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破釜沉舟（二）

　　亲耳听得大长公主的保证，萧琇莹这才放下心来，见大长公主也未多问，对她倒是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直到同大长公主回府，然后换了另外一身衣服从永昌侯府的角门离开。

　　“离开了？”大长公主侧卧在靠窗的软榻上从临湖小筑中看向外面，一片繁花似锦的满园春色问道身边的嬷嬷。

　　站在身后的福嬷嬷回道，“换了女装，奴婢亲自送县主主仆二人离开的！公主，您可是后悔答应了县主的请求？”

　　“不曾后悔！”大长公主摇摇头，面带可怜之色，“彼时，我有皇嫂和皇兄的疼惜，才能嫁给与我心心相印的男子。而梅家丫头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明明受了那么多的苦之后，丢下一双儿女早早离世。不过，对她而言，也算是解脱。如今阿莹又生了这样的心思，我瞧着她与梅家丫头相似的容貌，看着不同于梅家丫头的孤苦之色，满满的都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愿她能心想事成。福嬷嬷，你留意些，若是阿莹那边有什么麻烦，劳你出手，帮她解决一些！这世间，能为自己命运抗衡的女子又有几个呢！”

　　福嬷嬷微微躬身，算是应下，又向大长公主看去，微微笑道，“公主，您可是想念老侯爷了？”

　　大长公主眼底带起一抹如水似雾一样的眷恋，“思念他，是我毕生做的事情！哪怕与他相处的时日那么短，我活着的时日那么常，可是我仍旧不该初心，他许诺我生生世世的夫妻，只要我合眼，就能在忘川河畔寻得他，也不算苦！”

　　女子已经快四十好些了，只是看着那容貌仍旧如三十妇人一样，眼底依旧是清澈透明的眼光，这么些年的苦难，与她而言，不过是夫妻二人再聚首的阻碍！

　　出了大长公主府，萧琇莹拉着换了同她一样换了一身下人装束的千萍急急往东城的琉阳街去。只是二人到底容貌出众，便是可以乔装过，也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县主，怎么办？”千萍有些着急的问道，“有人跟了我们一路了！”

　　萧琇莹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心中暗恨，但是脚步却快了好些。但是仍旧被人堵在了巷子里进出不得！

　　“小妞，长得不错，跟爷玩玩如何？”为首的男子，一身锦袍，珠玉在身，但眼下乌青一片，一看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的纨绔子弟。

　　萧琇莹将千萍拦着身后，冷冷一笑，“你是谁？”

　　“哟，小妞倒是挺稳得住！”那男子呵呵一笑，对着身后站在的好几位下人轻浮的笑道，“不怕告诉你，公子我乃吉安侯府的三公子！”

　　“喔，我知道！吉安侯府有兄弟三人，长子为嫡出，普一出生就立为世子；次子年纪不大，但是文采斐然，官居户部侍郎；可惜了这三子，原是府中粗使丫头所生，生了儿子才被扶为侍妾。”萧琇莹用十分可惜的口吻说道。

　　“可惜什么？”那纨绔子弟好奇问道。

　　萧琇莹盈盈一笑，姿色绝丽，引得那吉安侯府的三公子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曾听闻大长公主和五皇子都说，三公子在吉安侯的三位公子中，最是聪明绝顶的。但是生错了胎，投生在了下人肚子里，若是生在了夫人的肚子里，只怕今日是谁坐在世子之位上都不一定！”

　　吉安侯府的三公子明显怔愣，而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中，有一位小厮，眼睛转的如同色子一样，满肚子的鬼主意。他忍不住厉声呵斥道，“小小丫头也敢挑拨吉安侯府的是非，谁人不知道世子爷最是贴面无私，若是三公子有什么好歹，叫你好看！”

　　萧琇莹莲步轻移到三公子身前一丈远，突然伸手将他的衣领拉住，引致身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瞧瞧，你那似天仙一样的嫡母，可是不放心你，特意安排了人在你身边误导你。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从前，你父亲还多少对你抱有期许，但是自从那人倒你身边之后，整日里撺掇你出门玩闹，惹是生非，惹得你频频招你父亲嫌恶。可是每每此时，你姨娘都是百般的回护你都不定作用，可是你嫡母一出声，你父亲就会看在她的份上不会再责罚你，而你自然就百般的感激她，是不是？更有甚者，她锦衣玉食的养着你，悄悄的拿钱给你花销，只一味的将你养的不知上进，侯爷对你越发的失望！”

　　那三公子原本也不是什么真正痴傻之人，萧琇莹不过是将他未曾看破的真相，点拨出来。此时，更是觉得后脊背一阵发麻，心惊的厉害！

　　“今日，是不是那人也给你出主意，瞧着我们二人好颜色，撺掇你来调戏一番，没准就能引得我们出身贫寒的二人对你玉树临风的公子倾心了不成！可是饶是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们二人这一身衣衫相似，衣料不俗，可是这条街上谁家有这样的底蕴，连个伺候人的丫头都能穿的这样好！”萧琇莹似笑非笑的问道他，“公子且想想，若是真的我们被你调戏了，该如何？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可是连皇上，太后都见过的！便是奴才，也不是谁人可以随意欺辱的！你是准备被你父亲打的不知生死，还是被除籍？”

　　那三公子也不是蠢笨之人，细细想来，只觉得一个丫头，若是真的被他成了好事，也是不打紧，想要反驳。

　　而萧琇莹看出来他想要说的话，在他耳边轻声讥讽道，“你见过那家的丫头生的这样好，不留着自己用，还要给旁人用的道理？我们府上的小侯爷学识才情，容貌骑射，样样精通！而且有我这样的丫头么？”

　　那三公子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萧琇莹，只觉得即便是穿着下人的衣服，站在陋室之下，周身的气度和谈吐便是他的嫡母也是不曾有过的。心里有的悔不当初，这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萧琇莹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很是诱惑的说道，“想不想叫你嫡母尝尝你父亲的暴喝？若是你听我的，我管教你的嫡母今后再也不敢为难你和你姨娘！而且，你的兄长们也不会视你为无物了！”

　　那三公子早就汗湿衣衫，乍然听得萧琇莹这样说，心里不住的打鼓，“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嫡母出身显赫，又生有出色的兄长和长姐，那里是我一个小小庶子能够轻易撼动的！您就放过我吧，我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势力，胡作非为了些，若是失礼，我给姑娘赔罪！”

　　站在巷口的那几个小厮见自己三公子和一个丫头说的热乎，不知道如何是好。倒是先前呵斥萧琇莹的那个小厮，这会儿见势不对，又道，“三爷，今日出来的时候，世子爷可是说了，侯爷回来是要考校您的学问的，若是答不上来，可是要吃苦头！”

　　萧琇莹冷冷一笑，看着想要张口回话的三公子，“是不是想说，母亲会护着我，或是，有母亲在，我不会挨罚的！我告诉你，今日你回去必定受罚，因为那个小厮一定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的嫡母。而你的嫡母忌惮你来日要分走她儿子们的产业，一定会痛下狠手，你不一定活的过这个月！”

　　方才还神气十足的三公子，这会儿功夫在萧琇莹的恐吓之下，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

　　见料已经下足，萧琇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旁，“别怕，若是你扛不住了。就到璃阳街叶家别院来找问，说是找锦绣姑娘就是了！”说着就要从他身边溜走，顺便还留了一句话，“若是你不知道怎么办，那我告诉你一个法子，除了一直劝阻你的小厮，其余的那些小厮统统不能留在身边，至于怎么换了又不叫你嫡母知道，自己想法子去吧！”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从那些人身边走开，十分的自然。而千萍早就吓得脸色煞白，“县主，您是怎么办到的？”

　　萧琇莹弯了弯嘴角，“你以为，我让你搜集回来的那些流言蜚语一样的消息，全是为了解闷用的？哎呀，今日的运气真是不错，下的火候也足了，我身边正好缺个打手，这位三公子足够没有脑子，胆子又小，可是勇气可嘉，眼光也不错，权且用着他吧！”

　　千萍似懂非懂，有些糊涂，“可是您怎么知道这吉安侯府的三公子是这样的性子，而且吉安侯府的老夫人是这样的心肠呢？”

　　“从前还觉得你有几分聪明劲，可是现在怎么那么笨啊？”萧琇莹拍了千萍的脑袋一下，“那位吉安侯府的夫人的母亲同赵家的老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那位赵家老夫人是如何的英勇无畏，如何的在家中夫婿离开之后，凭一己之力将赵家扶起来的。而她的姐妹怎么会差呢，那位侯夫人的娘家可是听闻有半点家风不正，子嗣不孝的消息传出来？偏生这位侯夫人不一样，将庶子样的不着四五的，半点不打不骂，还好生养着，这叫捧杀，真是心机深厚！这样养出来的孩子，还有什么计谋和心机可言，大半都是欺善怕恶之辈！”

　　“原来如此！”千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向萧琇莹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之色。

　　而萧琇莹自然是无愧的将自家小丫头崇拜的目光收了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的事情。

　　走了约半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到了璃阳街，敲开了一处不起眼的府邸，悄声挤了进去。

　　“可算是来了！”柳妈妈和郑嬷嬷见萧琇莹二人进来，好不激动。郑嬷嬷上下打量一下，“这，怎么换了大长公主府上的衣服？”

　　萧琇莹摆摆手，“说来话长，一路上耽搁了会儿，传茶吧！”

　　郑嬷嬷点点头，将萧琇莹带去了正院。“这府上不算小，地势也十分的隐蔽，等闲是不会发现这里的！奴婢与柳妈妈拿着东西到这里的时候，敲开门按着县主交代的报了名讳，才被府上的家丁放进来！”

　　“恩！”萧琇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又喝了一盏茶之后才问道，“可问清楚了这里阿笙留了多少人在？”

　　“有管家一人，家丁十人，粗使婆子三人，丫头二人！”郑嬷嬷道，“管家见我们来了之后，将府上的院落都尽数告知了！共有院子五处，正院和东西南北院，有小园子一处，还有几处家丁住的矮房！”

　　“咱们带了那些人来？”萧琇莹又问道。

　　郑嬷嬷面有难色，“除了奴婢和柳妈妈，带来了初度，采波，还有映水，将依山和听雨留在王府中打探消息了。奴婢带着采波回了张府，倒是一路畅通无阻，我二人将房产田地契约，银票和贵重的金银首饰，并一些药材叫人送到您的陪嫁铺子，从后门送了回来。”

　　萧琇莹蹙眉，“这样大的动作，张府没有人过问？”

　　“老夫人和大夫人问了，奴婢说您的身子还不甚好，太医换了好几位，王府中一时药材短缺，所以才将您陪嫁中的上好的药材尽数取了回王府。”

　　“这样也好，现在总是要小心些才是！”萧琇莹点点头。

　　“将他们都唤来，我有事情交代！”萧琇莹喝完茶之后道。

　　郑嬷嬷点头，出门去办了！

　　不多时正院的堂下乌洋洋的沾了二三十号人，面色不一，但是都少有抬起来打量上位者的下人。

　　估摸着时候，一盏茶罢，萧琇莹这才徐徐开口，“阿笙将这府邸和你们交给我，自然是十分信赖我会照顾好你们，也是信赖你们会保护好我！但是我知道，你们中有漠北来的铁血汉子，自然是不服我的！今日，若是有不服我者，赠银百两，以作谢筹，拿了钱财，就能离开这里，从今往后不得谈及这府中的一切！”

　　果然家丁中有几人微微动摇，问道萧琇莹，“县主所说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的阴谋诡计只会对付那些阴诡之人，不会对铁血的汉子和你们下手！”萧琇莹冷声道，“若是你们要回漠北，除了这些钱财，我可另出路费！”

　　此话一出，好几位家丁都在抬头间，面露喜色。倒是那些粗使的婆子和小丫头没有动弹，萧琇莹将这一切看在心里。

　　“若是想要离开，可到郑嬷嬷处拿银子，你们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否者会殃及阿笙。我会安排时候和机会送你们离开的！”萧琇莹看向站起来的几人，沉声说道。“留下来的人，赏！”

　　这座府邸十分安静，正堂周围鲜少有高大的树木，不过是些低矮的植被，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胜在长势喜人，十分强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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