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柯恩星
4年后，3018年。
柯恩星，曾经的柯恩三号卫星城，距离亚丁湾航线有1.8光年的距离。
实际上，柯恩星并非一颗卫星，而是一颗直径1000公里的类地行星，围绕着一颗名叫克丽丝的恒星进行公转。
在人类登陆殖民之前，这里的生命还没有进化到高级的形态，但已经有了覆盖地表的植被和规模庞大的湖泊海洋。它的大气成分与地球很接近，只是土壤中含铁量偏低，因此地表的植物枝叶大都呈现出一种妖冶奇异的淡绿色甚至是白色。
4年前，柯恩三号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刚刚从实验居住阶段进入了小规模殖民阶段，却不幸地遭遇了克莱特人的入侵。如今，战火硝烟已经散去，这颗经历过痛苦挣扎的星球也正在重新变得繁华起来，然而困囿在人们心头的阴霾却仍然没有完全消散。
在柯恩星上一个普通的独栋建筑物内，艾伦.奎恩正带着VR目镜在万向甲板上奔跑。
VR目镜里播放的是柯恩星防务厅用于训练重甲士兵的游戏。艾伦奉命对该游戏进行难度测试。由于他的宿舍一直被他设定为4倍的重力场环境。所以即便只是身穿和轻薄的体感衣，他的负重也已经超过游戏要求了。
他已经连续测试了8个小时，各个难度模式都测了一个遍。此刻，终于来到了最大难度的最后一关。
红色的目镜遮住了艾伦的脸，只露出乌黑的头发和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
他手里握着一把虚拟仿真手炮，正向游戏中最后的敌军据点前进。他的任务是突击进入一栋废弃工厂，摧毁敌军的三辆重甲战车、一辆突击车以及车上的士兵，同时带走被俘虏的友军。
在最大的难度模式下，他即没有代步车辆，也没有空中支援、更没有队友，只有手中的一杆电磁脉冲炮和重型盔甲上装备的8枚火||箭||弹。他的目镜上给出了一份工厂地图，但是却没有敌人分布位置的标识。此外，还有一个倒计时显示在目镜的右上角，意思是说如果他不能在10分钟内完成任务的话，敌军的增援部队将会赶到，并向工厂投下电磁炸||弹，将他、被困的俘虏以及敌军的自己人全都炸成粉碎。
“显然游戏制作部门为了展示敌军的凶残已经不讲逻辑了。”艾伦心想。
他站到在工厂入口处，迅速地观察环境。敌军小队唯一的狙击手已经在上一关挂掉了，他现在不需要担心被偷袭地可能。
根据地图显示，工厂是个标准的长方形建筑，只有一道大门。进入大门就是六根巨大粗壮的钢筋水泥支柱。前排四根，后排两根。每根柱子的宽度都足以隐藏住一辆战车。工厂最左边有一个狭小的工作间。艾伦猜想俘虏们就被关押在这个房间里。
他不知道游戏系统会给他的对手安排什么样的戏份，但是如果是他的话，他会让两辆重甲战车交叉掩护，守住入口；第三辆战车和突击车是第二道防线，守在工作间门外。
艾伦瞄了一眼倒计时之后，开始迈步向工厂入口冲过去。
万向甲板随着他的动作向相反的方向滑动，带来了逼真的触地感觉。
按照重甲士兵灵活度的设定，体感衣自动给艾伦增加了负重压力，让他的行动变得笨拙起来，他将很难躲开对方的攻击。基于这一点，艾伦并没等敌军战车进入视线范围，而是直接向预先推断的位置分别发送了3枚火||箭||弹。
伴随着火||箭||弹的闪光和尾焰，两辆战车在爆炸声中变成了碎片。
“哇喔~运气不错。”艾伦说。紧接着，他感到了一阵热浪和冲击波扑面而来，甚至将他掀得后退了一步。
“最后一关的体感部分比前面的都更真实一些。”艾伦说，游戏系统会自动记录他的测试评语。
他刚刚说完这句，第三辆战车就咆哮着冲了出来，并且向他发射了数枚榴弹炮。艾伦笨拙地越过先前一辆战车的残骸，连滚带爬地躲进一根水泥柱后面，用手中的电磁炮进行还击。但手持电磁炮的威力不足以对抗这辆战车全身披挂的厚重装甲。
艾伦站起身，迅速绕到第三辆战车后面。他发现战车装甲具有一定的倾斜角度，这种倾斜角度会把射向它的火||箭||弹给弹开。
现在，这辆战车正在原地转向调头。而他身后的突击车上的一名士兵已经开始向他射击，而另一名士兵也正忙着将一门重机枪对准他。
艾伦现在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他迅速地做了个决定，脱开固定在髋部和膝盖的虚拟的腿部重甲，体感衣给他腿部减轻了压力，顿时让他轻松了不少。
“嘿，到爸爸这儿来。”艾伦冲战车挥了挥手。
战车加速向他冲来的同时，艾伦也快速向战车跑去。两者之间的距离很近，而相对速度极快，战车驾驶员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来瞄准、干掉他。但那名驾驶员遗憾地错过了。
艾伦一个跑跳，攀上了战车的车顶，迅速地打开了顶盖。他看见两张抬头望向他的错愕的脸。
“细节做得很逼真的。”他评价说，肩部的发射器将又一枚火||箭||弹直接打进了战车里。
爆炸几乎是瞬间发生的，强大的气流把艾伦向后推去，然后他重重地砸在地上。在真正的战场上，士兵能否在这样的爆炸中活下来要看运气。艾伦的运气很好，上半身的护甲仍然有效地保护了他。他受到了重击，但是还能站起来，并且向剩下的那辆突击车走去。
突击车上的两个士兵一看到他过来，立刻跳下车向工厂大门的方向跑了。
艾伦吃惊地目送着他们弃车而去，临阵脱逃的背影，无奈地摊开双手。
“还可以这样？好吧，再见，胆小鬼们。”
他绕过突击车，进入了工作间。果然不出所料4名被俘虏的士兵就被绑在工作间里面。艾伦给他们松了绑，正准备带他们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那是敌军运输舰的声音。
艾伦看了一眼目镜上方的提示，倒计时仍然显示着5分钟后敌军运输舰才会到达，而实际上他们已经在他的头顶盘旋着准备着陆了。
“他们竟然可以让游戏系统撒谎？这倒是……出乎意料。”他喃喃地说，嘴角却浮现笑意，毕竟真正的战场上，战事情况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设定对士兵的训练不是坏事。
但现在，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艾伦催促着所有人登上突击车。他跳上驾驶座，正要发动汽车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他有一种直觉。在战场上，直觉常常能够救命。艾伦从车上下来，围着车子检视一圈，然后又趴在地上查看车底。
那里有一个东西。他把手探过去，从突击车的底盘上取下一枚势能地雷。
“阴险的游戏设计。”他骂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地雷放到一边，重新爬上了突击车。
他发射出最后的一枚火||箭||弹，在工厂后墙上炸出一个洞。与此同时，他搬动操纵杆，驾驶着突击车从那个洞口冲了出去。
*****
在VR目镜中闪过一连串战斗成绩的时候，艾伦利落把它摘了下来。一张英俊的脸庞显露了出来，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双通透度极高的绿眼睛。这张迷人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最后一关用时7分钟，比他预计的快了一点。
艾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万向甲板上下来。任务完成，接下来游戏制作方会自动收集他的语音评价和动作痕迹，以此来对游戏进行改进。不过，那已经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了。
艾伦去洗了澡，然后坐在餐桌边上吃早餐，顺手打开了光幕电视。
“今天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莫九平先生的诞辰310周年的纪念日。人类踏足太空的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地球历1969年阿波罗11号登月，但真正跨时代的进步却是由莫九平先生证实弦论而开始的。从那以后，人类的视野骤然从五维空间跳跃到十个维度，短短的300多年完成了不可想象的发展。”
不可想象的发展。艾伦扬起眉头，对此非常同意。如今人类已经征服了数量众多的星球，足迹遍布银河系，而远洋科考舰队还在不断地探索新的星空。
光幕电视里介绍完那位伟大科学家的生平之后，又开始播放下一条新闻：
“曾经在克莱特人入侵时被摧毁的翡翠塔目前已重新建成。曾经的翡翠塔是柯恩星对外联络的枢纽，而重建后的翡翠塔将不再担负任何功能性任务，而将作为一座反抗入侵和暴行的胜利纪念碑。行政厅和防务厅联合发布消息称，新翡翠塔的落成典礼将在15日之后举行。”
艾伦把光幕滑到面前，缩小，让它显示在桌面上。
画面上，翡翠塔通体翠绿，细长的尖顶高高耸立，反光玻璃映衬出朵朵白云，在阳光下闪耀着流光。它看起来就和4年前一模一样，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被摧毁过。
但是，艾伦却永远都记得它被悬停于上空的克莱特人的战舰一举击毁时的场景。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了一小会儿，将那些令人绝望的画面赶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变得神采奕奕。
艾伦关闭了光幕，走进卧室换上他的军装制服。他站在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的仪容。艾伦的个头颇高，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4倍重力环境下的人来说，能维持这样的身材只能归结于天赋异禀。
在镜子的左上角贴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他和父母以及姐姐的合影，他们正冲着镜头微笑，温馨幸福的气氛围绕在他们之间。
“再见。”他轻轻地对照片上的人说。
他拿起自己的军帽，又从冰箱里拎出一个蛋糕盒子，然后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在大门之外，是一个散发着蓬勃朝气的世界。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昨夜的一场雨让天空中悬起一道半圆形的彩虹，如同阿波罗的神弓，彩虹的边沿与蔚蓝的天空交融在一起，下端隐没在恒星的光晕之后。
柯恩星目前只有2000多万人口。而这2000多万人中的绝大多数，都居住在这个星球的首都——柯恩城。如此少的人口却坐拥如此庞大的一颗星球，这在银河系所有人类殖民星球中都是绝无仅有的。然而，这并非出自柯恩人的意愿，而是因为克莱特人的入侵以及联盟的背弃，硬生生地打断了人类对柯恩星的殖民计划。
艾伦的宿舍离柯恩星防务厅的办公大楼只有6、7分钟的步行路程。他穿过一个景色怡人的小公园，走上车水马龙的便道之后，繁华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地面行驶的陆地车在他身边呼啸而过，悄无声息地悬浮轨道车则穿梭于耸立的高楼之间。在更高处，一艘巨大的客运船正从城市上空掠过，投下一闪而过的阴影。
由于智能建筑工厂、智能建筑车的广泛使用，人类文明的基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柯恩星被克莱特人入侵的时候，战争摧毁了人们的家园。可是短短4年时间，这颗星球就以令人咂舌的速度重建起来了。艾伦知道这是一个奇迹，同时他也知道这个奇迹背后所付出的艰辛代价。
抵达防务厅之后，作为柯恩星责任防务官的秘书，艾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顶头上司煮了一杯咖啡。他知道，这位大人肯定已经开始工作了。
“你的咖啡，大人。”艾伦把咖啡和蛋糕放到防务官的办公桌上。
柯恩星责任防务官莫云从文件里抬起头来，对着艾伦露出了笑容。这位防务官大人很年轻，清丽漂亮，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灵秀动人，身形挺拔、英姿勃勃中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坚韧。
“谢谢，我正需要呢。”莫云拿起咖啡啜饮一口后，又疑惑地抬头看向艾伦：“你怎么来这么早？重甲士兵训练项目的测试任务完成了？”
“是的。”
“这么快？用了多长时间？”
“三种难度模式我都测试了，总共用时8个小时。测试数据已经传送过去了。”
“又是一个通宵。这是你连续第3个通宵了，是吗？”
艾伦耸了耸肩说：“我没事，精神挺好的。”
莫云眉头微蹙，充满疑虑地看着他。但艾伦确实看起来精神不错，脸色尚可，眼睛下面也没有黑眼圈。莫云只是摇摇头，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给我的早餐？”她指着蛋糕问道。不等艾伦回答，她已经拆开了蛋糕盒子，里面是2个拼成心形的慕斯蛋糕。“我今天有什么安排？”她问道。
“9点钟，乔西亚.雷赛会来采访。11点是例行的防务通气会。13点需要和责任行政官大人会面。17点是与武神旗舰的舰长罗昌荣的会面。此外，还有和赛文星球的航线冲突问题，他们派人来了。”
莫云静静地听完日程安排，突然皱眉问道：“乔西亚.雷赛？他怎么想起要来采访的？他的专栏难道不都是他关起门来胡编乱造的吗吗？”
“上报的采访内容是有关新航线计划的。”
“新航线？我可不信他真是对新航线有感兴趣。”
“是啊。”艾伦说，“正因为奇怪，所以我才替你答应了下来。毕竟这位雷赛先生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莫云点点头。“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会会这位乔西亚.雷赛吧，看看这位曾经的海盗先生又想耍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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