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龙鳞城中，凉凉夜色之下，百姓们纷纷手举篝火围在摆宴台前。
众人见楚长风来，依依行礼。
纳兰老夫人也站在人群之中，眸子沉重，左手紧紧抓着纳兰令。
楚长风知晓，老夫人正幽怨他召唤纳兰令前来。
老夫人一侧的素靣夫人看见侧寒，一脸担忧地冲上前来，将侧寒抱住喜极而泣，口中念念有词:“寒儿，你可吓坏二娘了，二娘只是让你去给长恭王道个歉，你竟然半夜了还不回来……”
侧寒轻轻安慰素靣夫人，眼底温婉如初。
“二娘，我没事。”
听罢，素靣夫人这才放开侧寒，平和地看向楚长风，说:“将军，我托人去你府上找你和寒儿，你却不在府邸之中，后来士兵通报我们来摆宴台，可是有大事情了……”
素靣夫人暗中猜测。
楚长风长叹一声，深思熟虑，眉间久久凝成一团。
他没有急着回素靣夫人的话，而是扭头去寻高若隐。
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素靣夫人莫慌，容我想想。”
楚长风示意侧寒带素靣夫人去一旁小坐，侧寒对上他的目光，内心如火如荼一阵混缭。
侧寒回以嫣然一笑，凑近素靣夫人耳帘不知说了些什么。
素靣夫人点点头，朝楚长风微微行礼后去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在脑中思量了一番，楚长风走上摆宴台高处，声音明朗又清晰地向所有百姓说到:“乡亲们莫慌，因幽冥花暗中作祟，乡亲们这几日不要出城去，更不要靠近河流或水井这些水源！”
一听，百姓们急了。
“将军，不靠近水源我们喝什么呀，拿什么炊米去……”
“我们不出城去，与城外的贸易又怎么进行……”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百姓们愁眉苦脸，议论纷纷。
楚长风清了清嗓子，提提声音，一脸肃然:“城外的大堰河里火蛇成群结队，数量之多不可想象……谁想葬身蛇腹，谁就可以出去！”
众人一听，瞬间哑口无言。
“将军……”
陌赫神色难堪地从远处匆匆奔来，楚长风顿感不妙。
陌赫单膝跪地，拱手禀报:“引水口的大水闸坏了……”
……楚长风惊在原地。
“所有妇孺和孩子立刻回家紧闭门窗，工匠们随陌赫副将军去引水口修筑大闸口！”
说完，楚长风又转身看向纳兰令，眉目深沉，直言命令:“纳兰令随我一同前去无嵇山……”
“不可！”
纳兰老夫人瞬间黑脸，一把拽住纳兰令的衣袖，沧桑的眸子死死瞪着楚长风，一改平日里的和蔼之态。
纳兰令和素靣夫人皆为之一惊，被纳兰老夫人吓一跳。
楚长风面不改色，走过去，一把抓起纳兰令的右手，一脸坚决，嗓音低沉地吼道:“难道老夫人眼看着龙鳞城尸横遍野！”
空气瞬间冷得可怖，此时的纳兰老夫人和长恭王仿佛像陌生人一样，令众人不由得身躯一颤……
纳兰令想要甩开两个人的手，奈何这两人都抓得丝丝的，在无声对峙。
“奶奶，让我去吧，我挺想会会那幽冥花的……”
纳兰令乞求到。
纳兰老夫人径直回瞪他一眼，又冷冷目视楚长风，一字一句都说得无比沉重。
“长恭王将军，老身膝下只剩这一个后人，我的儿子孙子都为了城中百姓变成疆场枯骨野鬼，难道还不够吗……是不是要老身今日撞死在这摆宴台，你才肯罢休……”
今夜的纳兰老夫人满眼戾色，让人望而生畏。
楚长风轻嗤一笑，一改平日里对老夫人的敬仰之态，隔空传声道:“纳兰令不去，他也会死，整个城的百姓也都会死，老夫人自行掂量掂量。”
话落间，楚长风已甩开纳兰令的右手，转身要走。
“等等……”
人群里，侧寒的声音响起，仿若悠远的铃铛声。
楚长风定住，望去。
侧寒甩开素靣夫人暗中阻拦的手，姗姗来迟般步步走向楚长风，眼底眉梢间，如二月杨柳三月春风，温婉轻盈。
“寒儿……”
素靣夫人细唤一声，暗自捏把汗，眼皮瞬间猛跳个不停。
众人惊羡地看着这个绿衣女子，窈窕之态，温婉动人，发如檀木，眼若星辰……她竟是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的未来将军夫人郑侧寒。
她走得步履轻盈，宛如月下的仙子下凡而来。
“将军，民女也会制蛊之术。”
她声音很轻，若柳絮因风起般轻切可人，他声音也很决绝，似山盟海誓般情深意重。
楚长风愣了，一时之间眼里尽是一片芊芊绿色。
一朵桂花凭空滑落，枝桠错落间，瞳若幽兰的黑衣女人满目疮痍……
“带我去吧，将军。”
侧寒处长风浅浅一笑，粉嫩的嘴唇上缭绕着无尽的温柔。
楚长风诧异，低声问她:“你不是说你不会制蛊之术么，怎么……”
侧寒眉目流转，凑近他耳边，呓语呢喃道:“将军别介，我只是一时胡闹而已。”
微微滚烫的气流打在他脖颈处的细腻皮肤上，一阵瘙痒。
楚长风后退一步，嘴角轻扬，一把握住她的手裹在掌心，再扭头看向纳兰老夫人，一眼深意。
坐在桂花树枝桠间的高若隐悄然合上眼睑，无声轻叹，一颗心，似千疮百孔……
问世间情为何物，世人只道生死相许，却无知，相逢一次便会各自错落在人群里，从今尔后再不相识。
时间和岁月并不会抹去当年的深情，只是谁也无法预料到，这世上，还会有另一个人那惊鸿一瞥……
“侧侧……”
他心口隐隐作痛，无声唤她。
……
陌赫带着工匠和手下士兵们奔往引水口，纳兰老夫人逼着纳兰令回去纳兰府邸，而侧寒跟随楚长风去往了无嵇山。
“夫人，我们回去吧。”
睡莲将一件披风搭在素靣夫人身上，轻声说道。
素靣夫人暗自摇摇头，将披风解下，神色黯然，喃喃细语:“不，我要去无嵇山，寒儿不能有事……”
“可……”
睡莲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素靣夫人扬扬手，道:“你先回府去吧，我一人去就可以了。”
听罢，睡莲扑通跪地，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夫人，睡莲的命是夫人的，夫人若出了什么意外，睡莲也不可活的。”
素靣夫人将睡莲轻轻扶起，语重心长，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傻孩子……”
“夫人，睡莲并不愚傻，无嵇山野兽出没，阴险至极，去过那里的人都没回来过……”
睡莲惶恐夫人安危。
素靣冲她轻柔一笑，将披风塞进睡莲手中，去意已决。
“你且回去好生照看府中，明日我若未回来，你就去找纳兰老夫人求助。”
话落间，素靣已在凉凉夜色下消失了身影。
良久，睡莲眼角一勾，顺手将披风扔在了脚下……
……
楚长风率着谟云到了大堰河数十米外。
侧寒紧跟在楚长风右侧，同所有士兵一样警惕万分地环顾四周。
突然，楚长风抬手，众人停下脚。
“火蛇顺着水流蜿蜒而下，再过一柱烟的时辰便能直抵我们龙鳞城的引水口……”
谟云顺着楚长风的声音朝大堰河面望去，满目红光莹莹游离。
“这么多的火蛇，从哪儿出来的……”
侧寒暗自思索，眉毛微蹙。
楚长风和谟云看着郑侧寒，眉眼间一阵赞叹，想不到这女子，竟毫无畏惧恐慌之色，反倒思绪一片清晰。
这让楚长风一时之间晃神，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高若隐那个冷冽女人的脸……
“切莫打草惊蛇，我们要在一柱烟时间内擒住幽冥花。”
说罢，楚长风领头上山，众人靠河边的灌木隐匿身躯，不被水里密密麻麻游离的火蛇觉察。
不远处，一道黑影紧跟其后。
......
“侧寒姑娘可知引蛇蛊？”
在上山的途中，楚长风突然问起来。
侧寒摇摇头，陷入沉思:“我在大漠里只试过用蛊引蛇出洞，但也只是一时干扰它的情绪，并不能控制蛇本身先天的行为。”
“……那侧寒姑娘可知河中的火蛇是否带有剧毒？”
楚长风又问。
侧寒蹙眉，喃喃道:“这不是普通的火蛇。它们都变异了……”
不觉间，她也甚是疑愁，眉间不得舒展。
“我有一个计策……”楚长风突然幽幽地凑近侧寒耳边。
细声碎语中……
高若隐藏身在夜色里，迷离起双眼，手掌握成拳头。
只见楚长风凑近侧寒不知说了些什么后，侧寒身躯微微一颤。
高若隐躲在暗处一丝不漏的看进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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