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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钩沉


  天大亮时越子临才高抬贵手,放段长歌出去。

  楼下的大堂里没有几个人,胡三儿也不见踪影,老板娘抑郁地站在门边,眼下一圈乌黑。

  “怎么了?”

  老板娘乍一听段长歌的声音,差点跳起来,但是被段长歌按住了肩膀。

  “可吓死我了,”老板娘道:“客人睡得还好?”

  段长歌道:“不好,十分不好。夜半时听闻有姑娘哭闹,是怎么了?”

  “那……那不是个姑娘。”老板娘烦躁道。

  “那是?”

  “是个行商的家眷,”老板娘道:“客人不坐下?”

  现下无人,那老板娘似乎也憋坏了,段长歌顺势道:“不如再来一壶竹叶青?”

  老板娘答了一声好嘞,取了一壶竹叶青,还有两个酒杯。

  段长歌道:“现在无人,不如老板娘陪我一起,边喝边说?”

  老板娘巴不得如此,一边道怎么好意思如此,一边坐下,给段长歌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便喝了。

  “是行商的夫人,”老板娘眉眼间全是郁色,道:“因不放心丈夫随着一起来了,秦城戒严,他们便多住了两天,行商在城中打听各处紧俏货品,昨夜回来晚了,发现自家夫人衣物尽除躺在床上,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两腿之间还……”她顿了顿,“客人可懂?”

  段长歌自然明白,点了点头。

  “那行商以为是夫人在外面有了人,一瓢冷水给浇醒了,夫人却也自称委屈,说以为是自家夫君,一时间又哭又闹,这不,刚刚去了官府。”

  她说完不经意地往楼上一看,见越子临推开了行商住的房门,叫道:“客人,开不得……”未说完越子临就进去了。

  那里面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见的?

  老板娘急的跳脚,道:“客人还不去叫自己的妹妹停下!”

  段长歌知道越子临自然有进去的道理,于是自若道:“那不是我妹妹。”

  “就算是旁的也不能进去啊,客人还是……”

  越子临又出来了,眉头紧锁。

  老板娘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倾诉的兴致,再加上陆陆续续有客人起来,便回庖厨里熬汤去了。

  “喝酒吗?”段长歌道。

  越子临看着她,道:“什么酒?”

  “竹叶青。”

  “什么年份?”

  “两个月。”

  “不喝。”

  她下楼,抽走段长歌的酒杯喝了一口。

  “不是不喝吗?”段长歌道,又给她倒了一杯。

  越子临哈了一口气,道:“这酒两个月都说多了。”

  她把段长歌又给她倒的一饮而尽,道:“解渴。”

  不远处,胡三儿看着两个人,犹豫着过不过来。

  越子临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主动过去,道:“有粥吗?”

  段长歌差点没把刚喝去进去的酒喷出来。

  胡三儿讪讪道:“没有。”

  “那有什么?”

  胡三儿道:“客人不如和我进去。”她指的是后院。

  越子临点头道:“好。”

  俩人一同进了后院,空气里有些血腥味,越子临皱眉。

  胡三儿解释道:“是新杀的鸽子。”

  越子临见枯树上挂着几只鸽子,还在滴滴哒哒地淌血。

  “外头打的?”

  “是。”

  “撒谎。”越子临道。

  其中有只鸽子一看就是人喂出来的。

  “像是信鸽。”越子临道,还像是她放飞的那一只,只不过脚上并没有绑着那铁环。

  她淡淡一笑,道:“这是谁买回来的?”

  “啊?”胡三儿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是那几个黑甲的丘八拿回来的。”

  越子临的笑意更甚,道:“你找我有事?”

  胡三儿道:“昨天客人说的钩沉是什么?”

  “一种草药,怎么了?”

  “不知何处有售?”

  越子临说的东西她去找药铺老板,对方闻所未闻。

  “现在不疑我有其他心思了?”

  越子临给她喂完药之后,她确实感觉好多了,但日日有人看她戴没戴香囊,那女人还要闻一闻味道才罢休。

  胡三儿无父无母流浪到十二岁,被老板娘收养,生意不好时两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老板娘对她诚然不错,但从没有人热切到这份上,让胡三儿生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自问才色皆无,不知怎么就入了那贵人的法眼。

  胡三儿叹了口气,态度也软了下来,“现在忙得紧,若我出事,岂不是给老板娘添麻烦?”

  越子临笑,道:“大事倒不会出,只不过忘了在此间的种种而已。”

  她完,胡三儿的脸色已经白透了。

  越子临道:“少年郎,忘了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你是哪个贵人的沧海遗珠,富贵都在后头呐。”

  “若我真是客人口中说的什么沧海遗珠,那为何要我都忘了?”胡三儿道:“我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听她这么说,越子临道:“钩沉不是凡品,你要是去求那位贵人,说不定她会给你。”

  “她想让我都忘了,又怎么会给我?”

  越子临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道:“若我帮你找到钩沉,你怎么谢我?”

  胡三儿脸猝然红了,道:“这几年跟着老板娘也攒下了些钱,若是……”

  越子临道:“打住,我不要小孩的钱,”她笑了笑,道:“你替我做件事,我给你钩沉。”

  她说的如此直白,胡三儿也没了委婉的心思,道:“您说。”

  “替我看看那位贵人后腰上有没有一颗朱砂痣,就在腰窝上。”

  胡三儿大惊,道:“我怎么能看见?”

  越子临眨眼,笑道:“还是说你变成个疯子?或者,你把香囊摘下来、塞些其他草药,你看看,那女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让你忘了?”她拍了拍胡三儿的肩膀,道:“记住我说的话。”

  她走出去,段长歌还在喝酒。

  “不想喝汤?”段长歌问她。

  “不想。”越子临坐到她旁边,沉吟了二刻,道:“倒一碗温水,再来一个饼。”

  ……

  傍晚的时候,越子临又出去了一次,段长歌等她等到天黑透也没等到,正要穿上衣服去找,门便开了。

  隔着纱帘,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个穿着白衣的人,进来便吹了蜡烛。

  对方身上很香,不像越子临身上往日的那股脂粉与烟香混合的味道,反而是真正的脂粉气。

  就好像刚刚从那香粉铺子打过滚回来一样。

  段长歌方觉不对,正要拿剑,对方低笑,只听咔地一声,她手中的剑猝然落下。

  声音既柔又媚,显然是个娇美的女人,“段大人,我这身上的味道好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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