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阴霾（一）
“疯子。”
“我们都是疯子。”
一双暴戾的眼睛，闪烁着血红色的精光望过来，手上捏着锋利的刃口，抬手就往手腕上割去。
血如泉涌。
秦漫从噩梦中惊醒，第一时间去看熟睡中的江练，还好他没被自己的动静惊醒。
抬手转了转麻木到没有知觉的手，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和她现在脖子上的那道有异曲同工之处。
所以梦里那个暴戾异常的她，并不完全只是梦。
她起身，轻手轻脚趴到江练的床边，仔仔细细得看他的睡颜来稳定心神。
最近她已经开始逐渐想起那段炼狱般的日子，想起厉骁如何将她掳去，如何逼迫她，如何强行占有她。
但她对江练只字未提。
每每被拖回那个地方，就贪婪无助得看他的睡颜，聊以慰藉，逼着自己消化干净。
随着身体逐渐恢复，江练的反应能力也在提升。
他半梦半醒间，就看到秦漫趴在床边，呼吸缭乱又小心。
“怎么了？”
他起身打开床头灯，秦漫煞白的脸上还覆着一层薄汗。
“做噩梦了？”
秦漫慌乱得摇头。
“我吵醒你了？”
江练直言。
“你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秦漫拦住他。
“不用。”
江练看她的样子，让了点位置出来，示意她上来。
“医生说了，你的骨头还没完全长好，不能受力压迫。”
江练哄道。
“就抱一会儿，要不然去你那。”
秦漫爬上去，轻轻得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手只是拽着他的衣服，不敢再多触碰。
倒是江练大胆得环上她的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耳边是他说话吹出的风。
“我还没那么废物，你这点重量压不坏我。”
秦漫还是挪了挪，给两个人之间腾出点间隙，不把自己的分量压在他身上。
“是睡不着吗？”
秦漫点点头。
“那我陪你聊天。”
秦漫：“聊什么？”
江练想了想。
“你倒是学会了。”
秦漫：“学会什么？”
江练：“照顾人。”
秦漫拥有着丰富的照料经验，就比如上次把人整得发高烧。
为此，她这次虚怀若谷，把江练从头到尾当娇贵的兰花养，一点都不敢逾矩。
把江练养起了血色，她自己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江练不是看不见。
“是不是累到了？”
秦漫停顿一下。
“可能吧。”
江练闻言，眼一斜，看到她头顶的乌黑发丝，顺手理了一下。
之前就已经有很多小细节暴露了秦漫的小心思，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比如，某天医院外发生了一起追尾车祸，其实并不算很严重，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直到车辆都拖离，秦漫还在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发呆。
再比如，她看到电视上插播的环球旅行游轮的广告，会立刻去找别的话题，借机换台，或者直接关闭电视。
这一切，都表明着，她的记忆正在逐渐回归。
她不说，他也不逼问她。
江练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累的话，就这样再睡一会儿。”
“我陪着你。”
秦漫声声唤他的名字。
“江练。”
“嗯。”
“我不想睡。”
她现在有一种睁眼的现实才是梦的错觉，好像闭上眼进入梦乡的世界过分真实，世界也跟着颠倒过来。
“那就不睡，我们继续聊天。”
说不想睡的是她，最先睡着的也是她。
江练的怀里太安稳太柔和，你一句我一言中，她就沉入深眠。
靠在他身上，就好像在无限坠落的黑暗世界中有了个底。
江练亲吻她的发丝，用脸颊摩挲。
“睡吧，我在。”
似乎只过了一瞬而已，天已大亮，护士小姐姐恨不得上手，把紧紧相拥的他们两给扒开来。
“哎呦，你们就不能忍忍吗，压到肋骨了怎么办，还想不想好了？”
秦漫被吵醒，睡眼惺忪，蒙圈得被推开。
护士一边拆采用注射器，一边说道。
“今天做大检，趁没吃饭先做个血常规，一会儿再拍个片子，下午做康复测试，看看整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练配合得撸起衣袖。
“好，麻烦你了。”
秦漫也给自己搓醒，呆滞得望向窗口。
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橙红色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透进来。
隐约中，有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
封闭的屋子，一张单人床，红色的阴暗灯光。
她迅速加快节拍的心跳告诉她，不要想起来，最好不要想起来。
忘掉它，一定要忘掉它。
可是画面在逐步清晰，她跟随着记忆中的自己，“咚”一下摔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有人来搀扶她，她拼命得挣脱控制。
“她怎么回事？”
“秦漫……秦漫！”
江练的声音把她叫回来，她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看向他的深色瞳孔。
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解释什么。
“我……我……”
护士也凑过来，关切得询问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手里刚拆封的采用注射器还没放下，秦漫一看到那针筒，大脑一下子轰开来。
黑红的灯光下，那个鬼魅般的人影走过来，手里拿着的就是这个东西，任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动于衷。
霎时，她惊叫一声，发疯一般把护士手上的东西打掉，又转头推翻了整个护士车，里面的药品和医疗器械撒了一地，想要往外跑。
江练环住她，死死把她扣在怀里，在她耳边一次又一次得呼唤她的名字。
但是这回，他的方法失效了。
这是秦漫从精神障碍进入病理症状的关键节点，是她会疯掉的导火索，是她忘记一切的根本原因。
护士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去找人，不一会儿，医生来看了一眼，就吩咐先给她打镇静剂。
小护士手忙脚乱刚准备上针，秦漫却挣扎得更厉害，甚至不管不顾咬上江练的手，牙直往骨头缝里嵌。
江练明白了什么，她怕注射器，她怕药物。
“把注射器都拿走！”
“把东西都清理出去，别让她看见。”
医生和护士都表示怀疑，秦漫已经明显精神失常，这样的状态下，她根本无法无外界正常沟通，只能强行用药物干预。
江练却异常强势，下命令道。
“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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