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纳兰老夫人回了纳兰府邸之后，便匆匆去了后院的阁楼。
纳兰令不动声色紧跟其后。
阁楼里，供着列祖列宗的排位，纳兰老夫人依次给它们面前的香灰饽里插上香烛点上。
因隔着门板，纳兰令听不清她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过了些许时间，纳兰令再贴耳细听时，阁楼之内已没有了声音。
纳兰令用食指将窗户上的纸糊捅了个小洞，眯眼看进去，屋内早不见了老夫人的身影，只有香烟还在燃着落下细碎的白灰。
纳兰令推门悄悄溜进去。
奇怪，他并未见奶奶从门口出来，怎么就消失了……
思虑片刻，低头纳兰令细细查探供香桌上每个摆放器皿的底部。
一定暗藏玄机，纳兰令心想。
“……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声，纳兰令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只见府内的洗衣婆婆端着木盆子站在门口。
纳兰令嘿嘿笑着，手不由自主地挠着后脑勺，说:“南风婆婆，我是来给先祖们上上香的……最近制蛊出了点难解的，想拜拜先祖给我托梦解疑……”
纳兰令做贼心虚道。
听吧，南风婆婆和蔼地笑笑，将纳兰令推搡出阁楼，道:“公子，先祖也不懂制蛊之术，老
夫人交待了，出了我这个老婆子每日来打扫灰尘，你们一概不能进去。”
“为何，我思念先祖不行么……”被赶出来，纳兰令委屈地撇撇嘴。
南风婆婆摇摇头:“公子听老夫人的话，别让我们为难。”
无奈，纳兰令只好垂头丧气地出了后园去。
一头花白的南风婆婆见纳兰令离开，又环顾四周，见于异样后，便径直掩上了阁楼的门和窗扉。
“老夫人，他走远了。”
话落间，纳兰老夫人从供香桌底下钻了出来，一头虚汗。
南风婆婆用袖子轻轻拍掉纳兰老夫人身上的细尘。
“他还是起疑心了……”
南风婆婆叹了口气，望着纳兰老夫人。
纳兰老夫人摇摇头，眼底流光忽闪，深不见底，喃喃道:“……是我大意了。”
“老夫人，长恭王怕是对付不了那幽冥花，我打听到，幽冥花是陌川的入室女徒。”
听到陌川这两个字，纳兰老夫人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忌惮之色。
“无论如何，不能让令儿陷入险境！”
纳兰老夫人重重地说道。
南风婆婆点点头，道一声是，便又携着木盆子出了阁楼去。
两个人都未觉察到，窗外那一双暗若幽兰的深瞳……
……
傍晚时分，守在城阙的陌赫远远望见大堰河的水面泛起片片红光。
众将士爬上城阙好处，气氛极度紧张地望着那条通红的大堰河，河水顺着坡势流淌而下，只通龙鳞城的水井源头。
“……副将军……那是何物？”
一个士兵看得胆战心惊。
陌赫也惊异的摇摇头，大叫:“快速去通报将军！”
话落，几个士兵匆匆奔下城楼。
那一片火红妖娆夺目，似九天之上喷薄的熔岩，又似无尽燃烧的熊熊烈火，浩浩汤汤地奔腾而下，冲着龙鳞城通水口长驱直入！
气势之磅礴，看得所有人眼地之色皆为炙热的通红。
这什么怪物！
所见之人，皆暗自咽了一口水，后脊背一阵发寒冒汗。
“怎么回事！”
话落间，楚长风已拿着佩剑来到了城楼上，语气凝重。
直直望见那一条通红翻涌的大堰河，楚长风简直看傻了眼，视野之内尽似满目烈火。
乖乖，这是什么玩意儿……
“将军，属下愚昧，不知这是什么状况。”
陌赫单膝拱手跪地。
楚长风盯着通红的大堰河，伸手将陌赫拉起，一脸纠结:“不止你，连我现在都是愚昧的……”
“将军，属下出城去看看究竟。”
说着，陌赫要走，被楚长风一把止住。
“你现在火速带人去关紧引水口！”
“是，将军！”
陌赫领命，带着几个将急匆匆奔下城楼去往引水口。
远处，变得红如烈火熔岩的大堰河水流正翻涌而下，渐渐逼近龙鳞城的引水口。
“谟云！”
楚长风大声喊道。
“末将在！”弓箭手谟云上前领命。
“你马上去通知城中的老百姓速速到摆宴台台集合，另外，把纳兰令给我带来！”
“末将遵命。”
纳兰老夫人，对不住了，世间谁都不想当英雄，皆被时事所逼。
楚长风心里七上八下，没底。
大堰河突遭此异状，跟幽冥花脱不了干系，可他已经领教过幽冥花的本事，她根本不可能掀起如此异象，身后一定另有其人。
思索之际，楚长风突然想到了高若隐，这个女人去哪儿了……
不觉间，他眉眼俱沉。
不行，他要下去探个究竟，不能让龙鳞城百姓无端陷入惶恐不安。
心想之下，他已携着佩剑独自一人跃下城楼。
一柱香的时辰未到，楚长风已行至大堰河边数十米外，那一片通红之色竟变成点状泛着红光，莹莹抖动。
是何物？
楚长风眯着眼，警惕地朝河岸边靠拢，待看清……
犹如一道炸雷从天而降直直从脑门劈下，楚长风呆若木鸡地直挺挺僵在原地。
眼前的大堰河里，密密麻麻地游离着一根根火红的小蛇，如排山倒海之势顺着水流直逼龙鳞城饮水口！
楚长风躲在岸边的灌木里毛骨悚然。
他堂堂一介将军，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此时竟然手抖如筛，小小的佩剑都快要拿不住了。
老天，我其实还躺在无嵇山上做噩梦，对么！
楚长风感觉自己快要炸尸。
“将军——”
远远听见龙鳞城里的人在叫唤他。
楚长风无奈，谁能告诉他此时该何解？
先前，这大堰河里出现大量死老鼠，想必就是火蛇所为，既然大堰河的源头是无嵇山，幽冥花一定正在那里施蛊，白日里幽冥花的窑洞口，不是听见幽冥花所说的引蛇蛊了么，一定就是那玩意儿……
现在，他应该安稳百姓，静心想办法。
蓦然，他加重拿佩剑的力道，返程回去。
与此同时，一道绿色的身影从暗处一晃而过，被楚长风微微察觉。
楚长风不动声色，抬脚将一颗石子利索地朝一个方向掷去。
女人冷哼一声，跪倒在地。
楚长风迅速冲过去，定睛一看，诧异:“幽冥花！”
说时迟那时快，楚长风正要拔剑砍她是，一道黑影冲出来将他弹飞三米之外。
楚长风猝不及防，胳膊上的伤因触碰隐隐作痛。
“高护使……”
楚长风狐疑地瞧着突然出现的高若隐。
高若隐淡淡地瞟他一眼，冷不伶仃地说到:“她不是幽冥花，是郑府的郑侧寒。”
恩？
楚长风定睛细细一看，绿衣束身，眉眼间尽是澄澈，身形虽妖娆，但不及幽冥花般妩媚勾人。
倒真是郑侧寒！
“咳咳……在下一时神色恍惚认错了人，侧寒姑娘莫要见怪。”
楚长风一脸正色赔礼道歉。
被高若隐挡在身后的郑侧寒心里微怒，更是诧异，眸子探向楚长风，问到:“难道幽冥花跟我长得相像吗，你竟然要拔剑砍我！”
楚长风点点头，将佩剑收起。
“不止是像，简直是难辨真假。”
说完，楚长风又将面前的郑侧寒细细打量几番，摇头:“你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
侧寒狐疑，绕过高若隐凑近楚长风，问:“你见过幽冥花了？”
楚长风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被晾在一边儿的高若隐身上。
突然，楚长风问郑侧寒:“大半夜，侧寒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楚长风有些怀疑。
“她早就跟在你身后了。”
被冷冷无视的高若隐淡淡插话。
楚长风微怔。
侧寒别过身去，语气软下来，回楚长风:“没错，从士兵到府邸里通报你时，我就开始跟着你了……”
呃，他这个长恭王将军是有多失败，竟然未察觉。
“陌赫已经关上了引水口，这些火蛇暂时不能进入龙鳞城的水流通道，可楚将军别忘了……
蛇会打洞。”
高若隐幽幽地提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长风一把拉过郑侧寒的手，急急忙忙就要返回城去。
当楚长风的手扣进她的十指，那一刻，郑侧寒跟在他身后微微颔首低眉，脸上泛起一圈圈红晕，烟波迷离。
仿佛所有的不快，都在他的掌心被那一丝特别的暖意融化了。
高若隐冷清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眸子里一片失意与凉然……
楚长风，她是我前世已过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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