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脱险
在许劲风的安排下，秦漫被特批进入重症病房陪护。
时隔多日，她才真正见到江练的样子。
身上到处接的电线和管子，一张脸有一半都在呼吸罩下方，脸色青白。
长时间卧躺而退化松散的肌肉，让他看上去瘦弱无力，要仔细看才能看到他胸膛微弱缓慢的起伏。
秦漫都不敢伸手碰他，犹豫再三，轻轻摸了摸他放在被褥外的小拇指。
刹那间，似有电流直击心脏。
“江练，我有在慢慢想起来，你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很听医生护士的话，一点都不马虎得守在江练旁边，护士医生让给做一些适当的按摩擦拭，她就小心翼翼得去做。
从之前的那头犟驴摇身一变，成了没事人。
每天像唱独角戏一样得和江练说话，大到她想起来的东西，自己从前的故事，小到家里的装修，扯天扯地，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嫌无趣。
护士看着都觉得是不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你这样每天说，不累吗？”
秦漫捏着他的衣袖一角，都不敢随意触碰他的手。
“他要是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怕他会去别的地方找我。”
“所以我得告诉他，我在这。”
“他能听见的吧？”
护士一愣，笑着点点头。
“能。”
一晃又是小一周的时间，秦漫趴在病床边，伸手轻轻点了点呼吸罩。
“你看你，胡子都长了。”
“你好像留胡子也好看啊，更有男人味。”
“我今天想起你要我提结婚的要求，我仔细想了想。”
“家里还是太单调了，我们得抽个空再去拍几张合照，我不喜欢挂在床头，就做成相框，放在床头柜上，转个身就能看见。”
“还有还有，再买辆车吧，我喜欢又高又大的那种越野，视野宽敞，有好几款我都看中了，都不知道选哪个……”
秦漫喋喋不休的话语钻入脑海，她真的在认认真真得选车，都没察觉到江练的眼睫毛轻轻抖动。
“……你说这个怎么样？”
秦漫转头看过来，江练半睁的眼睛，正虚弱温情得盯着她。
他动一动手指，所有的医疗器械滴滴滴得发出警报声。
秦漫绷不住的眼泪如水流般从眼眶里放闸，刚开始还是细细涓流，马上就演变成山洪爆发。
在看到江练终于醒来的那一刻，她一直隐忍的担惊受怕和五味杂陈直接冲顶，撕破了没事人的伪装。
她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巨大的动静传到了医护那边，一波人匆匆赶过来。
医疗器械滴滴滴得发出警报，秦漫声嘶力竭的哭喊，还以为苟延残喘的江队长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
江练扯下手指上碍事的传感器，微微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拭秦漫满是泪水的脸。
他想说话，却只是徒劳得在呼吸罩上呼出一片白汽。
江练索性拔掉手上所有的针管，自己摘下碍事的呼吸罩，用嘶哑低弱的嗓音安慰道。
“别哭……”
“没事了……”
这一下，秦漫不顾形象得大叫一声，细长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缝，哭得更加用力。
赶来收尸的医护冲进来，第一时间把秦漫拖出去，赏赐冷水一盆。
三天后，江练拖家带口，牵着一位甩不掉的粘腻拖油瓶，自己从那特护vip包间走出来，转入普通病房。
屁股还没坐热，各方慰问代表团就闻着味找过来嘘寒问暖。
秦漫默默杵在一边，眼睁睁得看着江练一整天都没休息上，应付了一天前来探病的各界人士，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染上了一层疲惫的灰。
门扉轻开，又有人来。
秦漫忍无可忍得冲过去，想把人拍在门外，闭门谢客。
但她见到了同样身穿病号服的乔英，在洪谦的看护下走进来。
“小英姐？”
乔英没好气。
“这么久了，就知道守着你的如意郎君，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秦漫蹦上去扶她。
“你伤哪了？严重吗？”
乔英轻拍她，目光瞥到秦漫的颈口，那道凸出的肉瘤还泛着微红。
“早没事了。”
洪谦在后面厉声斥责。
“什么没事，你弯个腰试试，半边腰都打烂了，肠子比正常人少了三分之一，以后你拉屎都比别人少！”
在场所有人：“……”
当事人乔英有苦说不出，回头用眼神把洪谦上上下下刀了一遍。
洪谦还委屈上了，瘪嘴吸了吸鼻子。
“我要是知道你伤得这么重，我肯定……”
乔英呛道。
“肯定什么？哭得再厉害些吗？还是一边哭一边突？你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警队那些纪律你就使劲糟践，缉毒队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完了。”
洪谦委屈巴巴。
“我没有……”
乔英才像个队长。
“张口就没一句好话，整天污言秽语满嘴跑火车，还是死性不改，忍你多久了。”
洪谦真要哭了，果然乔英就是嫌弃他。
“哭什么哭！还没哭够吗？现在局里已经传遍了你的英雄事迹，鉴于你越哭越勇猛的既定事实，下次你出勤，特批你一辆婴儿车，效果一定更好！”
乔英一直以来都懒得跟他计较，但她的嘴毒起来，也不亚于这碎嘴王。
最主要，洪谦还不识时务。
“谁传的！我回去一定给他揪出来！”
乔英苦水一箩筐。
“你怎么不找找自己的问题，哪个大男人一边擦眼泪一边上战场？我睡得好好的，大半夜跑过来在我床边来哭丧，我困乏得要命，还要先把你哄好安慰好。”
“得亏了有你在，这么点伤，我养了这么久才慢慢好转！”
“洪谦，就你这幅德行，我劝你那缉毒队还是趁早解散了吧！”
乔英一口气将连日来积蓄的不满发泄出来。
洪谦被喷得狗血淋头，终于伸手摸了摸鼻头，擦了擦眼睛，小声抽噎一下。
好嘛，真又把他骂哭了。
乔英当即就后悔了，到时候还得她来哄。
洪谦话都说不全，小声道。
“我……我出去等你。”
江练和秦漫就看着这两个人进来一顿吵，再闹不愉快得分开，互相交换一下尴尬。
乔英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想追出去，却被江练叫住。
“乔英。”
“他也就挨你的骂会哭，换作别的人，门都没有。”
乔英小声嘀咕。
“我还巴不得他换别的人粘。”
洪谦也确实觉得自己过分，骚扰乔英已经到达形影不离的地步。
但是转瞬一想，乔英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要是再不厚着脸皮粘在身边照顾，她就真的只能孤零零得一个人躺在医院里。
不一样的是，乔英对此早已习惯，并十分享用这份孤单安宁，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上纲上线的问题。
反而狗皮膏药般黏上来，甩都甩不掉的洪谦，很让人头疼。
张盼霖骂两句都要被他念叨数日的洪谦，这几日一直心甘情愿得忍受着乔英的冷嘲热讽。
而一个人呆着比较习惯的乔英，也在竭尽全力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矛盾是人与人相处的必经之路，尤其是两个不同调性的人。
洪谦偷偷下楼抽烟调整情绪，乔英追出来没找到人，便回病房等着。
可是她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等来人。
再想出来找人的时候，被人拦下。
她的身份很特殊，既是犯罪集团中的首脑之一，也是帮助警方的成功收网的线人。
她身上背着的命案、毒案数不胜数，所以就算被救下了命，也没有完全自由，只待秋后算账，病房二十四小时看护。
洪谦在还能带着她出去走走，现在没有命令，她不能踏出病房半步。
乔英悻悻得缩回去，又过了两分钟，再次开门，探头道。
“你们有看到洪队长吗？”
对方老实回答。
“洪队长回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我们。”
乔英关门，“没什么。”
行了，她终于清静了。
她钻回被窝美美睡了一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后半夜，她莫名其妙得醒过来，就再也没有睡着过，空荡荡的房间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夜深人静，乔英独自一人，陪着医院床头冷白黯淡的灯光，平静安和得眨眼冥思，一想到洪谦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哑然失笑。
她沉下眼皮，她不傻，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就算她再怎么不满洪谦这个人的行径，也挡不住爱情的胡搅蛮缠。
但她和洪谦不合适，确切得说，她不适合爱情。
她可以容忍它的存在，藏在角落里不见光，但绝不容许这颗种子在她心里长成参天大树，霸占她的本源。
原以为洪谦受了打击，吃了一堑，会偃旗息鼓，敬而远之。
第二天一早，他满血复活，又来了。
乔英肿着眼泡被他拎起来吃早点。
“你有病吗？”
洪谦把热牛奶推过去。
“快吃，骂人都没力气。”
“……”
乔英彻底没脾气了。
牛奶喝到一半，忽然问道。
“你昨天回去干什么了？”
洪谦：“抓造谣的。”
乔英怔住，蒙圈得眨眨眼。
洪谦又详细解释一遍。
“你说得对，警队的风气不能被我带歪，我就回去连夜把局里传播不良言论的给揍了一顿。”
“你放心，揍实了，以后不会再胡说八道了。”
乔英只感觉喉口一噎，一口奶喷出来。
洪谦连忙找纸巾帮她擦。
“这怎么还吐奶呢？”
乔英连剩下的也不敢喝了，她怕喝了会影响她赖以生存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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