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出阁
铃铛声越来越近，半晌，一个身着白色莲花裙的窈窕美人走进了院落。少女的声音响起，只听她缓缓地道：“连卿，你今天晚了一刻钟，该罚。”
闻言，连卿诺诺地道：“是是是，连卿该罚，还请少阁主明示，连卿该怎么受罚呢。”秋千上的少女正是当年南越带回来的那个小女童——阎罗。
阎罗缓缓地睁开眼睛，淡淡地道：“就罚你去打扫茅厕吧。”
连卿笑了，讨好地道：“少阁主还是饶了属下吧，这个处罚有点重，连卿承受不来。”
阎罗起身用书敲了连卿一记，“承受不来吗？那你可知，你迟迟不来，我独自一人有多煎熬？有多可怜？你最好从实招来，如若不然，我真的会罚你打扫茅厕。”
“少阁主莫气，连卿是去见了阁主，所以耽搁了时辰，叫少阁主好等，是连卿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阎罗拉着连卿的胳膊，认真地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没有人的时候，你叫我小罗就好。我虽时常与你开些玩笑，但你知道的，我一直将你当做姐姐。”
连卿微微一笑，温婉地道：“少阁主的性情，连卿自是明白的。不过，我可不敢称呼你小罗，那是阁主才能叫的。”
阎罗不在意地道：“师父叫我小罗，那是因为我是他的徒弟。你是天师阁的少师，指引阁中弟子修炼天术是你的职责。我是阁中弟子，你自然也是我的老师。你叫我小罗怎么了。这世上除了师父，便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连卿只是微笑，却没有说话。阎罗回顾连卿之前的话，不禁问道：“对了，你刚刚说是去见了师父才耽搁时辰的，师父他出关了？”
连卿点了点头，想到阎罗看不到，开口解释道：“是的，阁主出关了。他叫你去天厅一叙，有要紧的事情找你。”
阎罗放下手上的书，甩了甩衣袖，淡淡地道：“既是要紧的事情，我们这便去吧。”
连卿牵着阎罗的手走出了听雪轩，经过一条廊桥，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个白色的建筑前。此建筑通体雪白，纤尘不染，犹如仙境，唯有门上的匾额略有不同。
白色的牌匾，金色的题字，上面刻着‘天厅’二字，每有重大事务天师阁的高层就会聚在这里举行会议，阎罗只来过一次，她对这个地方无甚好感，因为这意味着又有人被妖魔荼害。
阎罗站在天厅之外久久没有提步，良久，屋内传出一道好听的声音。
“小罗，进来。”
闻言，阎罗回过神来，在连卿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进了天厅，临近门，连卿提醒道：“小心脚下。”
阎罗迈过门槛，走了七八步，来到南越面前。只见她双手交叉、手心向内，躬身对着南越一拜，语气恭敬地道：“师父。”
连卿也用同样的礼数，拜见南越，道了一句“阁主”。南越摆摆手，对着连卿温和地道：“不必多礼。”随即看了一眼阎罗，散漫地道：“行了，小罗，我还不知道你吗？”
阎罗撇撇嘴，在连卿的搀扶下坐到了一边，不满地道：“师父，您非要拆穿我吗？每次都是这样，徒儿的美好形象都被您给破坏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是丢您的脸面。”
南越无奈地摇了摇了摇头，言道：“这还成了我的不是，真不知道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当然您是师父了。”
南越挑了挑眉，没有说话。阎罗接着道：“师父，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面前搞小动作，这会影响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为师在你心中不是没形象吗？”
“当年确实没形象，不过现在嘛，您勉强在徒儿心中有了点形象。您是个天才，天才怎么能这么随意呢，您要多注意才是。”
南越没好气地道：“歪理。”
“歪理也是有理，师父您就承认说不过徒儿吧。”南越叹了一口气，没再接话。
连卿就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师徒亲密地互动，她很羡慕阎罗，南越是个很少言的人，却和阎罗很有话说，还会笑。
虽然他带着面具，看不到确切的表情，但透过眉宇、唇角的细微变化以及语气，都可感受他的心情不错。
因为阎罗的关系，她也有机会多见他几面，得以看到不一样的他，虽然他的眼中乃至心中，从来没有她。
阎罗自觉调笑自己师父很没趣便收敛心绪，正色道：“少师说您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闻言，南越回应道：“小罗，你达到二段天师境已有十二年，这些年你潜心钻研天术略有所得，与你探讨术法的二段天师都已晋升为三段天师，可你自己却没有起色。为师看来，你是遇到了瓶颈，再苦心钻研也是无益。如今你也是时候出阁了。”
阎罗撇撇嘴，漫不经心地道：“终于要赶我出去了。也好，在这芝麻大点的院子，我也住腻了，不知道皇城变成了什么样，老李家的豆腐坊还在不在。”
“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倒惦记起了吃的，这次出阁你是有任务的。”南越无奈地道。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阎罗终于认真了起来，言道：“师父请说，是什么任务，竟教您亲自找我。”
“若是寻常，我叫蓝师去做便好，但你身为天师阁少阁主，在位十二年，没有为天下做过一丁点的贡献，多少有些说不过去。眼下有一件事，正好适合你去做。”
“师父，您这就冤枉我了，我才二十岁，修为只有二段中期，要是小妖小鬼还行，厉害点的妖魔鬼怪，我这点修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再者，这差事是您从蓝师那抢过来的吧，谁不知道蓝师就是个疯子，哪有妖魔他就去哪？阁中弟子想要历练一下都找不到妖魔可打，都被他给打光了！”
蓝师宇文秩，天师阁三师之一，一百六十五岁，三段天师境，是雷霆天师，对妖魔执迷到一定程度，哪有妖魔他就去哪，阎罗入阁十二年都没见他回来一次，可见其对妖魔的执迷。
南越揉揉额角，神色有些不自然，言道：“你知道就好，此事关乎你我师徒二人的名誉，你一定要做好。”
“知道啦，您就说是什么事吧。”
“陧月国属地明溪镇，近来接连有镇民失踪，已经断定非人力所为。一个月前，阁中派弟子前去查探，奇怪的是，我们的人至今没有回来。
他们都是二段天师的境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哪怕遇上厉害的妖魔，联手保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其中必有蹊跷。你的任务就是查清事情原委，解决那里的麻烦，将阁中弟子带回来。”
“徒儿领命。”
“好了，该交代的事情我都交代了，我也要闭关了。”言毕，南越起身就要离开。
阎罗赶紧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师父，您又要闭关啊！”
闻言，南越一本正经地道：“为师只是有要紧事暂时出来一会儿，并非真的出关，谈不上‘又’字。”
“我拜您为师十二年，您闭关就用了十年。除了我入阁的那一年是您亲自指导修行，平日里都是少师与我演练天术。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说了不到十句话又要走，您也太不负责了吧。”
南越甩了甩袖子，尴尬地道：“你的天赋那么强，少师指导你足够了。何况还有青师在呢。”
“少师的能力毋庸置疑，可青师那个家伙，横竖看我不顺眼，三天两头给我不痛快，您身为罪魁祸首居然一点自觉都没有。”
“哈哈……”南越大笑不止，“有趣有趣，他竟会给人不痛快，这可是新鲜事。”
“师父，你居然还笑。”阎罗眉头一挑，佯怒道。
“青师找茬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当然要笑。”南越笑得愈加放肆，随即想到什么，询问道：“小罗，你刚刚说的‘罪魁祸首’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阎罗没好气地道。
南越轻咳一声，轻轻地道：“小罗啊，师父不管你也是有苦衷的。天师阁有三师，三人各司其职。蓝师负责扬名，少师负责指导，青师负责执法，为师……”南越嘿嘿一笑，轻轻地道：“只负责门面。”
阎罗额间青筋微跳，“……”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啊。”言毕，逃似地走了，只留下忍笑的连卿和凌乱的阎罗。
“天下第一的南越阁尊是这个样子，说出去都没人信。也就我这个徒弟能将就你。”阎罗无奈地摇头叹道。
连卿看着阎罗，神色有些黯然。也只有在你面前，他才是这般。
半晌，南越的声音隔空传来，“此次出行定会遇上天师陵的人，切莫起冲突。”
“知道了，啰嗦。”阎罗撇撇嘴，随即吩咐道：“连卿，收拾东西，我们出阁。”连卿应了‘是’，二人联袂离开此间。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在皇城长街徐徐前行。通过连卿的口述，阎罗知道皇城还是老样子，只是老李家的豆腐坊已经不在，如今开店面的是个卖饼的。阎罗不禁慨叹，故地重游景依旧，只是新人换旧人。
天师的寿命长久，那些尘世中人，自是如花开花谢般，转瞬即逝；匆匆流年，也不过一指流沙，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
行了半天路，阎罗有些口渴。天师吸收天地灵气，以灵气滋养肉身，平日里很少饮食，达到三段境界以后更是辟谷。
尘世不比天师阁，空气驳杂，灵气稀少，即便辟谷，水还是要喝的。连卿寻水的工夫，阎罗便在林子里等候。良久，阎罗感应到一个强大的生命力，顺着那方向寻了过去。没走几步，脚下一个不稳跌下山坡，一道邪里邪气的声音响起。
“找个水竟然这么久，你是被水淹了吗？”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穆烨有些不耐烦，回过头怒道：“左长青，我跟你说话你是聋了……吗？”
穆烨的声音在看到阎罗的时候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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