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顾钧将马车让给了陆明珠，自己则和其他人一同骑马，一行人马不停蹄地一路向南。
如此赶了几日路，陆明珠有些不自在，自己一路受人照顾，却未能帮忙做点什么，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于是晚上在客栈休息的时候，陆明珠敲响了顾钧的门，表示自己想承担一部分车马费，或者同婆子们一起为大家做些织补浆洗的事。
总之，她不想再做队伍里的闲人了。
白日里，顾钧收到了京中来信，此时正对着烛光阅读。听到陆明珠所言，他放下手中的水纹纸，脸上浮起了温和的笑意：“陆姑娘有恩于我，我需得知恩图报，请姑娘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过正巧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要请姑娘赐教。”
“您请讲。”
“姑娘既然是大兴人士，那可否听说过当地曾有仙人现身的故事？”
陆明珠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顾钧察言观色，了然一笑：“是在下冒昧了，姑娘若不方便说那也是悉听尊便。”
“不是的顾公子，不知道你听到的是怎样的故事，我可能……”
听到陆明珠吞吞吐吐似乎是要说，顾钧赶忙补充道：“我曾经听一位同僚说，当地有一女子受到仙人点化，自此行善积德——”
正说着，文辅进来为二人各上了一盏茶，借着倒茶的机会，他若有若无地扫了陆明珠一眼。
陆明珠抬眼看时，文辅却已经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一旁了，刚才的注视，仿佛是个错觉。
文辅究竟是不是那日的异人呢？如果是的话，他究竟有什么图谋呢？
陆明珠准备试探一下，她一边观察着文辅，一边回答顾钧：“公子说的女子，或许就是我；我并没有听过其他人遇到神仙的事情。”
文辅一直低眉顺眼地站着，对陆明珠的话充耳不闻，面上更是波澜不惊。
顾钧颇感意外，又看了眼信，上面有‘卢姓女子’四个字，原来不论是御史吴可，还是前去查访的小厮，都搞错了故事主角的姓氏，使他几乎舍近求远了。
想到这里，顾钧哑然一笑：“惭愧，我竟没想到是姑娘，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
然后，他收敛了笑意，有些严肃的问道：“敢问姑娘是见到了哪一路神仙？姑娘与我同行寻访真人是否与此事有关？”
“我……”陆明珠知道，想要找到真人求得帮助，需要顾钧相助，可她直觉不能讲出山神的事，于是含含糊糊地说：“抱歉顾公子，她算不上是真神仙，或许算是真人或者得道高人吧；我南下是与此事有关，我想求真人们帮我找母亲，她多年前从家中走失了。”
“嗯。”顾钧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宽慰她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的事常有发生。陆姑娘放心，在下必助你访得真人，寻得令堂。”
出来之后，大用默默地将陆明珠送回了房间。
虽然大用沉默寡言，文辅活泼爱笑，但陆明珠对大用印象更好，见到文辅总有些害怕。
今夜，她确信文辅偷偷观察过自己，于是在大用转身要走的时候，她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您知不知道伺候顾公子的文辅小哥是哪里人？”
“姑娘缘何有此一问？”大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
“我……”陆明珠一时语塞，她本想从大用这里打探文辅的消息，可担心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自己会打草惊蛇。
陆明珠后悔自己冒失了，嗫嚅了几句，突然灵机一动：“我听说他是你家公子的书童，想和他学几个字，父亲当年留下一些书，我带出来了，可惜好多字不太认得了。”
“原来如此，那姑娘请先休息，我会告知公子此事。”
大用走后，陆明珠从行李中找出了几本书，对着油灯随意翻了翻。
突然，她心中一动，大用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就是那天没有现身的第三人？——因为大用实在沉默寡言，一路上她没听他说过几句话，所以未曾察觉，现在想来这个声音就是那天听到的。
此二人如此怪异，顾钧知不知道呢？
可是那天文辅找到就是顾钧所赠的匣子，莫非就是顾钧派他们去的？
此刻，陆明珠无比思念方玉媛；要是方玉媛在，她至少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如顾钧这般的神仙公子，不能够是坏人吧。
大用回去后，将陆明珠想要习字的话转述给了顾钧。
顾钧并无异议，对文辅说：“既然如此，每日或晨起、或沿途停歇、或投店休整的时候，你找个合适的地方教她吧。”
然而文辅却拒绝了：“公子，人家陆姑娘的启蒙老师好歹是举人，如今让我一个书童教她，有点，怎么说呢，有点不合适。”
“举人？”
“是她父亲。”大用抢着回答，同时警告地瞪了文辅一眼，“让你教她不过是帮她消磨路上的时光罢了，又不是让你教个状元出来。”
“陆姑娘到底是公子的恩人，人家父亲是举人，家学渊源，我怕我教不好。”文辅依旧推脱，“不如这样，白天您和陆姑娘同乘马车，正好教她，您也免得受风。——您本来就落水受寒，又没有休整好，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整日在马上颠簸怎么行？谷大夫这两天说过好多次了，让您注意。”
“这几日进城太晚，车行、马市都歇业了，不如小的明早晚些走，买了车马再去追您？”不等顾钧回答，大用就给出了新提议。
然而大用的新提议只关心了顾钧，对陆明珠的问题避而不谈。
不过文辅依旧极力撺掇，想要促成此事，他问道:“那陆姑娘怎么办？你是想让公子隔着马车教她？其实咱家的马车也够大，公子若想避嫌，可以让跟来的婆子一起坐车。”说着他用胳膊拐了一下大用，“你也劝劝公子吧，可不能在外面这么吹风了，也万万别让我个小厮去教人家，多失礼啊。”
“文辅小哥说的没错，公子您就别拘这么多礼了。”
文辅没想到有人给自己助助阵，转头一看竟是谷大夫，他嘿得一笑:“这么巧，谷铭你也在这里？”
“我每天晚上都来给公子诊脉啊。”谷大夫有些郁闷，不明白自己怎么存在感这么低。
他转向顾钧说到:“您受过寒，还误服过不对症的药，如今入冬了，要是继续骑马赶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提到这些，谷铭颇为得意，方竞则的把戏当晚就被他拆穿了，虽然不是把脉把出来的，而是问诊问出来的，可到底显得自己技高一筹。
顾钧不想在陆明珠习字的事上耗费太多时间讨论，于是对大用说:“罢了，你去问问陆姑娘的意见。”说完又拿起了桌上的信。
“我去吧，”文辅抢着说，“习字温书的事儿我比大用明白。”
顾钧心不在焉得点了点头。
陆明珠洗漱好了，正倚着床绣一方手帕，听到有人敲门:“陆姑娘，您休息了么？”
听声音是文辅，语气很是愉快;对于文辅的到来她也算有心理准备，毕竟自己说了要向他学字。
于是陆明珠放下手帕，起身穿外衣，同时扬声回答道：“是文辅小哥么，请稍等。”
“要是休息了就不必起身了，我来就是告诉你，明日起我家公子会教你习字。”
“什么？”陆明珠颇感意外，诚如早先杨镇所言，顾钧此人循规蹈矩，一路上恪守礼法，甚至不曾与自己同席共食，怎么会突然亲自教自己习字？
她疾步向门口走去，准备问个清楚，拉开了门，文辅就站在门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见她开门，对方突然肃了神色，压低声音对她说：“我要是你，就抓住机会拜他为师。”
陆明珠面露不解之色。
文辅抬高了声音笑道：“我家公子可是探花郎，能跟着他学，可是交了八辈子的好运。陆姑娘您早些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陆明珠目送文辅离去，转身回屋时，不经意间发现大用就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向这边，灯火昏黄，看不清神色。
文辅顶着大用晦暗不明的目光走了过来，脸上笑意不减：“明天不是还要赶路，还不去休息呀？对了，最后怎么说，要添一辆马车吗？”
大用静静地注视着文辅，一言不发。
直到文辅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他才冷冷地开口：“司命，不要玩火。”
文辅也冷下了脸：“因缘际会，非我能左右。可我与那孩子的母亲有同门之谊，想给她一线生机，这也违反了天条吗，大禁？”
大用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讥讽：“司命，你到陛下身边还是太晚了。”你不了解他。
想到明天顾公子要亲自教导自己，陆明珠有些紧张，她翻了翻书箱，想找一本合适的书，不要显得自己太过浅薄。
可惜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拿的多是一些杂记，似乎不适合去请教一位探花。
突然，有一本薄薄的书滑落在地，书脊的走线与其他书本大为不同，封面上的两个字长得弯弯曲曲，陆明珠不认得，打开此书，里面的字更是一个都不认得。
但是书中有图，图上画的各种卦象。
看来是本易经，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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