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送药

　　老王妃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昨日进宫去瞧了她，病染沉疴，连人都瞧不大出来了。伺候在身边的太医宫人都说，她不过是在见天的熬日子了！”

　　萧琇莹踉跄一步，差点跌落在地，“皇叔就没有说怎么办么？我记得，皇室是有药的！”

　　老王妃摇摇头，“南边的水匪来势汹汹，这几日一直在养心殿里处理政务，连带着你父王都好几日没有会王府了。太后虽然病重，可是国家大事要紧，便是皇上守在身边，依着太后的性子也是断然不许的！至于药，我倒是听太医说，早早就给太后了！”

　　萧琇莹含着眼泪小声的抽泣，世子妃谢氏见她这般样子，倒是有些心疼，“你若是担心，那今日就早些回去歇着，明日整理好自己再进宫去看望太后。她老人家一直最是疼惜你，若你在身边伺候着，许是能好些！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方是要紧的，否则太后见了也该担心的！”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了朝阳院，萧琇莹闷闷的呆在屋子里也不和谁说话，就看着夕阳西斜，如血般的嫣红的晚霞，布满整个天空。

　　“县主，您晚膳没有用，不如喝些清粥吧？”郑嬷嬷小心的端了一碗粥进来。

　　趴在窗户边的萧琇莹轻微的摇了摇头，清风略过，带起额前的绒发，温柔的触感，惶似每每生病之时，太后温柔的哄劝。她幼时身子不算好，每逢季节变化，就会生病，而她生而娇贵，最是不喜苦味。若是闻得药味，都要跑的远远的，何况是要喝下去。所以太后照顾她总格外的小心，唯恐她有个万一，就是吃药，但凡有空都是不假人手，亲自照拂。

　　郑嬷嬷将清粥放在几子上，温声道，“若说太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县主您了，下午的时候，世子妃有句话说的很对，您明日要进宫看望太后娘娘，那么您自己不该面色惨白，病怏怏的去。太后见了，心里只会更难过！而且，皇后病愈之后，重新掌管六宫之权，虽然皇上也许了赵宁妃协理之权，但是皇后毕竟是中宫，赵宁妃位份不复当日，兼之六公主远嫁，她难免伤心，使不上力！这几日，皇后在内廷之内，说一不二，谁人也不敢半分懈怠！若是太后身边伺候不当，您何来力气应对！”

　　闻声，萧琇莹慢慢的支起身子，冷声道，“嬷嬷说的对，太后病重之前，那般打压皇后，皇后肯定不服。她从来都是小肚鸡肠，心思狠辣之人，即便是面子上做的极好，但心里未必会真心想让皇祖母好起来，欺压在她头上。一旦太后薨逝，后宫之中，除了皇叔再也无人能牵制一二。而我，是她最不喜欢的人，她想对我下手，就太容易了！”

　　“县主知道就行！无论发生什么，或是就将发生什么，您不能乱了阵脚，迷了心智！”郑嬷嬷凝声道，“还有，三爷两日前，着急回京，原本以为是南边水患的缘故。方才探查一番才知道是因为五皇子府出事了！五皇子妃小产，是个男胎，听闻是因为落水的缘故！皇上知道之后，大为可惜！”

　　“小产？”萧琇莹蹙眉，“五皇嫂，最是精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小产才是，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来，皇家的子嗣难将养，二来，五皇子妃原本就是皇上挑选的儿媳，虽然样样都好，可是难免家世低位了些。皇后虽说出身威远候府郑家，可是她是旁支送到府上的养女，并非真正的金枝玉叶。如此一来，出身不显的皇后对儿媳的要求也就高了，而五皇子妃原本就不得她的心意！”郑嬷嬷轻声道，“听闻这次小产，是因为皇后送进五皇子妃的夫人顶撞五皇子妃，其中一人还推了她摔进水池了，这才小产的！”

　　“可有实证？”萧琇莹问道，“若是有了实证最好！”

　　“没有，因为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五皇子府早就戒严了，不过五皇子妃不是寻常人物，既然皇后也不喜欢她，您不妨拉拢来！”郑嬷嬷道，“多少也是个帮手！”

　　“也好！”萧琇莹点点头，“明日劳烦嬷嬷亲自上门询问一趟，寻常礼数即可，不用太过！”

　　“是！”郑嬷嬷道，“三爷方才回府，这会儿应该在和世子说话。”

　　萧琇莹笑了笑，轻声道，“三爷可真是王府的好女婿呢，他可是从五皇子府回来的？”

　　“是的，出了上朝的时辰，一直都在五皇子府上。”郑嬷嬷问道，“也是委屈了五皇子，若是有了嫡子，立储的底气也更足了。”

　　“不是还有一位吕姑娘么！”萧琇莹道，“兴许她有本事生下孩子，然后抱到五皇子妃跟前养着！”

　　“您是说，五皇子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郑嬷嬷心里一跳，“原本以为五皇子不过是有些风流而已，但是县主如今这样说，倒是叫人深思！”

　　“是与不是，且看着五皇嫂的反应就是了。”萧琇莹满脸愁容道，“我只忧心皇祖母的病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没有用药呢？”

　　回答她的只有晚风习习，呜咽之声。

　　三爷张廉进院子的时候，廊下的灯火早就熄了，只有正堂前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脆弱不堪。他顿了顿脚步，才跨进了屋子里。

　　柳妈妈和千萍在屋子里伺候着萧琇莹洗漱，屋外有小丫头唱到三爷回来。萧琇莹挑了挑眉，对着柳妈妈道，“既然回来了，自然该伺候着。我记得听雨手脚利索，您若是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可让她帮着些！”

　　说完，手就沉溺在了温热的水中，感受到赖在手掌的温暖和舒展毛孔之后的惬意，萧琇莹不由得眯了眯眼。

　　千萍见状道，“县主喜欢，以后奴婢每日都准备着！”

　　“交代你办的事情，如何了？”待水凉了以后，萧琇莹从水中抽出自己的手，拿了干净了棉布擦拭。

　　千萍小声道，“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好几位有意向的人家，都打了退堂鼓！人人都说金枝玉叶精贵，可是谁人也不愿意还没有将媳妇娶进门，就被戴了一顶绿帽子吧！即便是等那些风言风语过去了，好人家的公子都各自娶妻了！”

　　萧琇莹这才勾出一抹笑意，“无人求娶的公主，就只能凤台选夫，只是不知道咱们那位眼高于顶的四公主会看中那家丰神俊朗的公子！”

　　“总有那倒霉的公子撞上来！”千萍捂嘴轻笑后道，“只是那些流言蜚语，终究不能为四公主造成什么实实在在的伤害，奴婢多句嘴，您这样劳神劳力的做，看着并不单单是为了同三爷和离呀！”

　　“自然是为了和离！”萧琇莹笑道，“不过，一来，我同三爷和离之后，四公主自然是不能再下嫁给张家，便是皇叔也不许这样伤脸面的事情发生；二来，不是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娶了她去，那么就只能是京城以外的人家，若是得幸她嫁的远，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好，若是不能，四公主见天的在张廉面前晃荡，也够得他二人受的！有什么比看得见却吃不到更叫人心恨呢？”

　　千萍默默的将头埋了下来，此次醒来之后的萧琇莹，心里满是仇恨和算计，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些平和的欢喜，她瞧着也十分忧心。

　　“好了，按着计划，不日四公主会不召而回，明日你出府一趟，看看这几日还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我带柳妈妈进宫见太后！”萧琇莹淡声道，说完就上床歇息了。

　　千萍守着萧琇莹睡熟之后，才将床幔才放下，一转身就见张廉进屋子来，有些惊讶，这二人自行宫回来之后，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合，睡觉也是各睡各的。今日张廉贸然进屋子里，一时间，千萍拿不住是走还是留。

　　而张廉也察觉到了这个，对她问道，“阿莹睡着了？”

　　千萍点头，“一路上颠簸，又知道太后病重的消息，本就精神不济，又要清理祭礼之后的琐事，方才得空歇下！”

　　听完之后，张廉上前几步，探手撩开了床幔子，见萧琇莹合眼闭上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安然。“她明日要进宫？”

　　千萍点头，“太后娘娘最是宠溺咱们县主的，如今病了，自然是要看望的！”心有又拿不稳他今日是不是要这里歇下。

　　“你去将书房的床铺好！”张廉坐在床边，将萧琇莹的手拿进被子里，又仔细的将她被子掖上才道，“我晚些时候就过去！”

　　千萍放下心中的担忧，这才掩门而去。

　　屋子里有郑嬷嬷调配的香料，最是安神凝气，淡淡的香气，十分好闻。张廉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萧琇莹的睡颜，好久之后才几乎呢喃道，“这般处心积虑又明目张胆的要和我和离，只怕你早就打定主意的了！看着最是软和不过的人，怎么狠下心肠来这般的狠，早知道就不欺负你了！”

　　第二日清晨，萧琇莹方才收拾好，准备进宫的时候，张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我陪你一道去看望太后娘娘！”

　　萧琇莹奇怪的看着他，“你不用上朝么？”

　　“昨日南边水匪已经去了治理的法子的钦差，皇上体恤臣子这几日的辛劳，便免了今日的早朝。”张廉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往外走，“走吧，若是我一个人也进不了内廷！”

　　萧琇莹觉得他话里有话，隐隐觉得和太后的病情有关，于是就同意随行。

　　二人一起上了马车，相对而坐。而萧琇莹上车之后，就合眼养神，不搭理张廉。张廉见状也不恼怒，只是从马车里取了一件披风给萧琇莹盖上，“清晨风大，免得着凉。”

　　萧琇莹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张廉有些奇怪，“三爷，你今日出门是不是忘了什么？”

　　“为何这样说？”张廉蹙眉反问道。

　　“我的心思，三爷不会猜不到，可是这样的对待，十分叫人看不明白啊！”萧琇莹道，“所以，三爷你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

　　“我何时答应与你和离的？”张廉含笑说道，“从未有过！你放心，此间事了之后，我就能空出时间来陪伴阿莹。”

　　萧琇莹闻言，冷笑一声，“三爷，你知道为什么女子都羡慕那些生在皇室的女子么？”

　　“锦衣玉食，金枝玉叶！”张廉答道。

　　“一些原因吧，除了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之外，就是更多的权利和自由。”萧琇莹笑道，“对了，三爷不用和我扮作什么恩爱夫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我之间的那些事情。另外，你今日进宫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你这般聪明，不妨猜一猜？”张廉含笑道，“若是猜不到，我告诉你如何？”

　　萧琇莹摇摇头，“我还想活的长久些，这些事情三爷知道就好，不必告诉我了！”

　　张廉泛起苦笑，见萧琇莹再次合眼，眼下的淤青很是明显，可见昨夜她睡的并不好，于是不在打扰她休息。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廷到了寿康殿，在内室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太后。噗一见面，萧琇莹便泣不成声的跪在太后的榻前，床上的太后，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早不复从前的丰腴，此刻只沉沉昏睡，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方才还醒着，这会儿睡着了！”桂嬷嬷面容憔悴的说道，“念叨县主好些次数，知道您在庄子上为王妃主持祭礼，还是说您长大了，知道心疼母妃了！”

　　萧琇莹点点头，只是抓着太后瘦弱不堪的手道，“我不过出京一趟，怎的回来之后就这样严重了！”

　　“这病来来回回好些时候了，年前就病着，只是那会儿功夫，太后还能强自撑着，如今撑不住的！”桂嬷嬷泣声道。

　　“太后殚精竭虑一生，未曾有丝毫的懈怠，如今病了，自当是举国之力救助！”张廉道，“今日进宫，五皇子托我给嬷嬷带了一**药来，说是之前就和二公主说好的那味药！”

　　桂嬷嬷脸上一喜，只是没有接过那药。

　　“你们且出去吧，我想陪着皇祖母待会儿！”萧琇莹擦了擦眼泪道，“劳烦嬷嬷了！”

　　桂嬷嬷自然是听从的，就带着张廉出门了。

　　“阿奶，阿莹不知道您为什么没有用下那药，可是阿莹求一求您，再多陪一陪阿莹些时日！”萧琇莹将脸贴在太后枯瘦的手上，“阿莹以后乖乖的，不再闯祸，不再胡闹！”

　　“您若是不喜欢宫里，那咱们就去锦州的寺庙，那里离京城不远，又十分繁华。咱们可以去哪儿住着！”萧琇莹低声道，“您不是常说，宫里不热闹，咱们就收养一些孩子，让他们日日在跟前闹腾，您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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