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空气中漂浮着糖粒的香味，吸进鼻子里，甜甜的味道在心底漫开，可是叶之之却有些难受。
无措的看着慕容止，只能无力的揪着裙摆，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她少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就连最拿手的耍赖，在此刻也显得有些徒劳。
“叶之之，”他叫她的名字，“他们说我是傻子。”
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却又透出淡淡的惶恐，叶之之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回了一个“嗯”。
“可是我不傻，我不傻。”他重复着，抬起头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叶之之，我只是忘了一些事情。”慕容止看着她，眼眸里神色很是认真，手上握着的糖人有一部分化开了，黏在他白色的衣裳上，他却没有发现，只是一遍一遍的强调，“我不是傻了，不是傻了。”
“我知道，你不傻的。”她从来没有觉得，慕容止傻过。
“可是你不开心。”他摸了摸她的脸，“叶之之，因为别人说我是傻子，所以你喜欢我，很不开心吗？”
“他们说我以前很厉害，说我很好，什么都会。”
慕容止垂下眼，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长长的睫毛有些颤抖，“可是，叶之之，我现在什么都忘了，我不是别人说的那个人，我除了身份，除了地位，除了梁王的称号，我什么都没有。”
“你不开心。”顿了顿，手上的力道加重，“叶之之，你今天来找我的时候不开心。”
她心里百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这么在意她的情绪吗？
扯开嘴笑了笑，“慕容止，我没有不开心。”嘴角的弧度放大，叶之之眨着眼睛，“真的没有不开心。”
“慕容止，我很喜欢你的，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改变的。”
抬手抚上这张从年少时就幻想了很久的脸，叶之之轻声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傻子，我喜欢的就是你，不是你的身份。”
他脸上的表情微变，就像阴云散开，露出最为璀璨的光，叶之之道：“我没有必要因为你的身份喜欢你的，慕容止，我家很厉害的，不比你差的。”
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叶之之一字一句地道：“我喜欢你，我很开心的，真的。”
说完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状，叶之之摸了摸他的耳垂，轻笑：“我刚才就是因为……你说你不知道喜欢我什么，所以我才不开心的。”
“嗯。”慕容止轻声应道，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以前说过，我是傻子的……”
……秋后算账吗？
叶之之愣了愣，忽而发现自己在叶家纵横了十几年，其间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自己这会撒娇打滚求抱抱的性子。
只是今日……似乎遇到了对手……？
不然，她此刻心里流淌的心疼与愧疚是怎么回事？
叶之之淡定的咳了一声，随即环上他的脖子，两人之间隔得极近，叶之之低下头，不敢看他：“那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吗？”
“会。”慕容止答得斩钉截铁，语气里却飘着淡淡的笑意。
诶？
叶之之抬起头，就对上他眼底的笑意，捏了捏他的脸：“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慕容止点点头，“那你觉得好笑吗？”
叶之之忽而有些哭笑不得，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呀……
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叶之之违心地点了点头：“好笑，很好笑。”
“那你怎么不笑？”慕容止拍拍她的头，语带不悦。
叶之之笑了笑，“笑了，笑了，你看我笑了。”叶之之苦笑，只是无奈的扯开嘴角的弧度，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慕容止低下头，似乎是想把糖人拿给她吃，却发现黏在了衣服上，皱了皱眉，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随即道：“我再去给你买糖人吃好不好？”
叶之之摇了摇头：“不要了，我都吃腻了，小时候见我喜欢吃糖人，叶潇然就买了好多，隔几天就往家里堆一堆。”有时候天气炎热，不到半天糖人就化了。
慕容止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叶之之看了看天色，天空浓黑一片，城北离家有些远，想了想，虽是有些不舍，但还是道：“不早了……”
“嗯。”慕容止应。
“……该回去了。”叶之之掰着手指，闷闷地道。真是不想……分开呢。
慕容止很敏感，对人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感知的十分准确，他知道她不开心，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
“嗯。”不明所以的回了一句，慕容止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得回家了。”叶之之低低道，藏不住的失落。
慕容止看着她，忽而有些疑惑：“不能在梁王府吗？”
见叶之之不答话，慕容止顿了顿：“你可以和我一起睡的，就像昨天一样。”
叶之之一窒，瞪大眼，惊呼：“这怎么可以？男女有别，我怎么可以和你一起睡？”
慕容止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听到她说男女有别，皱了皱眉，“我见过男子女子一起睡觉的。”
“那是夫妻。”叶之之回的飞快。
慕容止沉默了片刻，“……可是……你说过你想嫁给我的，我们不能算是夫妻吗？”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甚是昏暗，唯有月光打在路上，照亮前路。
四周静悄悄的，叶之之已是许久没有在夜间出来过，上一次还是翻墙出来去梁王府。
可是……那是的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慕容止会喜欢自己。
甚至还愿意娶她。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叶之之心底甜甜的，“是夫妻。”
她听到自己这样的回答。
……是夫妻。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过的，有一日，我们会是夫妻。
慕容止笑了笑，问道：“那为什么不能一起睡？”
叶之之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他完美的侧脸，问：“那你知道，男子女子睡在一起代表什么吗？”
慕容止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几分迷惘，凤眸里只是映着她的影子。
“嗯……”叶之之斟酌字句，随即甚是详细的解说道：“要么是夫妻，要么就是逢场□□，露水情缘。”
“你觉得，我们睡在一起，会是哪一种？”调皮的眨了眨眼，叶之之对着慕容止轻笑。
“当然是夫妻了。”慕容止未作多想，便回道。
长发披在身后，有一部分被束起来，发间白玉衬得发色更加好看，眉眼间甚是清明，甚至略略带了几分温软的味道，身上白色的衣衫微有几分凌乱，却是丝毫不损其美感，叶之之吞了吞口水。
“嗯，等你娶了我，我们就能一起睡了。”对上慕容止沉沉的眼眸，叶之之极有耐心地解释。
娶她么？慕容止这样想着。
梁王府内，其远端上药，搁在书桌上，对着慕容止恭敬道：“公子，该喝药了。”
慕容止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其远看了出来。
那张永远清冷的脸上漂浮着轻轻的笑，可是随即却又冷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事情埋在心里。
“嗯。”慕容止应了，房间内飘着苦涩的药味，皱了皱眉，没有丝毫迟疑的，就将桌上的药碗端起，脸上表情丝毫未变，甚是淡定的将慢慢的一碗药倒进嘴里。
“其远，我这药，吃了多少年了？”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其远不明所以。
“回公子，已经九年了。”其远伸手将桌上的药碗收拾好，随即将桌上的蜡烛剪了剪灯芯，使其燃得更亮些。
“九年了……”慕容止淡淡道，眉眼间看不出喜怒，只是有无数的惆怅。
“公子，会好的。”其远忍不住出言劝慰。
“其远……这药，也不过是压制毒性罢了。”慕容止闭了眼，将头靠在椅子上，轻声道：“你下去吧。”
“是。”
屋内蜡烛燃着，剪过芯的烛燃的格外明亮，光影照在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一张脸，清冷的，不沾人间烟火的，睫毛微微发着颤。
良久，他才讷讷的道了一句：“九年了呀。”
房间内很安静。
有浅浅的泪痕从他脸上流下，流的很慢，划过下巴处完美的弧度，滴入深色的里衣里。
只留下深色的痕迹，看不分明。
九年了。
“主子，你在做什么？”叶之之刚回自己房间拿出针线，便闻得一道恭敬的声音。
抬眼便见谈墨已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此刻瞧着她举针的动作好奇问道。
人自是极美的，哪怕此刻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未施粉黛，额上还有红肿的痕迹，这人却依旧是惹人怜惜的。
叶之之想也没想就回道：“自然是在给梁王殿下缝香包啊。”随即瞪了谈墨一眼，像是在笑他不解风情。
“主子会做？”他可是记得那个叶星说过，叶之之自小学的是舞刀弄枪，女儿家的事却是一件也没学过的。
说话间叶之之已经十分自觉地在手上扎了一个口子，细密的血珠从伤口流出。
谈墨见此，皱了皱眉，却是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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