厉害啊！”江以林满脸骄傲地说。“哎，以林，我跟你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学长。”许万琼没接茬，红着脸小声地跟江以林说。“我靠？许万琼？你长大了啊？！我看看，什么样子，几年级的？哪个班的？快点快点！”江以林拽着许万琼的袖子抖了能有一百下。“哎呀！就是我们旁边那个班的。”“高二？三班？”“不是，高二二班。”“噢噢，叫啥啊，你赶紧说说，别我问一句你说一句，你给我快点。”江以林戳着许万琼说。“啊好好好，就是一个学长啊，每天都能看见，我觉得我好喜欢啊，长得很干净，但是又很帅。”许万琼一脸痴迷。“叫什么？”“罗毅。”

　　当时的许万琼和江以林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叫罗毅的男生会是两个人关系的转折点。

　　江以林找朋友问到了罗毅，打听了一下为人，发现根本就是个混混。罗毅个子也就一米七，脸很扁平，长得也并不帅，但是很白，所以显得很干净。抛开长相，他人品简直不入流。北泽高中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班，罗毅选了文科，班里只有几个男生，这种时候，正常的男生一般都会帮女生分担班里的脏活重活，可是罗毅，有任何事情，只要不是他必须要做的，他从来不做。班里饮水机的大桶水该换了，其他男生出去扫雪，就他一个在教室坐着，说感冒了，不能吹风。女生们就拜托他帮忙把水换上，反正对男生来讲，举手之劳。可是班里的女生们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换，管你们怎么说，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女生们没办法，只能两个女生一起费劲地抬上去。

　　这还不算，他还和女生打架。他把圆珠笔夹在桌子上两垛书中间，笔尖对着前面的女生，然后把人家的校服后面勾勾丫丫画满了一大片，女生下课的时候发现了，一气之下把罗毅桌子上的书全都推到了地上，罗毅居然扯着女生的辫子就开始打。他本想着女生都好欺负，但没想到这个女生也很猛，拳打脚踢一点也不示弱，最后拿起凳子砸在了罗毅的后背上。罗毅这下老实了，吐了口唾沫坐下了，气不过就坐着开始骂，女生听到他还骂就接着要过来打，他就赶紧跑出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跟校外的混混儿一起鬼混，走路驮着个背，揣着兜儿，一晃一晃。跟着校外的“大哥”招摇过市，到处滋事打架，但又不敢真动手，打的时候躲起来，打赢了就出来嘚瑟。学习成绩更别说了，根本不值一提。

　　江以林听说之后，非常生气，也很心急。她很费解许万琼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人，更担心许万琼被玩弄，受伤害。于是她当天晚上就跑到许万琼宿舍，把许万琼叫了出来，跟她说她绝不同意她喜欢罗毅：“许万琼我跟你说，很严肃地跟你说，罗毅那个人我调查过了，真的不行，根本就是个渣渣，你绝对不可以和他在一起，我一万个不同意，绝对不同意！”江以林开门见山，斩钉截铁地跟许万琼下了通牒。“干嘛啊以林，你干嘛这么激动。罗毅真的很好啊，我觉得他好阳光啊，他每次看到我都会跟我笑一下，我觉得好帅啊！”“许万琼你疯了吧！喜欢一个人就是他会笑就行了吗？那你去看我们初中外面集上那个傻子啊，他也冲你笑啊，你怎么不喜欢他！”“你才疯了吧以林！我怎么能喜欢傻子呢！我喜欢的是罗毅，傻子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许万琼也急了。“好，好好好，万琼，你听我说，罗毅这个人真的不好，我问了好多人，问清楚了。他特别没品，还打女生，还跟着一帮乱七八糟的人在外面混，老打架，你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吗？你觉得他会认真和你在一起吗？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你真的别犯傻，别吃亏，知道吗？我真的是怕你受伤害！我们这么多年，我害过你吗？你还不相信我吗？”江以林急得都要哭了。许万琼看江以林真的急了，也句句说得真切，“是啊，这么多年遇到了任何事情都是以林陪我一起走过来的，遇到事情以林也都是挡在我前面帮我抗的，她肯定是不会害我的。她这么反对，也一定都是为了我好。”许万琼想到这里，就软了下来：“好的以林，我知道了，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快回去洗漱吧，一会儿该熄灯了。”说着朝江以林挤了个鬼脸。江以林看许万琼这样，也没什么办法，心里还是不放心，还是害怕许万琼犯傻，张嘴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叹了口气走了。

　　许万琼那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就是罗毅邪魅地冲她笑的样子，可是睁开眼，耳朵里就响起江以林的一堆话。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是最固执的，也是最叛逆的，她们听不进去规劝，听不进去忠告和警醒，也或者，她们听得进去，也都懂那些道理，理性的判断也让她们知道应该如何取舍，如何选择，但是一想到那个人的笑，就“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了。许万琼也不例外，她是很信任江以林，但是她也真的深深地陷在她所构想的罗毅温柔阳光的假面里。

　　“算了，我先冷静一下吧，再观望一下。以林说的肯定都是真的，她也有过经历和经验，她不会害我，我不能犯蠢。”许万琼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迷迷糊糊中睡过去了。她做了个梦，梦见罗毅看见她再也不对她笑了，她拼命喊罗毅的名字，罗毅也不理。她突然惊醒过来，发现是梦，但还是哭了。

　　之后的日子，许万琼变得心神不安。罗毅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冲她笑，只是她不再像以前也羞涩地回一笑，而是低着头避开。她自己也托人打听了一下罗毅，发现罗毅这个人真的就是江以林说的那样，而且听说还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许万琼这次彻底冷却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失败，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就瞎了眼看上了这样一个人，幸好江以林提醒，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干出什么蠢事了。虽然一万个羞愧，也实在有些伤心，但她还是尽力调节自己，专心学习，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可是这样过了几天，许万琼收到了一封信。

　　“亲爱的万琼，你好。与你迎面相遇几百次，才多方打探问到了你的名字。你的害羞、你的恬静、你的笑容都让我深深着迷，不知道可不可以进一步认识你？”落款：罗毅。许万琼看完这封信手都在颤抖，心跳得自己都看得到自己胸口一起一起，脸滚烫滚烫，又惊又喜。怕被人发现，看完之后赶紧叠了起来，可是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打开看，就这样，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一直到上课。

　　那节课许万琼一直在走神，她知道罗毅这个人真的很差劲，但是当自己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看到罗毅说的那些软绵绵的话的时候，自己的心还是不由得痒了起来。她不是不懂道理，不明事理，任何事情她也全都想得明白，可是爱情，毕竟是她第一次遇到，感应到，她只觉得慌张，根本毫无头绪。纠结许久，她决定先不回复那封信，晚上给江以林看了再说。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她收拾好东西赶紧跑去四班找江以林，可是江以林去排练了还没有回来。她就坐在江以林座位上等，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回来。许万琼想：“我先回宿舍吧，洗漱好了等着以林。”可是那晚，直到熄灯，江以林才匆匆忙忙跑回来。随便洗脸刷牙，热毛巾擦了擦身上就赶紧睡下了。

　　已经十二月了，北泽的冬天已经彻底降临了。河床完全冻住了，厚厚的冰，霜白霜白。许万琼被冬日的冰与罗毅的火冰烤着，时冷时热，又喜又忧。江以林则白天上课，课后偷着看小说，晚上则一门心思都在排练上。

　　又这样几次，许万琼都没有等到江以林。她其实也可以白天吃饭的时候和江以林说的，她们两个一直都一起吃饭，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说不出口。后来，她大概能读懂了自己当时的心理，或许，她本来就是不想告诉江以林的。而她所谓的“等不到以林”，其实只是她为自己开脱的说辞。

　　三天之后，许万琼回复了罗毅：“幸与君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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