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显然相识已不是一两日。
常景桓一一回之以媚眼，眼中情意绵绵。
叶之之看的浑身一个激灵，不禁扼腕叹息。
如今的女子啊，只看中外在皮相，难道竟无一人看得到常景桓俊美皮囊下的荒淫心肠？
这世间能如我家梁王殿下般表里如一的男子能有多少？！
正腹诽着，脚步就不自觉的朝梁王府的方向飘去。
“之之，你这是往哪里去？”身后一道男声悠悠飘来。
叶之之刚一转头，便见常景桓那把竹骨折扇一抬，直直的敲在她脑袋上。
揉了揉脑袋，叶之之颇为不满的瞪了常景桓一眼。
常景桓顿了顿，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宠溺似的笑道：“你哥哥说了的，不许你去找梁王。”
叶之之敛容，想了想，为人当能屈能伸，她懂的。
乖巧的垂下头，双手低放于膝下，眨起眼睛，叶之之低低乖巧带了几分乞求道：“桓哥哥，此事便拜托你了……”
——
梁王府所在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热闹之处。
不似叶府，处于皇城最繁华地带，是诸多达官贵人府邸所在之地。
越往梁王府走，就越荒凉，皎月当空，却越发显得清寂空旷。
翻墙而入的一刹那，叶之之微有些恍惚。
她实则是曾见过慕容止的，八年前，封后大典，陛下宴请群臣。
传奇话本子看得多了，叶之之便对于这皇宫总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结。
难得有一次能进宫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便软磨硬泡的央了自家爹爹好久，到底还是跟着进了宫。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宫中进贡的美酒比起别处自是不同，便背着爹爹喝了好多杯。
席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没装乖多久，她便借着尿遁从席间溜了出来。
那时不过八岁的叶之之在君尤的手下轻功已有小成，自忖到处流窜不成问题。
便提了壶顺来的美酒，想着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偷偷躲着喝，倒也是个畅快的事。
犹记得，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
御花园里的牡丹花还未曾吐出花蕊，凉亭外的红梅倒是开得极好，映着那皎白月光，清冷静谧的气氛，自是美不胜收，静谧安然。
叶之之便加快了步伐，酒意有些微微的上了头，她的步子有些凌乱。
走近了，就着皎皎月光，才看到亭子里有人。
少年裹在厚厚的银白狐裘皮大氅之中，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只修长的手来。听见她的脚步声，少年缓缓的侧过头来。
那一幕像是无数戏曲、话本子里刻意回放了似的，叶之之顿住脚步，看的一眨不眨。
直到少年整个转过头来，一双清冷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叶之之才恍然回过神来，那一张脸，映衬得亭边的火红梅花都淡了三分颜色。
叶之之的少女情怀，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懵懂的。
——
“这梁王府还真是荒凉啊，夜里守门的都没几个。”常景桓风骚的摇了摇手中折扇，颇有种要与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梁王旧府无人居住已久，自是难免破旧了些。
“之之，”常景桓倏地一声收起折扇，敛容，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知晓你自小就喜欢梁王殿下，只是你要知道，以你爹和兄长对你的宠爱是断不可能将你嫁与梁王的。”
常景桓站定，斜睨叶之之，动作风流飘逸至极。
话音才落，叶之之才注意到这是梁王府的后花园。
“我明白，可是……”转眸，叶之之看着常景桓，眼中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若我真想嫁，也还是有办法的，对么？”
常景桓不着痕迹的从叶之之的目光里移开，复又撑起折扇，散漫道：“可是我不会帮你。”
不止不会帮，也许还会百般阻挠。
梁王如今已经傻了，的确不适合为女子的良人。
梁王府早年无人失修之时，叶之之借着白绫，没少翻进去玩乐。
个人的爱好就是收集一些慕容止曾经用过的旧物，毛笔、砚台、还有他写过的字帖，甚至连发簪也曾顺走一个。
小小的一个梁王府，自然是被叶之之摸得熟的不能再熟。
此刻进了梁王府，像是进了自己家一般。
漫步便去了慕容止的卧房，常景桓跟在她身后，咂砸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对这梁王府如此熟悉，想来是常客吧？”
话音未落，叶之之站定。
据她不过十步之遥的院落里，白衣公子端坐在石凳上。
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银白月光挥洒在他身上，平白增添一股缥缈之感，像是随时要飞升的仙人。
四月天的日子里，院落内的梨花早已盛开。
衬着慕容止的白衣胜雪，多了几分清冽之感，隐隐又透出帝王家几分说不清的尊贵之感，仿若高山流水，流云飞絮。
叶之之停在原地，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眼中带了几分好奇的神色，一双眸子里是比墨更深沉的光泽，却又带着丝毫无害的温润之意，比之八年前，更是……
常景桓踩了叶之之一脚，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迅速整理好表情。
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仙人似的慕容止。
慕容止的神色有些慌乱，打量着眼前的叶之之和常景桓。
察觉到叶之之过于猛烈的视线，慕容止愣愣出声：“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他说这话时目光轻柔，宛若月光流水般清净。
“因为你好看呀。”话一出口，叶之之便觉得甚是丢人，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低下了头。
常景桓自顾自的用竹骨折扇敲了敲叶之之的脑袋，打了个哈欠道：“我先走了，明个儿还得上早朝。”
说着负手大摇大摆的往回走了，出院落的时候，叶之之清晰地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良宵苦短啊……”
慕容止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回应，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叶之之。
“我……我叫叶之之。”她咽了口口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但很快就被见到心上人的喜悦给洗刷，她抬起眼，语气里满是少女的羞涩：“那个……我们以前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小心翼翼的抬眸，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弧度，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都给他看。
想了想，那时候见面才多小，慕容止可能都不记得了，叶之之又加了一句：“八年前，在御花园，我们一起喝过酒的……”
面前的慕容止凝眸，像是在思考，好看的眉眼间满是冷清，身前的清茶漾起袅袅水汽，他的手下意识的摩擦着杯面，只是皱眉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孩子气。
叶之之有些忐忑的看着他，良久，慕容止的眉目舒展开来，略带了一点歉意道：“我不记得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又微微的带了一点怅然。
叶之之有些惋惜，木木道：“……你不记得了呀。”说完咬了咬唇，颇有些颓然的立在原地。
慕容止起身，雪白衣袂随着夜风微微漾起，他身后的屋檐上挂着几只精巧的宫灯，淡淡的梨花香气飘入叶之之的鼻中。
他的脸上带着愧疚的神色，她听到他说：“对不起啊，他们说我是个傻子，因为……我，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好听的，如玉环敲击般清脆，又如流水般平静淡然，温和的，毫无攻击性的目光如淡淡月光般笼罩在叶之之身上。
可是这一句话，却偏生让她有一种想哭出来的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扯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偏偏扯到极痛之处。
八年前，春寒料峭，御花园，水谢亭旁，皎月当空。
八岁的叶之之见到了十四岁的慕容止，少年眉眼如画，周身气质清冷，一张绝色容颜生生将梅花比了下去。
他怀里抱着小小的暖炉，宴席里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叶之之惊呼一声，手中的酒坛子险些失手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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