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林芷要走的这天，下起了小雨。
雨丝如牛毛般落了下来，落在手心无知无觉。易景川养在小池塘里的那些锦鲤，以为是上头来了鱼食，扑腾扑腾，煞是活泼。
“瞧，看你要走，老天都替我流下了伤心的眼泪。”易景川忧郁地望向窗外，看样子很是神伤。他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投来幽怨的一瞥。
而林芷根本没理会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她早已穿戴整齐，就等着易景川什么时候玩够了让她走。这厮挡在了门口，像是要留人的样子。
“阿芷~”他从前叫她的名字，前几天突然脑子抽了，说是人都住在他屋子里了，总不能还这么生疏，便开始这么唤她。她阻止过，但他充耳不闻，她也就随他去了，称呼什么的，不过是形式而已。
只不过他叫她阿芷时，总像是在撒娇，林芷有些不习惯。
易景川的想到倒是简单，毕竟都是亲过额头的关系了，他会负责的。呵呵。
“……”
“要不明日再走，雨天路滑，指不定有什么意外。”他皱起眉头，甚是担心地看着她。
“……”林芷觉得易景川前世说不定是个戏子，她无视他的做作的表演，放下茶盏，头一歪，冷漠地看着他：“可以走了吗？”挽在耳后的发丝应声而下。
易景川觉得林芷板着脸的时候也很美，半点没有害怕，但还是松了口：“你在我这儿住了三日，总得让我收回点利息，我毕竟是个商人……”说着这话，却不像任何一个商人一样精明，有的只是委屈和请求。
林芷觉得这样也好，她也不想总是亏欠他，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易景川看到林芷首肯，唰的一下打开扇子，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林芷实在不想告诉他，他这无耻的模样和他口中的混账东西张珂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嗯……”他终于合起扇子，抬起了眼：“你同我去游湖吧。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他刚说完林芷就一口回绝了他。
“……”易景川瞠目结舌。不过他很快重振旗鼓，掩下眸中的算计：“既然如此，那就从现在开始唤我景川吧，阿芷～”
林芷又想拒绝。
“只能两个中选一个。”易景川笑笑，没了耍赖的模样，神色颇是正经，他说：“阿芷，做人可不能这般。”
她哪般做人了？
林芷看着易景川认真的神色，叹了口气，终究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去游湖吧。”
“甚好甚好~”吊儿郎当，痞里痞气。
“……”林芷一度怀疑他刚才是装的。
他开了房门，屋外有些冷气飘了进来，让林芷打了个寒颤。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暖炉给她，五月的天气早已变暖，林芷的手却总是冰冰冷冷。
打开油纸伞，伞面是粉嫩嫩的，缀着些桃花，很好看。
易景川穿着墨色衣裳，腰板直挺挺，撑着这样的伞，反而显得有些妖气。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
少女的步履极缓，雨丝密密麻麻地飘下来，有些飘进了屋里，一瞬间不见踪影。他就在那里，眼神灼灼，不笑认真的样子颇是动人。
林芷低下头，不再看他。
她缓缓地走到伞下，看到他一尘不染的衣摆。
“走吧。”他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在伞面的笼罩下，和平常听起来有些不同。
林芷嗯了一声。
他本来离他有些远，可是他越慢慢靠过来，温热的肩膀上传来他的温度和他的气息。她又走远些。
他的声音颇无奈：“你要歪到哪儿去。”
林芷微微抬起头，才发现路有些偏。她歪过头朝他看，眼神有些歉意。
不知原因的心虚。
其实这样的天气，也可以不撑伞不是吗？
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想拒绝？
她开始胡思乱想。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他挽上她的手臂，将她拉近些。
易景川的厢房离大门的距离不算太远，林芷却感觉每一秒都很折磨。
马车就停在门口，一个小厮坐在马车前，目不斜视。
“我就不送你了。”易景川摸了摸她的头。
林芷嗯了一声：“这几日谢谢你了。”将她照顾得这样好……
他将伞收起来，趁她不注意把她抱上马车，朝她嘿嘿笑。车帘一放，他就消失不见。
马上开始慢悠悠地移动，林芷坐在马车里，突然发现
这马车确实比赵府上好上不少……
……
熬过了最开始的几天，林芷已经可以行动自如。她又待在酒馆里，腿上盖着一层毛毯，小咪乖乖地睡在上面。
小翠和小阳看到林芷回来十分开心，趁着人少的时候，讲了不少这几天听到的有趣的事儿，把林芷逗得呵呵直笑。
“姐，你没事就好。”说着说着小翠眼睛就红了。
林芷朝她笑：“这几日辛苦你和小阳了。”
“不辛苦不辛苦，在林姐姐这儿可开心了。”小阳跳上板凳，同她说话，笑得时候，露出了小小虎牙，甚是可爱。
林芷这儿的活计比起农活确实轻松太多，她给的银钱也不少。而且这酒馆里从不缺吃的，赵府和易府总会送来各式各样的小吃，林芷总会分一部分给他们。这让小阳在村里的孩子们那儿很是受欢迎。
“你呀。”小翠看着小阳那狗腿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朝林芷抱歉地一笑，狠狠戳了一记小阳的脑袋：“就知道吃！”
小阳朝小翠做了个鬼脸，就赶紧逃了。
“对了，姐……”小翠还没说完，门外就冲进来一个奶团子。
“小姐，小姐……你等等……”婢女也很快赶到。
奶团子今日穿着淡黄色的衣裳，衣摆上溅了星星点点的泥土，跑得甚急。她一看见林芷，就哇哇哭了起来。
酒馆现下无人，奶团子的哭嚎声在空荡的大堂里不断回想。婢女们连忙哄她，小咪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换个姿势继续睡了。
趁着间隙，小翠朝林芷说：“姐，我刚刚就想说，这小姑娘每日都来找你……”语气颇是无奈。虽然她早已对那小姑娘说林芷无事，但她总以为她是被她家婢女收买了骗她。
奶团子看到林芷，终于放下了这几天提心吊胆的心。
“我，嗝，我还以为你死了……”她哼哼唧唧说出来。
林芷将小咪抱到椅子上，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我很好。”她牵着她的小手。
“嗝，我没有，我没有下毒害你。”奶团子眼看眼泪又要出来。
她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我知道，是我身子不好，吓到你了。”林芷很喜欢这奶团子，因此对她十分温柔。若是这景象被易景川看到，又要阴阳怪气了。
奶团子被她安抚好了，冲到她怀里，把鼻涕眼泪都擦到她衣裳上。
林芷无奈地笑笑，将她的脸好好擦干净。
“我叫张莹莹，是表哥的表妹。”她放下了防备，开始介绍自己。“我日后不欺负你了。”
林芷感到好笑：“那你多少岁了呀？”
“十二岁，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母亲说我再过三年就可以和表哥成亲。”张莹莹从小在家备受宠爱，因此十岁的年纪却养成这这副懵懂无知、天真活泼的性子。她说完这句话，就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林芷，看她无甚大碍，便松了口气。
林芷把她抱到凳子上：“你为什么喜欢你表哥？”
看着张莹莹瞬间警戒的样子，林芷同她保证：“我不喜欢你表哥，不会跟你抢他的。”
张莹莹本来很担心要是她日后同表哥在一起，林芷又会被气晕，听她这么一说，便完全放了心。
还真是个好哄的孩子。
“我从小被人欺负的时候，表哥总会来救我。”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直接红了脸。
林芷没想到原来张公子还是个会爱护表妹的，有些诧异。小姑娘水汪汪的眼里满是对他表哥的喜欢。
张公子在被他父亲痛骂之前，确实是个好孩子。
张莹莹因她这副软乎乎的性子，在同龄人之间常会被欺负。那些小孩看她吃穿用度皆是一等，便花言巧语骗她的东西，莹莹单纯，刚开始当然很容易得手。不久张夫人便发现莹莹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不见，在得知原因之后，十分严厉地教训了她一顿，莹莹便不再随意给别人东西。
那些人发现很难再从张莹莹那讨到东西之后，便从一开始言不由衷的讨好变成冷言冷语的讽刺。莹莹不敢再告诉母亲，只躲在角落一个人默默地哭。
那时候张珂出现了。
像黑暗中的一道光。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教训了他们一顿，还将事情告诉给祖母，自此之后，莹莹再没受过欺凌。虽然时不时会遭白眼，但她并不在意了。
因为在她小小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大英雄……
“我最最最喜欢表哥了……”
奶团子朝她微微一笑，羞涩的，固执的。
爱情的最开始总是那么地，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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