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相逢意气为君饮
像一颗白色流星，瑞雪坠入阵中。
双拳上凝集着白色电光，一拳击上符咒，似乎轻轻巧巧，刚刚好碰到。
但那符咒，却受到了巨大冲击，瞬间四分五裂。
破碎的咒符随着他的移动，旋转飘飞。
瑞雪的身法还是那么诡异。
一瞬在这里，一瞬在那里。
身后的白色残影，连成一道轨迹。
迅捷如猎豹，飘忽如鬼魅。
配合着身法，他拳拳准确击打在亮起的符咒上。
口中大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二十、三十……”
秦星爻一边挥舞天怜，一边密切注意瑞雪动向。
她知道瑞雪速度极快，却没料能这么快。
不一会儿，他击落的符咒数已逼近秦星爻。
飞舞的黄色碎屑，宛如飘散的落叶，围绕在瑞雪四周。
他游走其中，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银光闪闪，异常耀眼。
秦星爻不甘，忿忿道：“你能不能轻点打，黄色纸屑都飘我这了，真晃眼。”
瑞雪却像没听见，全神贯注，眼神坚定。
他一旦认真，仿佛换了个人，浑身透着冰凉的冷静，又带着炽热的渴望。
他眼中只有符咒，再无其他。
“哎~”秦星爻轻叹，“看来我也得认真点儿了。”
“收！”她一声令下，天怜自己脱手，还剑入鞘。
秦星爻抓住颈间葫芦吊坠，扯下。
铁黑色葫芦在掌心，越变越大。
成为了五石瓠形态。
她举起五石瓠，仰头便饮。
呼噜呼噜~
红色液体流入喉咙，几丝溢出，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向下，像股股鲜血。
饮罢，秦星爻将五石瓠向身侧一扔，正好击中亮起的符咒。
五石瓠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弧线，在即将回到手中之际，她却不接。
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起九字真言。
“临！”不动明王印。
“兵！”大金刚轮印。
“斗！”外狮子印。
“者！”内狮子印。
“皆！”外缚印。
“阵！”内缚印。
“列！”智拳印。
“前！”日轮印。
“行！”宝瓶印。
一瞬间，九个结印完成。
秦星爻周身法力流动，汇聚为护体真气。
她高高挽起的头发，上面插着一根木质道簪。
此刻有几缕发丝散落出来，正随着真气飘动。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
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散”字一出口，停在半空的五石瓠极速膨胀。
砰砰砰，几声闷响，它竟扩张到如车轮大小，立起来已至秦星爻腰侧。
葫芦细腰处的的银线，本是它作为吊坠时，用来挂在脖子上的。
随着化为五石瓠，膨胀变大，那银线也改变形态，成为了一条白银锁链。
白银锁链自动飞向秦星爻，顺着她的手，攀上小臂，缠绕两圈。
她抓住锁链，抡起巨大的五石瓠，在头顶甩出圆形轨迹。
猎猎风声！
五石瓠在秦星爻手中，宛如流星锤一般。
她一甩，那瓠重重击上好几张符咒。
瞬时，更多张符咒亮起。
“啊！”紧紧盯着战况的沈鹿心不禁惊叹，心想“这有点太乱来。”
一直沉浸在竞争中的瑞雪，终于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看着那边的秦星爻，大叫“你干嘛呢？！”
秦星爻也学着刚才瑞雪的样子，并不理睬。
她一瓠砸下去，几张符咒同时被锤到地下。
嗙！地动山摇。
瑞雪觉得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奇特。
一个身形小小的道士，抡着和本人差不多大小、甚至更重的武器，砸向地面。
可那身形，在反作用力的冲击下，不动不摇。
巨大的五石瓠，如猛兽入羊圈，撕咬，猎杀。
大杀四方！
可它又温顺如羔羊，乖巧地被秦星爻牵引。
保持绝对服从。
“啧~可真行。”瑞雪发自内心赞叹。
双拳动作不减分毫，反而更快。
强者遇强者。
不让，不避，不惧。
热血在胸膛沸腾。
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
瑞雪好久没这么开心、疯狂过了。
仿佛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草原上狂奔。
风声在耳侧划过，一切物体飞速向后移动。
直奔到筋疲力尽，直奔到热血微凉。
百骸俱舒，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拼命吸着空气。
瑞雪双臂一震，经过长时间的激斗，双拳上电光不减，更加炫目。
秦星爻结印九字真言，又召唤出巨大版五石瓠，本是稳操胜券。
看到那边的瑞雪强光一闪，斗志似乎更高。
她的好胜心也被激发。
抡得更起劲了。
当初在摘星楼，她不是最天才的，也不是最勤奋的。
但恰好是有那么一点儿天才中最勤奋的。
有那么一点儿勤奋中最天才的。
所以道童时代的她，所向披靡。
未遇敌手。
骄傲，甚至有点高傲。
纵然高傲也曾被碾得粉碎。
但此刻，站在法阵中的她，忘却了所有烦恼。
只想赢！只要赢！必须赢！
激斗！激斗！激斗！
刚打开门时，遮天蔽日的黄色符咒，现在被击落近一半。
黑色的身影，白色的身影，穿梭在黄色碎片中。
两个骄傲的人，棋逢对手，皆是丝毫不让。
可是激斗中，二人也被伤了不少。
瑞雪的短衫被划出一道道口子，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衣衫褴褛。
他的脸颊，也被拉出一条血线。
秦星爻有真气护体，比瑞雪好一点点。
不过也好不到哪去，她缠绕锁链的小臂，深深浅浅的伤痕，密密麻麻，交错纵横。
从始至终，站在一旁观战的沈鹿心，此时深呼吸。
“该我上场了。”她低语。
作为大理寺司直，沈鹿心经常奉命出使，到地方复审疑难案件。
她遇到过不少棘手场面，不过于她而言，查案第一、争斗第二。
显然闪避功夫强于出击功夫。
纵然不能正面硬碰硬，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双手紧握令箭，横置胸前。
九张令箭重叠在一起，除了第一张略厚，剩余八张皆薄如纸页。
她闭上眼睛，睫毛微动。
手握在令箭下端。
唰~她搓开九枚令箭。
底端重合在一起，上端依次展开，宛如一把折扇，被主人打开。
“一声风令响，万里鬼神惊！”
“赤云扇，开！”
沈鹿心的法力在令牌上流转，交织成丝丝缕缕的法力场。
那是绯红色的法力场，它们如扇面般，附着在令牌这个扇骨上。
绯色还在蔓延，超过扇骨的部分，如绸缎般垂下。
一会儿，法力凝结完毕。
粉色的人儿，手上握着粉色的扇子，煞是好看。
沈鹿心很少在他人面前使用赤云扇。
一来家训里有言，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召唤。
二来她自己也不想引人注意，专心查案就好。
然而，此刻形势危急。
她亦避无可不避。
跳入阵中，她朝着秦星爻的方向喊：“小爻，注意！”
秦星爻略微停下动作，就见一把粉色的大扇子，旋转着飞到身前。
还在诧异的瞬间，秦星爻只觉扇子上垂下的绸缎，滑过手臂。
冰冰凉凉，丝般顺滑。
“嗯？？？”
手臂上的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
不多时，那些深深浅浅的血线，只留下淡淡疤痕。
还没来得及询问，秦星爻就听瑞雪那边大叫：“天惹！这是什么？！治疗术吗？”
扇子飞回沈鹿心手中，她又立刻把扇子抛向瑞雪。
这次，她没有横抛过去，而是向上扔。
巨大的粉色绸幔从上到下，笼罩住瑞雪。
移开时，他脸上的伤痕消失。
虽然仍旧衣衫褴褛，但显然精神恢复了不少，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
“小鹿，厉害啊！”瑞雪大加赞叹。
“没有啦~”沈鹿心更加快了施法节奏。
黄色符咒只剩三分之一，但同时亮起的却越来越多。
三人被符咒围拢在中间。
瑞雪摆出拳击姿势，略微弓身，双拳在胸口处端起，白色电光不断爆裂。
秦星爻微微喘气，在道观学习时，外功与法术比简直相形见绌，如此长时间战斗，略有些疲惫。此刻手肘正倚靠在五石瓠上稍作休息。
沈鹿心最后加入战局，看起来精神不错。赤云扇上绯色法力流转，如烟如雾。
“一口气战斗到底吧！”瑞雪振臂高呼。
完了又补充句：“我先上，你们随意。”
“额……”秦星爻扶额，掌心拉紧银色锁链，抡起五石瓠。
沈鹿心看她一脸丧气，打气道：“加油哦！马上结束啦~”
激战再临。
“小爻，注意走位，往这边靠。”
“瑞雪，再向后一些，扇子够不到你了。”
“喂喂，你又抢我符咒啊，这张我都瞄准了。”
“行吧行吧，随你抢吧。”
“呵呵，这符咒上又没写你名字，凭啥是你的？”
“你闪开点，小心我一葫芦砸下去。”
……
一炷香的功夫，黄色符咒已所剩无几。
秦星爻看准机会，甩出五石瓠。
一道弧线，五石瓠将飘飞的众多黄符聚拢，白银锁链随即缠绕。
她使劲向后拉着锁链，黄符被紧紧绑在一起。
随即朝着瑞雪大喊：“我控住了，快打！”
瑞雪心下了然，拳头上的白银电光跃动。
他助跑，冲刺。
准准地，一拳击在黄符上。
嘭！
爆裂！
黄色纸屑漫天飞舞。
“呼~结束了吗？”秦星爻想着，却看瑞雪冲向自己这边。
原来她的身侧，还有条漏网之鱼。
“离我这么近，怎么能让你得手？”心念一动，就要甩出五石瓠。
可是，瑞雪已近，虽然秦星爻觉得，就算一锤砸过去，他肯定能躲开。
但，还是算了。
“哼！我也用拳，不信你能比我快！”
边想着，她边冲上，右拳直直击向前方的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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