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姚颍对蔡有阳的八卦很感兴趣，待要细问，蔡有阳却止住话题，闭口不谈了。姚颍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依。他说蔡有阳吊他胃口，威胁说要去班上宣传，蔡有阳却满腹心事，随他闹腾，并不理会。
姚颍说：“我真去了啊。”
蔡有阳换了个姿势托腮，看着空气思考人生。
姚颍挥拳：“我真的、真的去了啊。”
蔡有阳浑然不觉地发呆。
姚颍气成了一只河豚，转身就走。
一只大手横空出现，掐住了姚颍命运的后颈皮。原本在看书的宋钦，不知何时走到了姚颍身后。
“放开我。”姚颍张牙舞爪，“我要去告老师，蔡有阳他早恋！”
蔡有阳回神：“啥？”
姚颍回头：“你！早恋！”
“嘘！”蔡有阳伸出食指，“小点声，别被老师听到。”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口，警醒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关上门，“我刚在想这件事——”他神情严肃，“他要追我，我该怎么办呢？”
姚颍拍掉宋钦的手：“那还不好办，”瞪了宋钦一眼，看向蔡有阳，竖起一根手指头，“一，接受。”再竖起一根手指头，“二，拒绝。”
蔡有阳说：“哪有这么简单的？”
“哪里就难了？”姚颍走到蔡有阳身旁，背对着桌子，反手按着桌面，用力一撑，坐了上去。他坐在桌上，晃荡着小腿，笑嘻嘻地说，“你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就是很简单啊。”
宋钦说：“早恋影响学习。”
边永弱弱地刷个存在感：“臣附议。”
姚颍说：“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蔡有阳，你喜欢她，却为了学习拒绝她，之后日思夜想，思念成灾，那才会影响学习。”
宋钦有不同的意见：“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学习。我们才多大？现在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对两个人的不负责。”
姚颍立刻反驳，并佐以领居家叔叔阿姨的例子，说他们高中就在一起，同时考上大学，非但没有影响学业，反而共同进步了。
宋钦却敏锐地发现了姚颍例证中的漏洞：“你说的邻居，他们也是到了高中才谈朋友的。我们现在才初中。”
“早三年晚三年区别那么大吗？”
宋钦：“当然。”
姚颍：“你这是抬杠！”
两人谁也不服谁，就“初一学生是否应该早恋”的议题辩论起来。
边永起初站在宋钦一头，后来又被姚颍说服，立场开始摇摆。
场面混乱起来。
蔡有阳头大地叹气，趴在桌上，心想，早恋么，他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但要是来了，他也能接受。问题是这个对象——他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他们都是男生，从常理来说，是不能够在一起的呀。
蔡有阳不敢把真正的心事说出来，只好闷在心里自己发愁。他的舍友们争论过程中，发现了“华点”。
也是边永突然想起来的：“蔡有阳不是还有个青梅竹马么？”他挠着头，很是不解。
姚颍说：“对啊，刚开学就跟我们炫耀的青梅竹马呢？”
宋钦：“……”
三人一齐回头看向蔡有阳。
蔡有阳说：“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姚颍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他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大家都是男的，懂你。”
边永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区状元”的眼神看蔡有阳。
宋钦冷笑：“呵。”
蔡有阳挣扎道：“其实当时我是开玩笑，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姚颍说：“现在就是好朋友了。”他用目光谴责蔡有阳，“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蔡有阳，你就是始乱终弃的司马相如！”
蔡有阳不敢担当负心人的骂名，只好承认，“旧人”“新人”本是同一人，从来就不存在始乱终弃，只有“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姚颍怀疑：“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蔡有阳胡乱搪塞：“我就是虚荣，让你们以为人人都喜欢我。”
大家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姚颍突然眉开眼笑：“这么一来，宋钦的论点就毫无说服力了。蔡有阳为了青梅竹马考进区重点，完全没影响学习嘛。”
边永立刻倒戈，站在姚颍身旁连连点头。
宋钦黑着脸说：“既然如此，随便你们。”
推倒了拦在早恋前的大山，姚颍开始给蔡有阳出谋划策，教他怎么顺利拉到小手，亲到小嘴，摸……摸就算了。
宋钦非常严肃地说：“一定要把持住。”
姚颍说：“不怕，他还没发育。”
蔡有阳：“……”
宋钦想了想蔡有阳的尺寸，有点放心了：“牵手可以，亲就算了。”他对早恋依然持保守态度。
边永说：“是不是因为亲嘴会怀孕？”
宿舍里安静了一瞬。
姚颍赶紧给边永补课，教他一些生理常识。亲嘴不会怀孕，吃口水不会怀孕，躺一张床上大被同眠也不会怀孕……
宋钦还补充说：“蔡有阳没有发育好，就算做了那种事，也不会怀孕。”
蔡有阳：“……”
边永问：“那种事是哪种事？”
宿舍里又安静了一瞬。
三人都不知道怎么跟边永解释了。
静默中，姚颍脑中灵光一闪：“所谓‘那种事’，”他想到一个很好的解释，“就是‘床上打架’，懂了吗？”
边永想起军训时，每个男生提到这四个字时心照不宣的笑容，隐约懂了。
蔡有阳默默地红了脸。
在舍友的热心帮助下，蔡有阳意识到，“青梅竹马”似乎对自己“意图不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回想往事，纯洁的“床上打架”不纯洁了，惩罚意味的“强吻”带上了不一般的意味，就连最初的相遇，也蒙上了暧昧的色彩。
蔡有阳捂住脸倒在床上，心想，难怪陆沣愿意让着他，照顾他，原来是拿他当童养媳了。这可不大对，他想，他要纠正陆沣的错误想法。早点盯住老婆是好的，但要盯对人呀。
蔡有阳胡思乱想之时，宿舍里的话题已经在“那种事”上停留很久了。具体操作没人懂，但都知道少儿不宜且惊险刺激，是个十分合适的男生宿舍聊天话题。
宋钦用词比较专业：“精-子-需和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
“小蝌蚪是怎么进去的呢？”姚颍的描述非常形象生动。
基本不懂的边永像个复读机：“对啊，怎么进去的？”
三人就“小蝌蚪找妈妈”的话题聊了很久，对“怎么进去”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蔡有阳已经捋清楚自己的情感问题，此时也有闲心参与聊天了。“关灯嘛。”他说，“电视剧里，灯一关，帐子上映出两个人影，打会儿架，过段时间就有小孩了。”
姚颍说：“但是，怎么进去呢？”他特地强调了“进去”。
蔡有阳迟疑：“床上打架……？”
边永说：“我有个想法。”
姚颍和蔡有阳异口同声道：“说。”
宋钦没说话，但耳朵支得高高的。
边永说：“女生不是没有那个吗？”
姚颍恍然大悟：“所以就能和男生的那个正好对上，就跟剑和剑鞘一样。”
边永说：“男生和男生不能耍朋友，两个都是剑，要打架的。”
姚颍哈哈大笑：“想得出来的，两个男生怎么耍朋友啦？”
边永说：“不是有同-性-恋吗？”
“霸王别姬。”宋钦突然插了一句。
姚颍摊手：“所以悲剧了嘛。”
宋钦：“……”
边永：“……”
气氛莫名悲伤了起来。
蔡有阳更加坚定了决心，他得帮陆沣找个女朋友，不能看着陆沣悲剧。
陆沣一心想给蔡有阳买个MP3。他想法简单，别人有的东西，蔡有阳也要有一个，蔡有阳要的东西，就应该是他买。
陆沣清点自己的零花钱，一毛两毛的都加上，总共不到三十块。这是他平时俭省，现在才能有余钱的。以他每个礼拜七块钱的零花钱来算，要攒够七十块，至少要十个礼拜，足足两个半月。但他平时还要花销，不可能把零花钱全部存下来。就算每个礼拜能省四块好了，那么要五个月才够了。
五个月太久了，陆沣等不及，开始挖掘生财之道。他帮别人写作业，每次能赚一块两块。出卖色相，帮男同学约女同学，一次至少五块！
陆沣对蔡有阳说：“我现在理解贪官了。金钱的诱惑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操守。”
蔡有阳说：“那你就不要坚持了。”
陆沣说：“我不能骗女同学。”其实他只说出来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是，他不能让女同学误会，毕竟，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蔡有阳试探道：“其实，你要是喜欢哪个女同学，真的可以去约她啊。”他小声说，“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
陆沣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让我去约女同学？”他迟疑着，“你是让我……去跟别人谈恋爱？”他神色茫然，脸都有点发白。
在蔡有阳印象里，陆沣一直是强壮勇敢的。他哪见过陆沣这么脆弱的神情啊。他有点慌，“呸”了一声：“你听错了！”他忙补救，说，“我就是哄你玩儿的，”他故意坏笑了一下，“你要真早恋了，我肯定告老师去。我还要告你爸妈，看叔叔不打断你的腿。”
陆沣抿紧嘴唇，不说话。
蔡有阳心情紧张，手背到身后，纠结成了一团麻花，面上却装得嬉皮笑脸：“嗳，吓傻了吧？不敢了吧？”
陆沣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看蔡有阳的眼神却很高深莫测了。
蔡有阳避开陆沣的目光，心里默念，两个男生是不能谈恋爱的，两个男生是不能谈恋爱的……
陆沣终于开口：“蔡有阳。”
蔡有阳一个立正，差点喊“到”。
这是军训后遗症了。
陆沣看着蔡有阳说：“你刚刚——”
“瞎说的。”蔡有阳接话很快，“骗骗你，看你上不上当。”
陆沣说：“如果——”
蔡有阳竖着耳朵听陆沣讲话，却迟迟等不到下文。他不禁抬头，心急地问：“如果什么？”
陆沣却低头，揪住了蔡有阳脸颊：“没有如果。”他松开手，“我是不是说过，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蔡有阳说：“我没要拉屎。”
陆沣轻哼：“还跟我贫嘴。你劝我早恋，不是在毛遂自荐吗？我用得着舍近求远？”
蔡有阳真没想到，他来劝陆沣回到“正轨”，却快被后者拐到“岔路”上去了。他纠结万分地说：“我以前总说喜欢你……”
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就被陆沣打断了。
陆沣直起身，手插-进-兜里，只垂下视线看蔡有阳，笑道：“好了，我答应你的告白就是了。”他居高临下，态度非常轻松自然。
蔡有阳真急了：“别的事情我听你的也就算了，这件事不行。”
陆沣道：“为什么？不是最喜欢我吗？”
蔡有阳皱眉：“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哪种喜欢不是喜欢？”陆沣失笑，“蔡有阳，你想好了，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我不喜欢你，书包再重，你只能自己拎，饭菜难吃，你也要捏着鼻子吃掉，跑步不及格，再也没人会陪着你练习。蔡有阳，你知道我去喜欢别人的代价吗？”
蔡有阳觉得这段话很耳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他以为两人会分开时哭着说的那段话。陆沣居然背了下来。
蔡有阳说：“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
陆沣神情漠然：“所以？”
蔡有阳想潇洒地说：“所以，陆沣，你就去喜欢别人吧！”但这句话才在脑海出现，他心口就疼了起来。他没有心脏病，也不喜欢无病呻吟，可是现在，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心脏传来的疼痛了。
陆沣见他犹豫，就道：“你可以好好想想。”说着就打算绕过蔡有阳离开了。
蔡有阳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陆沣手。陆沣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
“别走。”蔡有阳说，他怕陆沣立刻就不喜欢他了。
陆沣见蔡有阳踟蹰不决，“好心”建议道：“要不这样，我亲你一下，你自己感觉感觉。”
蔡有阳说：“感、感觉啥？”
“感觉一下，你对我的喜欢，到底是哪一种。”
蔡有阳手缩了回去，犹豫地说：“会有人路过。”虽然他们已经是在一条没多少人走的小路上说话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人过来的。要是被人看到……
陆沣伸手：“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蔡有阳就又把手搭了上去。
摸到一手的汗，蔡有阳忍不住说：“你也在紧张啊？”
“没。”陆沣说，“是天太热。”
“哦。”蔡有阳看着一片打着旋飞远的枯黄树叶，说，“好像已经快冬天了。”
陆沣道：“我天生体热，不行吗？”
蔡有阳道：“可以。”
陆沣带着蔡有阳来到了“安静的地方”，准备亲他。
蔡有阳哆哆嗦嗦竖起食指：“就、就一下啊。”
“行。”陆沣捧起蔡有阳脸，缓缓俯下去。
蔡有阳说：“你手真的很潮，好多汗。”
陆沣：“……”
蔡有阳还想说什么，陆沣忍无可忍，迅速俯下身，在他嘴唇上啾了一下。蔡有阳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亲亲就已经结束了。
蔡有阳舔了舔嘴唇，回了下味：“没感觉出来。”
陆沣撤开手，站直身体：“你说的，只能亲一下。”
“再来一下吧。”蔡有阳说，“刚才太快了，没感觉出来。”
陆沣：“……”
陆沣说：“再亲一下，我们就早恋了，知道吗？”
蔡有阳说：“好吧，不亲了，我再感觉感觉。”见陆沣看着自己，他忙补充说明，“不一定能感觉出来啊。”
陆沣：“……”
陆沣咬牙切齿地说：“你必须给我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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