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相聚（一）

　　“自然是怕的！”萧烨云苦笑道，“阿莹你不懂，那种小心翼翼的喜欢，那种患得患失的珍惜！”

　　萧琇莹摇头，“我确实不懂！”

　　萧烨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但愿你今后都不要懂这种滋味，惆怅又无可奈何！”

　　“二哥，你魔怔了，我都出嫁了，你不是说不要我和离么！”萧琇莹浅笑道，“只怕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了！”

　　一席话毕，千萍为萧烨云兄妹送上茶点道，“方才奴婢去了小筑，请宋大公子过来，只是听说大公子被沈妃娘娘招进宫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

　　萧琇莹点头，有些惊讶，看着千萍问道，“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表哥来京城数日，沈妃娘娘鲜少招表哥进宫！”

　　“七公主和沈妃的生辰都不在这几日，知卿的生辰也不在，这个就不知道了！”萧烨云道，“罢了，阿笙来京城之后，他与我等鲜少会面，今日又外人在也不好说话！”

　　萧琇莹点头，不再说旁的事情。

　　阳光暖和，日头渐渐高起，世子妃谢氏查人来问，午膳摆在何处？萧琇莹不语，这倒是有些愁人，萧烨云道，既然是叙旧，太过正式反而不好，于是就将午膳定在了他的院子里。

　　“对了，张三爷什么时候回来？”萧烨云突然问道。

　　萧琇莹诧异，自那日午膳之后，他与张怀瑾极少说话，怎的今日问起张怀瑾的行踪来了。“说是三日方归，后日回来吧！二哥怎么问起他来了？”

　　“今早早膳的时候，王叔提及你中毒一事，有了眉目，我猜测应该和张三离京有关，毕竟你中毒的事情皇叔交给五皇兄监察的！”萧烨云道，“也不知道是谁做下的孽！”

　　“有五皇兄好父王在，我只管等着消息，总有些人得现了原型出来！”萧琇莹轻声笑道，“对了，郑嬷嬷和柳妈妈这两日管我管得紧，东市灯节的事情，处置的如何了？”

　　“灾民都安置好了，只是这两日关于五公主亡魂作乱的消息远传越广，都有御史参言要请钦天监的人查问，只是被皇叔驳了回去！”萧烨云道，“五公主生前安稳，死了还被人这般戏弄，要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半夜找那人报仇！”

　　萧琇莹不以为然的暗了暗眼神，若是要找人报仇，只怕五皇姐忙不过来吧！“那皇后娘娘那边没有什么说法？”

　　“这个，倒是听说，初一那日，四公主出宫了！”萧烨云道，“有人亲眼见到了四公主道东市去了一趟，也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萧琇莹道。

　　“你见到了？！”萧烨云惊声问道。

　　萧琇莹见管家急急往院子里行来，心里有了几分了然，“你忘了，初一是先贤妃的忌日，她是死在宫外的。作为女儿的四公主肯定要出宫祭拜的，出现在东市也不足为奇！”

　　萧烨云点点头，“你不说，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来！不过她到东市去做什么？我记得贤妃是在朱雀大街上突发癔症！便是缅怀生母，也该去威远候府啊！”

　　“谁知道呢？”萧琇莹眸光浅浅淡声道，“兴许，行至来了，想到东市上去放把火也是可以的！”

　　“啧！”萧烨云怪声道，“你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倒是叫人想起了另外的传闻啊！”

　　萧琇莹低头抿了一口灰茶，“什么传闻？不会是四公主冒犯五公主，假借五公主的名头烧了灯市吧！”

　　“还真是！”萧烨云道，“你不知道，现在闹腾着呢！整个京城都在传，也不知道皇叔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道！”萧琇莹将瓷白的茶杯放下，婉声道，“若是二哥想知道，不如明日我进宫的时候，见着皇叔，替您问一句？”

　　“你要进宫？”萧烨云问道，“自个都还没好全乎儿？有满京城的瞎逛，叫太医见了，当心他被你气的吹胡子瞪眼！”

　　“皇祖母病了，我一定要去看看的！”萧琇莹低声道，“我总觉得今早大哥来见我的时候，隐瞒了什么！”

　　萧烨云怔愣片刻，低头的萧琇莹没有见到萧烨云脸上的哀思之色，只是想着近几日京城中的局势！

　　东市的事情，借着悠悠众口已经发挥了该发挥的作用，四公主放火，她拉了五公主进局，也就是将皇后一派都拉了进来。四公主本就是与皇后不睦，只是与五皇子和二公主尚且有几分的交情，如今，身处风口浪尖之上，萧琇莹很是好奇，向来清高自持的四公主会怎么处理。六公主和亲事定，只怕不日就会传出赵妃复位的消息，郑嬷嬷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明日进宫正好试探试探！

　　“二公子，县主，二王子的马队到门口了！”管家疾步进来，“您二位可要道门口去迎一迎？”

　　“我去吧！”萧烨云起身道，回头看向萧琇莹，“你先到我院子去准备茶点！”

　　萧琇莹点头，见他离开，唤了人进屋子服侍换了一身九成新的衣衫。郑嬷嬷端着汤盅进来，“县主要见客，不如先把汤喝了去！”

　　徐徐饮下，萧琇莹留了郑嬷嬷梳发，“嬷嬷，宫里有消息么？”

　　“正要同县主说，赵妃复位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郑嬷嬷说着话，将萧琇莹的一缕青丝挽在发髻上，“可惜了三爷不在府上，不然由三爷传话给五皇子，这件事情由皇后去办，倒是极好的！”

　　“时不待我，若是等三爷回来，只怕大局已定！”萧琇莹选了几支珠钗给郑嬷嬷，郑嬷嬷瞧着挑了两支给萧琇莹插上。

　　“您看看，可好？”郑嬷嬷梳好之后，问道萧琇莹，“奴婢想着，漠北的二王子和您自幼相识，又是极好的。故而梳了寻常的发式！”

　　萧琇莹看着水银镜中的自己，露出浅浅的笑意，镜子里的美人儿立时笑靥如花。发髻松松的挽着，一支蝴蝶银制珠钗在下，一支海棠花模样的玉质簪子在上，显得整个人多了几份温婉的气质。“很好看，嬷嬷很是用心！”

　　郑嬷嬷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不是就是用心么，萧琇莹已经出嫁，即便是再见昔日旧友，也不该隆重，若是过了，只怕流言蜚语传出来，那就不妙！

　　穿戴整齐之后，萧琇莹带了初度和千萍去了二公子的院子。二公子的院子在王府的东西角，因着王府里正经主子不多，加之老王妃和王爷的溺爱，便叫二公子萧烨云独占了一房的居所。院子很是宽敞，花草植被甚多，且多数都是江南那边的。

　　“说起二哥的院子，倒是比我的院子宽敞许多！”萧琇莹一面走着，一面对着身后的两个丫头说道，“二婶嫁到京城的时候，带了许多江南独有的花草过来，这些年，都由着它们自己生长，很是茂盛！”

　　“县主，当时王爷给您挑院子的时候，好几处都听宽敞的，你非选了咱们现在的这处，谁人不知道这儿里世子的院子最远！”千萍笑道，“当时气得世子好几天没搭理您！”

　　“住在大哥身边，比在祖母身边还叫人提心吊胆！”萧琇莹道，“瞧着，从咱们那儿过来，还挺近！”

　　说着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宽敞的院子。院门开着，里面的小厮在打理着院子里的花草，进进出出的很是热闹！

　　只是这模样看的萧琇莹没由来的心里一紧，几步上前，站在了院子门口，众人见是她，立即停下手里的活儿，“见过县主！”

　　“漠北的二王子就快过来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琇莹清冷的声音散落在了在场的每个人心里，“还不赶紧收起来！”

　　许是萧琇莹从前软和的态度，一时间小厮们都没能反应过来，千萍见状，眉头紧皱，有管事的婆子出来，连声叫小厮们退下，这才立即停下自己手里的活儿。

　　“县主怎么来了？二公子一早就出门，说是到您那儿叙话去了！”管事的婆子是二夫人夜氏的陪嫁姑娘，在院子里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萧琇莹冷眼扫去，“妈妈是怎么管事的？早早就传了话来，今日会客在二哥的院子里，你瞧瞧，着满院子的水渍！还清理花枝，这会儿只怕二王子都进府了！”

　　管事的妈妈急了，“这，这！没有听到消息啊！方才侧妃娘娘的时候，说开春来，二公子的院子也得好生打理打理才是！奴婢想着，今日无事，天气上好，这才吩咐人做事的！”

　　“她住西北院，这是东南。什么路那么好顺，是咱们王府小了，还是王府的老王妃、世子妃不在了，叫一个妾室管家！”萧琇莹厉声道，“今日之后，妈妈也该将这件事情差个明白才是！夜氏还在府上，您是想让人知道二公子和叔父的妾室纠缠不休么！”

　　管事妈妈不是蠢笨，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立即点头，“奴婢明白，多谢县主指点明日前，必定将这件事情给世子妃一个交代！”

　　萧琇莹点头，冷着脸进了屋子。待坐下之后，有小厮上前询问，她沉吟一会儿道，“去将你讲主子藏着的新茶拿出来沏上，另外将千萍带来的茶点摆上！将屋子里，二公子私藏的书画一类，该捡的就收捡了去，免得冲撞了贵人！”

　　小厮点头，立即出门安排。

　　“县主，您别生气！”千萍劝道，“您瞧瞧，把咱们小初度都吓唬着了！”

　　萧琇莹抬眼看去，果然，初度一脸惊恐的模样，“别怕，你没做错事情，我不罚你！”说着，拿着桌子上的点心给了她。

　　“县主，侧妃娘娘怎么想着插手二公子院子里的事情了！”千萍不解的问道，“依着她的消息灵通的样子，不该不知道今日二王子过府啊！”

　　萧琇莹冷笑一声，“她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比起得罪世子妃和二公子，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若是办不成，后果自然是她不能承担的，比起来只怕也不得不将这件事情办成！”

　　略坐了会儿，就听见问安的声音，萧琇莹起身看去，就见门口乌洋洋的一群人，为首的萧烨云身边正是许久不见的慕良笙。

　　他一身厚实的衣袍，也没能遮住他消瘦许多的身子，头顶玉冠，南楚贵族公子的打扮，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正仔细的听着萧烨云说话。见萧琇莹看来，男子似有感应的爷抬眼向她看去。

　　四目相对，萧琇莹露出浅浅的笑容，她跨出屋子，站在檐下，一身紫色长裙，很是礼仪规范的行了个平礼，“二王子！”

　　“县主有礼！”慕良笙拱手回礼。

　　“瞧我，只顾着和阿笙叙话，忘了阿莹还在屋子里等着呢！”萧烨云笑道，“咱们进屋子说话吧！”

　　慕良笙颔首应允，几人便进了屋子。

　　清茶生起袅袅水雾，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差点，三人围坐下来。

　　“是云雾茶！”慕良笙浅酌一口道，“此茶清新，味道极好！”

　　萧烨云惊讶问道萧琇莹，“不是有皇叔赏的雨前龙井么！”

　　萧琇莹笑道，“我对茶知道不多，不过是吩咐你的小厮沏茶而已，只说了将你私藏的茶拿出来而已！”

　　萧烨云笑道，“阿笙莫怪招待不周！我自来便喜好云雾茶，只是雨前龙井更加珍贵！”

　　“无妨！”慕良笙生意有些嘶哑道。

　　这嘶哑的声音叫萧琇莹侧目，皱眉看了慕良笙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萧烨云闲闲的说着自慕良笙离开之后，京城之中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慕良笙也十分赏脸的附和两句，倒是萧琇莹一直沉默的听着。

　　一盏茶饮完，萧琇莹才出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病的？”

　　“好几日了！”慕良笙道，“只是一直不见好！”

　　“今日过府来，是为了问你一件事！”萧琇莹沉默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在漠北的处境是不是不好，所以才急着回去？”

　　屋子里一片寂静，萧烨云惊讶的看着萧琇莹，慕良笙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此刻也消失殆尽。

　　“阿笙，阿莹说的是不是真的！”萧烨云也问道。

　　慕良笙冷漠的看着与他对坐的萧琇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直没有想通，为什么皇叔会将宠妃的女儿和亲，而不是早就失宠的四公主！可是方才，我突然明白了！”萧琇莹定定的看着慕良笙道，“不是因为四公主身份不够，她生母虽然早逝，可是养在太后身边，母妃去世前是一品贤妃，去世后得享太庙。而是因为六公主的生母赵妃是出生武将世家的赵家。赵家与漠北只怕也是有着不浅的仇恨吧！”

　　“那又如何，两国交好。即便两国从前有神话凑大恨，可是大局当前，什么仇怨都要放下！”慕良笙冷声道。

　　“阿笙，你几时学会了这样的官话！”萧琇莹冷笑道，“几年前，你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你的父王母妃十分想念你，我才助你离开南楚的京城，如今呢？你却是被当做和亲的王子来此！”

　　“我大哥是内定的太子！”慕良笙道，“我自然是倾进全力的帮他！”

　　“我以为你与他们不一样的！”萧琇莹目光迷离的说道，“幼时，我们三人都不是皇城中的人。我和二哥还好，彼此为助力，皇子皇女们自然是欺负不到我们头上来。只有你，是漠北兵败被送到南楚为质的王子！凡是有点脸面的奴才都能为难你，你彼时是怎么做的？你对我说，你是漠北辽阔草原上的雄鹰，在雄鹰矫健展翅前，这些磨难是必须承受的！我记得你说话时坚定的目光，即便我知道是你身边的人给你出的法子，叫你来跟着我，我也愿意护着你！因为你有着我们南楚皇族人没有的血性和坦诚！如今，你的血性和坦诚呢？”

　　往事如流水，萧琇莹提及的过往叫余下二人陷入回忆中。

　　“知道这些又如何？”慕良笙冷声道，“漠北的子民是不会让一个病秧子来做他们的王！漠北的王是漠北的勇士，是漠北的骄傲！”

　　“若是知道你我相交会害了你，我宁可不对你施以援手！”萧琇莹突然道，“你的那些事情，我身边的人都查清楚了！如今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了！明日我会进宫，告知皇叔，你寿数不长，恐难长命，会叫其他的人娶了六公主的！”

　　“我不同意！”慕良笙不待萧琇莹话音落地。立即反驳道，“漠北局势如何，你根本不知道！我必须娶了南楚的公主！”

　　“为什么啊，阿笙！我们三人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啊！”萧烨云问道，“阿莹这样做，也是帮了你！”

　　“左王妃和三王子对我母子四人步步紧逼，左王妃母族强大，我大哥已经娶了舅父的长女为妻，五弟还小，只有我正值婚龄！”慕良笙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母子四人具亡于左王妃之手！”

　　“这件事情，只能由我来做！原本以为，你还未成亲，若是我携礼而来，得幸求取倒你，也是幸事！只是天命不佑，你我始终没有缘分，这是命定的事情，我无可反驳。今日好不容易叫南楚的皇上答应求亲，若是不成，阿莹，你叫我回了漠北，如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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