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上掉馅饼

　　徐家的客厅里坐了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见到徐杰领着张小伟进去，两人都微微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但一闪即逝。那个瘦削的中年人长得与徐英峰有五分相似，只是少了些娘气，多了些书卷气，他请张小伟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便吩咐仆人上茶，才缓缓开口：“在下徐英鹏，这位是在下的姐夫郑海。”他指了指旁边那个白胖的中年人，白胖的中年人便笑着对张小伟点点头，笑容有七八分像是弥勒佛像。

　　张小伟也咧嘴一笑，点头回礼。

　　徐英鹏说：“昨日舍弟向阁下买了几件贵国的水晶玻璃品。不知目下还有多少？”

　　张小伟说：“暂时有几十件吧。”

　　“不知贵国还有多少这类商品可以运达敝国？”

　　“若是有合适的客户，要多少可以有多少。”

　　“我这位大哥是本地小有资产的商人。希望能和贵国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

　　“哦？”张小伟再次打量了一下郑海。

　　郑海再次笑眯眯地对张小伟点点头，说道：“物以稀为贵。张兄的商品，我昨日见了，便觉得奇货可居。可贵国若是要与敝国长期通商，商品一旦大量涌入，则价格必将下滑，这点张兄想必也料想得到的。但若张兄你愿意与我合作，我在价钱方面不会亏待你的。我们可以签订合约，先定好价钱，以后商品大量涌入，我还是愿意以最初定的高价购入。”

　　张小伟心想：天上掉馅饼，还需要小心下面有没有陷阱。便不动声色：“哦？”

　　“但有一个条件：贵国的一切商品，除官府榷买外，须全部卖给我。”

　　张小伟心想：这不是要搞垄断么？现在情况不明，我又不知道这胖子的底细，他未必就是好的合作伙伴，且不忙答应他。于是说：“我目前手头上有的，可以全卖给你。但长久的合作，我也决定不了，还要从长计议。”

　　郑海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仍约好晚上一换好金锭，就去买他手头上的东西。

　　徐英鹏问：“阁下在哪里下榻？下午郑大哥才方便上门和你交割。”

　　张小伟说：“友会客邸。”

　　徐英鹏、张海听了，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张小伟问：“这友会客邸有问题么？”

　　两人一齐摇头：“没有没有。”

　　过了一会儿，徐英鹏对郑海说：“大哥你府上房舍不是很充裕么？不如接张兄去你府上住，也方便些。”

　　郑海说：“是啊！张兄你独自住在外面，没个贴心的人照应着不方便。不如去寒舍住吧，吃住都比外头要放心些。”

　　张小伟早从魏二七那里打听到友会客邸主人的身份，此刻见了徐英鹏和郑海两人的神色，心想：这两人的表情，分明是担心我住在友会客邸，会见到那张皇亲，从而和张皇亲合作。这么看来，郑海是明白他自己竞争不过张皇亲了。魏二七说那张皇亲是个直爽豪迈、重情重义的人，他该会是一个更好的合作伙伴吧？老子可要先会会那张皇亲，再做打算。想到此，他一口回绝了郑海的邀请。

　　回客邸的路上，张小伟想着：今日回去，可要磨磨魏二七那老狐狸，无论如何，总要他答应引荐我去见见那张皇亲。

　　想着走着，不觉到了客邸。他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由两匹毛色亮滑的白马拉着，旁边站着两个车夫模样的男子，都膀阔腰圆，熊一般高大壮实。那车的车身罩着苏锦，昨天他才在布帛店里看过，价格不菲，那翠绿色的苏锦上绣着一尊手执净瓶的白色观音像，绣工很是精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奢华的马车，不禁多看了两眼。走进店里，他向魏掌柜点了点头，便要回房间里去。魏掌柜笑容可掬地说：“张大官人，小人的主人早已等候你多时了，请你往主人府上一叙。”

　　张小伟喜出望外：“外头那马车，便是你主人的么？”

　　“正是。”

　　“嘿嘿，我还没登门去拜访你家主人呢，怎么好意思让他来接我？”张小伟直乐：今天是下馅饼雨了？连续两块馅饼砸我头上了。

　　“呵呵，小人的主人最是热情好客。他下午就派车来接您了，不巧你出去了，等了您小半个时辰了，这就请您上车吧。”

　　张小伟兴高采烈，连房间也没回，转身便上了马车。一路上他笑着向两个车夫套话，两个车夫对他很客气，口头却很紧，无论怎么问话，两人只是恭谨地点头或鞠躬而已。张小伟兴高采烈，也不在意。

　　不久，车子停下来了，一个车夫先跳下车，回头要搀扶张小伟下车，张小伟不太习惯由人伺候，便自己跳了下来。面前是一所高峻的房舍，门檐高耸，比徐府还气派。张小伟想着，抬腿就往前走，一个车夫小跑着进去通报了，另一个车夫留住张小伟，说：“请您稍候。”张小伟便在门槛前站住了。看守门口的两个仆人就站在张小伟两侧。张小伟有点讶异于这两人的身高——这张家的两个门卫、两个车夫，都比自己要高一个头以上，估计比还没有变性缩水的自己要还高上将近十厘米，而且个个壮硕得像熊一样。“难道宋代的大个子都集中在这个地方了？我是进了熊窝了？”他想着。

　　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接了张小伟进了外厅。这仆人脸上带着一道一指多长的疤痕，外形也像熊，像一只春天的熊——冬眠了一冬，饿得皮包骨了，但骨架仍是十分壮观。

　　这外厅也比徐府的高敞不少，简直像个现代的小礼堂了，大厅正对着入口处有一张千手观音绣图，这图高达三米以上，金碧辉煌，想来大概是用金线银线所绣，绣的虽是观音，却莫名给人以凌厉而粗俗之感。图下一张镶金高几，几上一尊半米高的观音金像，往前是一张镶金八仙桌、一把镶金太师椅，金灿灿、明晃晃，十分耀眼，十分有暴发户的气质。厅左右各摆了六七张椅子，那只春天的熊请张小伟在右边第三张椅子上落座。经过这两天对宋代礼仪的接触，张小伟已经知道，坐在这里，意味着张家并不如何看重他。那熊也不与张小伟说一句话，就退立在一旁，不动不响。大厅里静悄悄、空荡荡的。等了十几分钟，别说张皇亲，连个鬼影都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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