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司命跟着大禁一路走到了南天门，却没能套到一句有用的话。
眼看大禁要走了，司命赶忙拱了拱手，拜托他道：“陛下要我去京城送信，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追上你们，烦请你这几日照顾下小明珠。”
大禁没有回答，径直向前走去。
司命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句：“答不答应，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然后他就得到了大禁的回答：“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司命将麒麟放在了小清河沿岸，然后他偷了个懒，就在河畔化回文辅的样子，骑马向京城奔去。
麒麟很快便被交生族发现了，他们告知了争奴族，争奴族就派了飞鹰入京传信；文辅的马还没进九门，西苑的太虚子就已经收到了线报。
他又召众人齐聚宝丹阁，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还商量什么？如今万事俱备，那就按照您最初的计划来呗。”
“可是这麒麟出现的未免太蹊跷了。”山冶子有些犹疑，提醒了一句。
话音未落就有人悻悻地开了口：“没什么可疑的！要我说，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所谓的蛟龙吃了麒麟，明明就是交生族弄丢了麒麟，胡编乱造了这么个理由。”
开口的是奇理子，自从上次走蛟之辩，太虚子给山冶子撑了腰，他就一直气不顺。他阴阳怪气地说道：“麒麟不会凭空出现在京郊，这肯定还是上次那只。交生族废物点心固然可恶，咱们族里有人和他们串通一气蒙蔽少主，险些误了大事才更是可恨！”
“你胡说！”见对方都说到自己脸上来了，山冶子怒气冲冲地回道，“我对少主的忠心天地可鉴！”
“哟，瞧瞧，急了。”奇理子满不在乎地对着左右笑道，“天地都归天庭管，怎么个鉴法，咱可不知道。”
“你！”山冶子气得嘴唇有些哆嗦，半天没说出话来。
奇理子盯着山冶子，挑衅地撇了撇嘴。
虽然他们多年来都在人间行走，后来又入侍规矩森严的大内，但这些兵主旧部并没有真的养出好脾气，依旧好勇斗狠。
互相呛声了几句，双方就把手悄悄地移到了法器上。
“好了！”太虚子见情形要失控，出声呵斥，“麒麟的事到此为止，今后任何人不准再提！”他阴恻恻地扫视了一圈：“为了这点小事，明争暗斗了这么多日子，要本座怎么与你共谋大事！”
麒麟出现的算是及时，依旧可以按原计划行事。
但是经此一事，太虚子到底还是觉得交奴族办事不甚靠谱，于是决定提早出京，全程与众人一同行动，以免再生事端，贻误大事。
没想到嗣皇帝——就是顾钧等人迎立回来的宣王——却不太乐意太虚子离京。
他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问道：“登基大典在即，咳，之后就该是清算那些逆臣的时候了，咳咳，卿缘何要在此时出京？”
听着儿子依旧咳嗽不止，坐在旁边的太后一脸愁容：“是啊，西门真人，皇儿自落水后一直惊魂不定，吃了真人炼制的丹药才好转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此时出京呢？”
太虚子不慌不忙，笑眯眯地答道：“昨夜小道观天象，见有祥瑞自南方来，利于陛下，遂起了一卦。不想却发现有小人从中作梗，横生事端。贫道想去迎一迎这祥瑞，也是为的陛下龙体康泰。”
闻言宣王与太后对视一眼，他似乎有了一点精神，对着太虚子笑道：“爱卿当真神算，咳，前些日子，确有九黎边民说要进贡麒麟——”
说着，他随手指了指一旁的题本，有几本歪歪斜斜地摊开在一旁，看不清字迹，“可惜爱卿有所不知，这麒麟已经丢了，咳咳咳，还就是在京畿丢的，当真可气！如今诸事繁多，朕还没抽出空来派人去查。”
“丢了？”太虚子做出惊讶的神色，“怪哉，从卦象来看，应当是有惊无险、否极泰来才对。祥瑞还是能进京为陛下添色的。”
“哦，再卜一卦让朕看看。”
“卜祥瑞？”
“卜你此行。”
结果是水天需卦。
利涉大川。
文辅返程的时候正好赶上太虚子一行人出京，他们排场极大，前呼后拥。
长途跋涉有人同行是好事，文辅打马上前，不近不远地跟在这只队伍后面。
一路上，他一面观察太虚子一行人，一面又为陆明珠悬心，劳力又劳心，几天下来人憔悴了不少。
文辅走后的这几日，陆明珠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不论是顾钧还是大用，似乎都不同于往日。
表面上，顾钧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君子端方；但是他的言谈举止，却总在不经意间透出一种冷漠，仿佛睥睨终生，万物皆不入眼。
大用也怪怪的，陆明珠听顾钧讲学时候，侍立在旁的大用常常面露担忧，可当陆明珠看向他时，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气氛实在奇怪，她甚至都思念起了文辅。
借口温习之前所学的文章，陆明珠想要躲着不再去顾钧那里了。
然而顾钧却常常派人来叫陆明珠。——几日前，顾钧收到文辅飞鸽传书，得知太虚子一行出京之事。
仿佛算定对方与自己同路一般，顾钧自此走走停停，似乎有心等着太虚子。
也正是因为走走停停无所适事，顾钧近来对陆明珠的学业上了心。
“行之以诚，持之以久，才是做人做事之道，”顾钧责问陆明珠，“你这几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该端正一下态度了。”
“孔夫子说过要‘学而时习之’，弟子没有偷懒，只是在温习而已。”
“狡辩。”顾钧冷笑，正要训斥陆明珠，头痛却再次袭来了。
顾钧眉头紧蹙，以手扶额。
他闭上眼睛，对着陆明珠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陆明珠赶紧开溜，头也不回的回屋去了。
顾钧按着太阳穴，等待刺痛退去；过了好一会儿，他紧蹙地眉头才舒展开来。
大用赶忙凑上前去回禀：“公子，文辅传书说他们已经到郭县了，算时间今明两天就能赶上。此外文辅还说太虚子一行人有些奇怪，一路上不断有异人加入他们，而且他们驯养了很多鹰隼，四面往返传书。”
“嗯。”
大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顾钧的脸色，然后开口劝道：“小的听说，教徒弟要因材施教，陆小姐或许并不是璞玉，您也不必太费心雕琢。”
顾钧又合上眼睛，用手捏了捏眉心：“有教无类，大用，你去把她叫回来吧。”
为着文辅的嘱托，大用难得好心要帮陆明珠一次，让她远离顾钧；谁知弄巧成拙，似乎起了反作用。
他叹了口气，出门去找陆明珠了。
见大用来叫自己，陆明珠并没有马上跟他一同返回，而是问道：“大用小哥，我总觉得顾公子近来有些……说不好，您知道是怎么了么？”
“哦，”大用面不改色地扯谎：“你不是也看到了么？公子的头风犯了，故而他心情不太好。要是有失礼之处，我先代公子赔罪了。”
头风犯了的顾公子开始煎药吃药了。
一行人彻底停在了客栈，不再赶路。
顾钧除了教陆明珠学习诗文，便是读书写信，几乎不出屋子。
作为顾钧的弟子，陆明珠觉得自己也该尽些心。
于是她主动去找了谷铭，询问道：“谷大夫，请问先生的病情如今怎么样了？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煎药我还是很熟练的。”
谷铭愁眉苦脸地说：“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症状像是偏正头风，可与《诸病源候论》里说的又不太合得上；这几日试了《普济方》里治头风的方子，好像不太管用。我觉得病根应该还是他上次落水受寒，激出了这个病症……”
“病根是上次落水？可是大用说这是先生的旧疾啊。是不是旧疾一旦犯了，会格外厉害些？”
“啊？不应该啊。”谷铭挠了挠头，“他过去有这个毛病，我怎么不知道？”
陆明珠摇了摇头。
谷铭快步走了出去，边走边说：“我被杨老太君指派去顾家也有七八年了，这七八年里，顾公子从未犯过此病，我去问问情况。大用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呢？”
陆明珠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谷铭有些急，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冲到了顾钧门口，急促敲了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完全没等屋里人有所反应；没想到来得不巧，此时正有客人拜访，客厅里坐的满满当当。
访客大多身着黑色道袍，仅有一人身着青色羽衣，仿佛众星拱月，分外惹眼。
此人与顾钧相对而坐，一头华发散落肩头，眉目盈盈，眼含笑意。
谷铭和陆明珠进屋后，他很识趣地起身要走，对着顾钧一揖，他笑着告辞：“如今与顾大人冰释前嫌，贫道终于可以安心了；既然顾大人又有客至，贫道就不多打扰了，今后还请顾大人多多指教。”
顾钧起身还了一礼，语带机锋：“前路漫漫，请真人多照拂才是。”
这真人与陆明珠擦肩而过，手中的拂尘擦过了陆明珠的肩膀；陆明珠有所感应，遂转头看向他，他也停住脚步，回头打量陆明珠。
此时，大用突然上前一步，用手比了比门口，催促道：“西门真人，请！”
太虚子微微一笑，反倒干脆转回了身面，他从袖中拿出一条五彩丝串五色珠的手钏递给陆明珠：“我看姑娘颇有眼缘，一点见面礼，辟邪纳吉的，姑娘拿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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