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华服 2
见她难得露出这样小女儿家的可爱模样，张廉亦含笑的低头笑道，又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混不讲理的小东西！母亲与我几时限制了你的自由，何况长辈生病，子孙随侍在身边是孝道。只是一来，王府那边传来消息，祖母病的不重，特意交代不用让你去看，也是祖母体谅你的一番心意；二来，你自己还病着，来来回回的只怕加重了病情！”
萧琇莹回头看向张廉，年轻的男子，温润如玉，身姿清泠，即便是坐着都将身板挺直，更体现他良好的出身和品德，紫色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更添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魅力。眼角眉梢处都是柔情蜜意，说话时低头迁就她，恍惚间想起了第一次的初见是在红楼的楼梯处，她惊讶张府男子中竟有这样容色出众之人；新婚掀开盖头时，满屋子的人声鼎沸，红烛高照，背光而站的他的神色和笑意，竟叫她看的分明。她微微侧头，想这样的男子，即便是在一众容色出众的皇子中也是极为出色的。
“阿莹？”张廉见她出神，神情恍惚，似乎人在此处，心却不在，不由得心捏了一下轻声喊道。
“嗯？是我不好，今日没有见到祖母，心里着急！”萧琇莹神思回身，声音从鼻腔里发出，姣好的脸上露出微微歉意，“那就依三爷所言，烦劳初二那日三爷抽空与我回王府看看！”
男子从善如流的点头，却又蹙眉的深深的看了一眼海棠色宫装女子，不由得想起，她是什么时候叫他三爷而不是夫君的呢？又是什么时候，觉得让他做事情不再合情合理而是要麻烦他呢？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隔壁桌的林二公子唤他饮酒，他转身与之闲谈。
萧琇莹垂首看了看桌上的那些饭菜，夹了一筷子在嘴里，依旧的没什么味道，且早就凉了，心下庆幸自己离开太后宫殿的时候，喝了一碗参鸡汤。忽然察觉一道不辩来意的清冷目光，萧琇莹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坐着的正是四公主和六公主。二人见萧琇莹看过来，都露出了点点笑意，六公主似乎喝了些酒，脸颊通红，对她笑的羞涩，四公主桌前的酒盏似乎纹丝不动，只是微微点头，这才想起四公主不善饮酒，加之五公主的事情之后，四公主便再不饮酒！
这样想来，就记起这种宫宴，五公主最是喜欢的，喝到愉悦的时候还会起舞助兴！陷入回忆，萧琇莹不免黯然几分，连带着欢喜的心情都消失了。
晚宴之上，觥筹交错，素日里向来不和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也微醺的举杯共饮，皇上含笑看着二人，只是笑未曾落入眼中，众人揣测不知道圣意如何。杨淑妃不比赵贵妃最会拿痴撒娇，哄得皇上心花怒放，每每与皇上共饮不过轻微一口。好在后桌的几位宫妃你一杯，我一杯的劝着饮酒，未曾叫皇上扫了兴致。酒过三巡，场上的歌舞换了几茬，皇上借口换衣到二楼换衣服散酒意，萧琇莹端着酒杯，小心翼翼的走到勇王的身边来。
“父王！”萧琇莹利落的坐在了勇王的身边，拉着他绣蟒纹的衣袖撒娇道，“阿莹可想你了！”
勇王一时不查，被她好生唬了一跳，回头见是他，不由大乐，酒气熏熏的道，“父王也念你的紧，什么时候你回家住些日子，你祖母这几日想你的紧，你可要回去看看？”
还不待萧琇莹说话坐在一旁的世子妃谢氏便开口道，“父王，阿莹出嫁了，哪里比在娘家方便，张家是清流世家，最重规矩的，但祖母和父王想念，不如初二那日叫了世子到张家禀明张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商议时候将阿莹接回来住几日？”转头又对阿莹说，“这几日府里不清闲，祖母又病着，我身子不舒服，知道你病了，都没能到张家来看你。”
“祖母不舒服我是知道的，只是嫂嫂怎么了，若是不舒服可不能忌讳不请御医？”萧琇莹急急问道，“我素来身子强壮，回京之后就好多了，嫂嫂安心！”
一番情谊满满的话叫谢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不舒服的原因，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脸颊也微微泛红。“那就好，祖母与我好生担心，虽然时常遣了婆子问候，但到底没有亲眼见到你，不能放心！现下见你面色红润，我也心安不少，回府后，定要告诉祖母，让她老人家也安心。”
这含含糊糊的回答，倒叫萧琇莹着急，不怪萧琇莹如此，谢氏进府的时候，萧琇莹不过十一二岁，正是贪玩好耍的年纪，加上长辈宠爱，最是无法无天。谢氏进门之后，又当嫂子又当姐姐的教导她，不骂不打，循循善诱，长此以往倒叫萧琇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且谢氏为人温和善解人意，是以姑嫂二人感情极好。
“嫂嫂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可是叫人急的慌！”萧琇莹不由得委屈的生气，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想着在张家并没有自家舒坦，一切都是陌生的，可如今面对亲人也这般遮掩，心里愈发的委屈了，“阿莹便是出家了，也是王府的姑娘！嫂嫂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如此隐瞒，可是大哥惹你生气了？若是如此，阿莹一定是帮着嫂嫂揍大哥的！”
“如何就是大哥的不是！你嫂子没怎么，就是你要添个子侄了！”世子萧烨华气笑道，“不过是碍着胎位未稳，不好说而已！你今年都十六了，是个大姑娘，可不兴动不动就哭鼻子！”
萧烨华言罢，谢氏露出些含羞的笑意，萧琇莹不由得大囧，她是没生养过孩子，上两次谢氏有孕，都是老王妃捏着耳朵在她面前念了八百次小心谢氏身孕，不可惹谢氏生气，否则罚她吃素半年！这样的重罚，便是连她将老王妃最喜欢的一只素白瓷**打碎了都没有过，如此之后，她觉得怀孕的妇人如同瓷**一样一碰就碎。是以，谢氏怀孕她向来敬而远之，连带着院子里的吕氏她都离得远远的。
“这是好事，皇祖母赏了好些缎子，颜色花样都好，我回去差人给嫂嫂送来做些合身的衣服穿！”萧琇莹这才安心不少，但下意识的挪动僵直的身子下意识的想要离谢氏远些，“我生病的时候，皇叔送了好些滋补的药材来，都是上了年份的好东西，回去也叫郑嬷嬷找来给嫂嫂送去！”
“府里都有，不差这些，倒是你身边要是差了什么，只管差人告诉嫂嫂！还有珠儿自你离开后，一直念你的紧，多些时候回来看看！”谢氏好笑的看着她如此的神态，作怪般的拉着她嘱咐道，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谢氏话多了起来，一下子说了好些，直到萧烨云出现
“大嫂，阿莹才不是能委屈了自己的人，你就放心吧！”萧烨云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阿莹，怀瑾让我告诉你他与一众年轻儿郎们出楼赏景去了！”
闻言，萧琇莹抬起头来朝方才的位置看去，果然空空如也，不止如此，对面的多为皇子也离开了不少，整座花萼相辉楼只剩下女眷在场，安静许多。但惯不喜欢赏雪景的萧琇莹不由得蹙眉，“大雪天的，有什么景致可赏的！又没有什么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天黑雪白冻人也算的一景么，京城里的贵胄子弟什么时候染上这样的喜好了？”
“你这张嘴，惯不饶人！”谢氏伸出纤纤素指点了萧琇莹的额头，轻笑骂道，“好好在屋子呆着就是！”
“咱们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受不得冻！这样冻人的雪景就交给年轻人去看！”大长公主闻言不由的笑道，覆又看向世子萧烨华，问道，“阿华，听说你有了一双儿女怎么没有带来？”
“大长公主，孩子年纪小，受不得冷，于是就将他们留在家里与祖母作伴了！”萧烨华道。“过几日府中宴客，回去之后就派人将请柬送到永昌侯府，届时大长公主定要过府做客！”
大长公主颔首，“一定，我已许多年不曾见过勇王嫂嫂了，听说她病了？”
“感染了风寒，加上阿莹出嫁，身边没了热闹，一时间不能习惯，都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照顾不周到！”萧烨华道，“如今姑祖母进京，见了姑祖母，祖母心情愉悦，只怕病就好了大半！”
“好好好，你们只管将瓜果茶点备上便是！”大长公主笑道，“也未曾见过那两个孩子！听说两个孩子长得极好，到时候肯定要去看看的！”
“大长公主夸奖，都是些淘孩子，皮得很！”谢氏温声道，与大长公主说起了珠姐姐弟的事情。
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扯，正在饮酒看歌舞的萧烨云回头一看，除了萧琇莹还有谁！口气颇为不善的问道，“什么事？”
“二哥，祖母给你定亲，说的是哪家的姑娘啊？”萧琇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似小狐狸一样，好奇的看着萧烨云问道，“祖母将消息瞒的这样好，我都不知道！”
“这能告诉你，说了岂不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萧烨云顿了顿道，“不过，祖母说还要等等，我母亲那边有亲人寻来！”
“不怕！你若是喜欢哪家的姑娘，交给我，我替你去相看，指定将姑娘给你骗回来！”萧琇莹笑的谄媚。
“你想干嘛！”萧烨云见她笑的这样，心里不由担心，每每见了萧琇莹的那个样子，自己都会被她坑害。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板起脸，做了兄长的模样来训斥她，“你也是嫁人了，怎的还如此言状，当心被夫家知道了，叫你跪祠堂，没饭吃！”
萧琇莹却是不理他，只是舔着脸笑道，“二哥，阿柔娘派人穿了好几次话，问我要词填曲，我不好拒绝，你得替我想想法子才是！”
事实上是，管理红楼的阿柔派人告诉萧琇莹若是再拿不出好的词来，红楼的门就得拿银子来敲了。她银子都被柳妈妈管着，每次出门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去了红楼，指不定会被怎么训斥，所以她可不敢问柳妈妈要银子花。可是回京这许多日子，她许久未去，心里念的紧，正琢磨着那日悄悄溜去听听曲，看看红楼的姑娘们，解一解瘾。左思右想后，她是写不出那样的词来，旁人也不成，只得在萧烨云身上下功夫！
“不成！”萧烨云不待萧琇莹说完，便拒绝，看样子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萧琇莹不由得气馁。
“阿莹，你家夫君诗词歌赋极好，为什么不去问他要！”萧烨云突然坏笑的对着萧琇莹道，“难道真的如同外界传的那样，你们之间因为一个妾室闹不和？”
“没有的事！”萧琇莹立即反驳道，“三爷太正经，我若是拿了他的词去红楼传唱，明日就得将我休了，如何对得起父王的交代！”
“什么交代？”勇王迷糊的回头问道，见萧琇莹安分至极的坐在自己的身边，勇王不由得点头嘱咐道，“你少生病，父王就十分欣慰了！”
萧琇莹胡乱的点点头，被世子萧烨华敲了脑袋一下，教训道，“父王关心你，还不乐意！”
“大哥，父王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还不将他送到房间去歇息？”萧琇莹捂着被敲疼的脑袋，也不敢对着自家兄长撒泼，只得可怜兮兮道。
“阿莹姐姐说的是，世子哥哥怎么不将王叔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崇明阁歇息，那里清净鲜少有人前去叨扰！”六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动向，只是一脸善意的对着众人说道，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关心了！
萧烨华眸光深幽，看着沉醉的勇王面色冷清的对着六公主道，“大殿上暖和，咱们又能照看，比屋子里好上许多，而且父王酒品极好，不会出现胡言乱语的情况！”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了，好在六公主并未纠缠，只会颔首转头对着旁人说话了！
可是萧琇莹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但是有说不出那里不对！况且勇王府上下，名义上是勇王做主，其实早就是世子萧烨华说了算。即便是老王妃遇上大事上都要考虑萧烨华的意见，何况从小就屈居萧烨华淫威之下的萧琇莹，只能按着心里的担忧照着世子萧烨华的吩咐，不再说话一心照顾着沉醉的勇王。
果然如萧烨华所言，勇王喝醉之后，只是沉沉睡觉，萧琇莹叫人将勇王挪到搬来的软榻上，又盖上披风，这才放心了。
太后与杨淑妃闲聊的空隙发现了这个，心里一动，招来二公主言语几句，不多时二公主就叫伺候在身边的人为诸位送上了醒酒汤，更是亲自将醒酒汤送到了勇王这边。
她向来沉稳，见到勇王不合时宜的表现，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与勇王府的谢氏和萧琇莹闲聊，不经意的提及，“阿莹怎么没穿我派人送去的那件衣服，可是衣衫不得阿莹的心意？”
萧琇莹顿了顿，才想起了这一茬子事情，下意识的抬头往太后的方向看了看，却发现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于是沉思一会儿，只得硬着头皮苦着脸道，“上午进宫的时候是穿着二皇姐送的衣服来了，杨淑妃娘娘和沈妃娘娘还说二皇姐选的衣服好看，只是在皇祖母宫里用了午膳之后，觉着衣服染了油烟味，便换了下来交给宫人染香。晚宴前准备穿上的时候，我要将衣服换上，却被皇祖母拦下，问我为何要穿凤凰服制的宫装，这可不是我的身份能穿的，还将我好生训斥了一顿！二皇姐，阿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责罚便是！明黄色的凤凰只能是皇后和公主穿，阿莹是亲王的女儿，没有福气穿这样的衣服！若非皇祖母发现，阿莹穿了那样的衣服来，可是要命的！”说罢还似摸似样的擦了擦眼泪，奇迹般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二公主听了萧琇莹的话，登时冷了一张俏脸，连带着身遭三尺之内都是寒风呼呼而过。
旁人也都注意到了二公主神色变化，一时间都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勇王府的几人倒是听见了萧琇莹的话，只是谢氏拦着二公子萧烨云，等着二公主表态。
果然二公主敏锐的察觉出了周遭探查过来的视线，覆又恢复了笑脸，沉声道，“阿莹说的什么话，咱们自家姐妹，便是阿莹你做错了什么事情，作为长姐也不会责怪你，何况是这样的事情！定是底下的人，做事不牢靠，出了岔子，阿莹且放心，这件事情，我定会给勇王府和张家一个交代！”
萧琇莹怯弱的点头，低头呢喃道，“阿莹知道二皇姐宫务繁杂，只是又没了五皇姐照顾······”
提及已逝的胞妹，二公主长声叹息，“是啊，五妹向来喜欢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五妹也难以安心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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