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看着脚下深深的地面，明月思腿一软差点没掉下去。地面一会高一会低的，让她头晕晕的还有些想吐，往大腿狠狠拧了一下，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这才哆哆嗦嗦地说：“不，我不要死。”

　　她不敢再看女鬼一眼，只想离得她远远的，于是手脚并用爬下护栏。太可怕了，那女鬼刚刚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护栏上了，跟杨文婷一样差点摔下楼去。她高估自己的能力，也低估女鬼的实力，她还是跑吧。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明月思心想着自己下护栏之后就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下楼，然而刚下来她就腿软得走不动了。女鬼见她居然不听话，愤怒不已，下一秒就飘到她前面，让她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恶，可恶！你想跑？你休想跑！你应该从这里跳下去的，跳下去！”女鬼紧挨着她，指着护栏大喊。

　　明月思连连后退，背紧紧贴着护栏，就是没法站起来，女鬼扭曲发黑的表情吓得她紧紧闭上眼睛，拼命摇头说：“不，我不要，我不要跳。”

　　女鬼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慢慢提起，咧开猩红的嘴：“哈哈哈……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明月思涨得脸色发紫，不知道是痛还是怕，死死挣扎，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女鬼半分，绝望地哭着哀求着：“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这副垂死挣扎的模样明显取悦了女鬼，女鬼不停地哈哈大笑，手里的力道倒是松了许多。明月思连忙站直身子，死死抓着护栏边沿，以防被推下去。

　　猫逗老鼠一样，女鬼道：“瞧瞧你，明明已经半死不活了，为什么还要占着这副臭皮囊，跳下去一了百了多好啊。”

　　“求求你，我不想死……”明月思不停哀求。

　　“为什么不死，你活着有什么意思？有谁在乎你的死活？”

　　“不是……不是这样的……”明月思摇头，303的那几个肯定为她难过的……

　　女鬼继续说：“你看你多可怜啊，一个朋友都没有……”不，她有朋友的，303的……明月思内心反驳。

　　“……还有你的父母……啧啧啧……都不要你啊，都抛弃你了啊……”女鬼的声音像刀子，一刀一刀刺痛着她的心脏，刚停了的泪水又疯狂冒出，明月思痛苦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她越痛苦女鬼就越开心：“哈哈哈哈……怎么不是这样。”笑罢紧贴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继续打击，“你还记得以前别人怎么说你的吗？小杂种！没人要的小杂种！！！”说完又哈哈大笑不止。

　　“啊！啊！啊！”明月思崩溃大喊，死死捂住耳朵，“我不是！我不是……”小杂种。这几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血淋淋被撕开她童年痛苦的回忆。

　　从记事起，爸妈在家就不停地吵架摔东西，她只能角落偷偷看着。她很害怕他们吵架，但更怕他们不吵架。因为他们不吵架了都跑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那个大大的房子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一样。

　　然后有一天他们突然不吵架了，还一起跟她在家吃饭。爸爸有给她夹菜，妈妈还温柔地问她好不好吃。她不停点头，她觉得太好吃了，太开心幸福了。第一次觉得这个家这么温暖，温暖得她都差点落泪了。为了不认自己落泪，她拼命咧嘴笑着，大口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饭。

　　然而，这种开心幸福就像是偷来的一样不真实，还那样短暂。

　　第二天，爸爸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妞妞你乖乖的，以后跟着妈妈好好过。”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内心不安，不停问“爸爸你要去哪儿”，“爸爸你别走”，可是爸爸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哭着去找妈妈，妈妈抱了抱她说：“妞妞，妈妈去找你爸爸回来，以后要好好听爸爸的话知道吗？”她惶惶不安地点头，然后看着妈妈走出家门后坐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子，还亲了一下开车的男人。

　　她哭着跑出去，大声叫着妈妈，车子却扬长而去。她在后面哭喊着追着车子，直到精疲力尽，摔倒在地，车子始终不曾停下。

　　不久之后，她奶奶来了，骂骂咧咧很凶的样子，带她回了乡下。

　　乡下的小孩都特别凶，欺负她，骂她是没人要的小杂种。她对奶奶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奶奶打了她一顿，不给她吃饭，说她就是小杂种。

　　后来，她渐渐长大，开始上学读书，明白了很多事情，知道了什么是离婚，还知道了她爸爸妈妈都各自有了家庭，而她是多余的那个。

　　“看你，活着多痛苦啊，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一点烦恼都没有了。”女鬼在她耳边不断蛊惑着。

　　是啊，太痛苦了，为什么她还要活着？明月思泪流满面地想，嘴里喃喃道：“死了就能摆脱这些痛苦了吗？”

　　“是啊，死了就没有了烦恼了，只有快乐！”女鬼见她听进去了，兴奋不已。只要她从这里跳下去，自己就自由了，不用继续被束缚在这一栋楼，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阻止得了！

　　“好，我跳。”明月思木木地说。

　　女鬼见她副鬼样子，料想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于是放开她，让她自己跳。

　　就在这时，明月思抽出口袋里的匕首，费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眼前的女鬼刺去，正中心脏，深深没入。

　　女鬼一脸不可置信，扭曲着脸想要说什么，看着明月思的眼神透着一股深深的怨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只是再也没能对明月思如何了，因为她的力量在退散，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周身的黑雾褪去，女鬼显露出原本的清秀模样，和一身宽大的红黑拼色秋装校服。没等明月思仔细看，下一刻，女鬼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哐当”一声，吸收了女鬼身上黑气的匕首掉在地上。明月思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力气，伸手过去捡匕首。

　　手碰到匕首的时候，她看到一道金色丝线样的东西窜入她的手。她明显感觉到，那金丝灼热无比，顺着她的手臂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她的身体本身就冰凉发僵，突然来了这么个滚烫的东西，冷热相遇，犹如火山碰撞，痛得她龇牙咧嘴，满地打滚。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疼痛才消失，金丝也消失了。明月思浑身上下全部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是她完全没有在意，因为她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强健而有力，像最美的赞歌，是生命律动。

　　明月思喜极而泣。

　　原来这是真的，杀了女鬼，她真的活过来了。

　　“铃铃铃……”手机自带的铃声响起，明月思拿起来一看，是丁玲。

　　“明月，我这校门口准备回去，今天都没见你吃什么东西呢，我给你带一份皮蛋瘦肉粥回去好不好？”

　　“好。”明月说，她饿了，真好。

　　晚上八点二十分钟，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该回去了。忍不住亲了一口匕首，明月思一阵轻松走回去了。

　　回去洗了澡，清清爽爽的，又吃了丁玲带回来的皮蛋瘦肉粥，肚子不再空空的，明月思整个人都沉浸在暖洋洋的喜悦之中。

　　她点开手机的通讯录，点进“妈妈”那一栏，神情微微纠结：要不要打过去问问，8月20日那天她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这时，电话震动响起。明月思吓一跳，差点没握住掉下来，抓紧一看来点显示，正是妈妈。说曹操曹操到！

　　“喂？”明月思努力压制住雀跃跳动的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思思，我是妈妈啊，你睡觉没有啊？”那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没有……”明月思回答，然后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开口，“妈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声音有些欢快，“是这样的，你弟弟考上了莲市一中！这可是我们莲市最好的高中啊，我听说考进去的学生就不用愁考不上大学了，云睿这臭小子真给我争气！他爸一高兴，还请了好多亲戚朋友去市里那个国际酒店吃饭，整整20桌呢，哎哟，那个钱烧得……”

　　明月思喉咙有些堵，国际酒店是莲市最好的酒店，他们还在那摆酒庆祝了啊，云睿的爸爸真是有钱。当初，她也是侥幸考进了市一中的。然而，没有庆祝，没有祝贺，只有奶奶不甘不愿递过来的学费，只身孤零零去了市里。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去市里，内心惶恐不安，死死抱紧装着“巨额”学费的包包，生怕一不小心被偷了。跌跌撞撞来到学校，巍峨气派的学校大门瞬间把她镇住了，跟周围一个个家长围绕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那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天鹅群里的丑小鸭，难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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