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为母心肠

　　“县主，家丁差不多都走了，倒是有想要留下来的，被其他人一并劝走了！”郑嬷嬷的声音在萧琇莹的背后响起，“还有那位管家，倒是说早些时候承了二王子的恩惠，承诺要在京城照顾好您，所以不愿离开！”

　　萧琇莹回首间道，“那三个粗使的婆子眼光不正，明明在我说及金银之物的时候，心动不已，但是仍旧没有离开，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还请嬷嬷查证清楚！另外，这府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住在这里，劳嬷嬷掌掌眼，亲自挑选些合适的人进府，至于人数，不用太多，能够将府中看顾过来就成。”

　　郑嬷嬷点头，“那您就住在正院吧，回话也方便！买人的事情，奴婢明日就去办！”

　　萧琇莹点点头，覆又看向郑嬷嬷，“让嬷嬷跟着我，委屈您了！”

　　“县主哪里话！承蒙县主不嫌弃嬷嬷年纪大，去那里都带着嬷嬷，又容许初度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跟在身边伺候，便是天大的福气了！”郑嬷嬷诚恳的说道，“只是，您这样贸然离府，老王妃和世子妃那边，怕是要担心了！”

　　“祖母最了解我，只怕这会儿已经得到消息了，而父王应该被祖母追着满院子打吧！嫂嫂怀着身孕，应该着急忙慌的叫了大哥满京城的找我才是。”萧琇莹面色清冷，低声道，“有了大长公主帮衬，这会儿我在永昌候府上的消息，应该传遍了，而大长公主承诺会帮我隐瞒一段时间！”

　　“县主是想做什么吗？”郑嬷嬷有些不解的问道，“其实，若是您呆在永昌侯府可比在这里安全的多！”

　　“是啊，永昌侯府可比这里安全的多，可是侯府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地方，做事只会畏手畏脚！”萧琇莹环顾四周之后，长叹一声，此时此刻她才是真的无比感激慕良笙送给她的那些新婚贺礼是如此的用心，也感叹他将这些东西准备的如此周全！

　　郑嬷嬷点点头，环顾屋子里的摆设，不由的感叹道，“县主说的是，您交代的事情，奴婢明日就去办。也是二王子考虑的周到，府上的一应东西都准备的十分妥帖，就连衣服首饰都准备了好些！您今日也累了一上午了，不如奴婢伺候您歇一会儿？”

　　“也好！”萧琇莹揉了揉疲惫的眉眼，“我醒来以后，请柳妈妈来一趟！”

　　郑嬷嬷点头，见萧琇莹进了内室歇息，又叫了采波守着她。

　　或许真的是累了，萧琇莹才上床就沉沉入梦，梦里只觉得十分明亮，她好似化作婴儿一样依偎在一绝色女子的怀里，女子穿了绯色的衣裙，恍如梦里的阳光一样温婉的笑着。她认得，那是她的母妃，梅氏。只是梅氏很是消瘦，她能清晰的感知到抱着自己软软身子的那双手臂，并无什么力量。可是梅氏的眼底不见哀愁，依旧带着慈爱的笑意，那么温暖。

　　身边的白雪都被清扫干净，只有高处的枝桠上还有几分积雪在，梅氏抱着她坐在梅花树下，天气十分暖和，树上的梅花朵朵盛开，阵阵清香从她的鼻息间掠过，她笑咯咯的想要伸出手想要摘一朵，梅氏好笑的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阿欢，母亲的阿欢想要梅花么？”

　　她恍然一笑，梅氏也微微笑了笑，从最近的枝桠上摘下来一朵，轻轻的别在萧琇莹的帽子上，逗得她欢快的笑的开心极了。

　　“阿欢，阿欢，母亲若是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你该如何？你父王会不会对你好，他们会不会害你？”梅氏看着萧琇莹笑的烂漫，喊了眼泪抱着萧琇莹轻轻的爱怜不已。

　　萧琇莹着急的不行，她想要说话，可是梅氏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渐渐化作一团烟雾，最后消失不见。

　　接着，她被柳寒烟抱在怀里，气息恹恹，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衰弱，也能听到身边丫头婆子隐忍的哭声。她的心里突然一跳，而后看向柳寒烟。柳寒烟那张脸上全是冰霜雪雨，呵斥着那些人不许哭闹，按着规矩发丧。

　　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只能哀哀的哭着。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做，直到老王妃急急赶到了梅园，看到了她。而她也看到了她的父王，勇王想要伸出手来抱她，她恐惧的扒拉着柳寒烟的衣服，嘶声力竭的哭闹不休，吓的勇王不在抱她，只是问道，她这是怎么了，是怎么了？

　　老王妃长叹一声，让柳寒烟抱去被乳母，而柳寒烟摇摇头，什么都不肯吃，吃了就吐，从昨日入夜之后就一直如此。

　　老王妃卸了手上的收拾，将她抱了过来，她仍旧伤心的哭着，而她身边围着才七岁的萧烨华，笨拙的哄着她。可是她那么伤心，她再也见不到那个温柔的女子，这个世间最爱她的那个女子了。

　　她看着人们将造就没了气息的女子装棺入殓，看着勇王将府上的侧妃一剑击杀，连带着她府中的孩子一起，看着老王妃气得大骂，看着萧烨华一脸的冷漠，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县主睡醒了？”采波低声问答，“可是换了地方，您睡不惯，这才小半个时辰！”

　　萧琇莹只是睁开眼，一阵恍惚，没有说话，而采波也不在意，为她倒了干净的清水来。

　　“县主，您是不是饿了，奴婢给你传饭？”采波见她神色漠然，想着已经午时了，所以才问道。

　　“不用了，我不饿！你自去忙吧！见了柳妈妈，说我要见她！”萧琇莹低声吩咐。

　　采波点头，退出了内室。

　　已经快三月了，天气日渐暖和，阳光早就有了灼热之感，而萧琇莹只觉得周身如置数九天气，冷的不能自己。

　　柳寒烟推了门进来，见萧琇莹坐在床边，眼泪不住的流着，她有些着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琇莹仰脸道，“妈妈，母亲是不是叫我阿欢？”

　　柳寒烟一愣，点点头，“是叫阿欢，你生下来不爱哭，只爱笑。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只是，姑娘去了之后，这个名字就不再用了，您的名字还是太后和老王妃取的。只是，您怎么知道这些，当年的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您那会儿还小，不应该记得的！”

　　“许是母亲托梦告诉我的！”萧琇莹由着柳寒烟给她擦脸，“父王除了越侧妃，从前还有一位侧妃？”

　　给萧琇莹擦脸的手一顿，柳寒烟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妈妈不用瞒我，只管说是不是？”萧琇莹淡声道，“便是您不告诉我，我也是能够从别处打听到的，可是这些事情，我只想从您的口中知道！”

　　柳寒烟将手帕收了起来，脸上闪过几次犹豫之色，放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这才开口道，“当年，姑娘嫁进王府之后，很快生下了世子，但是之后很长时间里都不曾再怀孕。先帝爷疼惜王府的子嗣，于是从低阶官职的官员家眷之中选了一位姑娘进府。那位侧妃，倒也十分乖觉，无事从不露脸，十分的小心。姑娘念及到底是姐妹一场，于是时常权利王爷到她那里去坐坐。可是一来二去，侧妃就生出了不一样的心，五皇子能够得手多半都有她的功劳。偏生，那位侧妃娘娘十分的小心谨慎，而姑娘那会儿根本腾不出手来料理她。之后姑娘怀孕到后期的时候，侧妃就许了管家之权，她也是聪明，做事从来都以梅园为主，赢得王府上下一片赞赏。就为了在姑娘生您的那一日做手脚，若非姑娘的奶妈妈果断，将接生嬷嬷全部拦在屋子外，只怕您早就没了。而姑娘生下您之后，她又来告诉姑娘，她怀孕了，而且昨夜的事情，全都是王爷安排的，只为了叫姑娘和您母女具亡！”

　　“所以，母亲就信了？”萧琇莹问道。

　　柳寒烟摇摇头，“姑娘如何聪明，生下你之后，立即着人进宫传话。而侧妃说着话的时候，老王妃和王爷都在门外，自然是听到的。这么些年过去了，奴婢仍旧记得姑娘脸上的镇定，她命人将侧妃掌脸，叫她知道尊卑有别，嫡庶有别。又将才出生的您抱给老王妃和王爷看，说明您的身份，又说了在孕后期，受侧妃的毒害，您才瘦的像只猴子一样。您才出生的那会儿，长得可像老王妃了，简直一模一样。老王妃当场就笃定您是王府的子嗣，又将侧妃禁足，躲了管家的权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王爷早就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姑娘知道这是如何都拔不掉的。于是在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就给你找了乳母，又任由那人下毒，最后在临终的时候百般交代勇王照顾孩子们，以皇族同室操戈为例，以一个母亲的担忧为情，恳请除了侧妃肚子里的子嗣，断然不能再有子嗣。”柳寒烟道，“而奴婢和嬷嬷在姑娘死后，抓出了下毒的侧妃。”

　　“看着一双儿女的妻子瘦骨嶙峋到连穿了衣服就看不到人，看着儿女哀哀啼哭，面对心里的愧疚和愤怒，父王巨剑杀了侧妃和她的孩子！”萧琇莹缓声道，“母亲用自己的命为大哥铺就了独一无二的地位，为我证明了血脉，并且让王府之后再无隐患！”

　　柳寒烟点点头，“姑娘从来都是这样聪明的，可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县主了，所以才会在临终的时候托付给了太后娘娘和老王妃！”

　　“可是侧妃是先帝所赐，又是官宦出身，骤然离世，怎么会同意！”萧琇莹问道。

　　柳寒烟脸上闪过讥讽之色，“一个低阶的官员，骤然与王府结亲，怎么能把持得住，在发现侧妃下毒的时候，就开始收集低阶官员贪污的罪证。而奴婢在姑娘离世之后，将这些罪证交给了皇上，将姑娘的死因告知。剩下的事情，自然有皇上料理了。而王爷一气之下虽然杀了侧妃，可是事后必然后悔。也是巧了，您是由姑娘亲自喂养的，身体里早就积累了毒素，老王妃素来爱重您，见你日日瘦弱，什么都吃不下，每每王爷在，都要将侧妃诅咒百十八遍，久而久之那些后悔和愧疚早就化作烟雾了！”

　　话毕，柳寒烟看向萧琇莹，“这些事情，和姑娘的死因有关，但终究涉及皇家的颜面，所以对外宣称是姑娘重病离世的，而侧妃伤感之下，小产之后也一并去世了！知道旧情的那些人，很多都被处理了，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了！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姑娘早就处理好了，所以就没有告诉县主！”

　　“我知道！”萧琇莹低声道，“只不过梦里梦到母妃了，所以才问一问妈妈。您说母妃是不是一直放心不下我，所以我才能在梦里见到她！”

　　“或许吧！”柳妈妈笑了笑，“对了方才管家来说，咱们府上也得取了名字，不然老是叶家别院这样叫着，总会惹人侧目！县主瞧瞧取什么名字好？”

　　“母亲叫我阿欢，必定是希望我长乐无忧，就叫长乐府吧！”萧琇莹道，“对了，我记得妈妈在吉安侯府有些关系在劳烦妈妈帮我留意一下，府上三公子的动向，我有用处！”

　　柳妈妈点点头，“这都是小事！您还未用膳，且吃些吧！”

　　萧琇莹点头。

　　第二日下午，萧琇莹坐在抱夏里听着管家汇报这几日的开销和上午郑嬷嬷采买进府的下人的情况。

　　“这两日，县主花销共一千三百五十七两，其中赏银一千一百二十两，灶上采买三三十七两，添置下人共一百七十三两，有三户人家，男子共计七人，丫头共计四人，婆子共计四人。针线房采买衣料针线共计二十七两。账上还有约两千两银子，只是另外家丁的路费还未结算！”管家清晰明朗的将账本报给萧琇莹知道。

　　而萧琇莹也接着这个机会仔细的观察管家，管家姓李，四十上下，无儿无女，对管家一道十分精通，而且笔墨不错。“好，若是账上的银子不够，可问我取，另外咱们这府上的月钱如何定，下人们一年四季的衣料如何安排，劳烦管家拟个条陈出来！”

　　“是！”李管家点头，“若县主没有别的安排，那小的先下去给新来的下人安排住处了！”

　　“对了，以后不要交县主，叫我夫人即可！”萧琇莹提醒道，“既然是避居此处，还是小心些为妙！”

　　李管家虽有惊讶，但是并未多话，回话之后就退下了。

　　“夫人，这李管家，瞧着很是不凡！”千萍抱着账本子说道，“倒像是受过教养的子弟一样！”

　　“他却是是受过大家教养的子弟，而且也不姓李，不过，不管他从前如何，今后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了她！”萧琇莹道，“吉安侯府的三公子今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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