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纯善

　　牧允不好拒绝周芜的要求，她说得在理，只好在周芜的面前蹲下。

　　周芜伸手环住了牧允的脖子，黑帽之下，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和习武的张谨微不同，牧允的身子就没那么结实了，他的背不如张谨微的背宽，步子迈得也没张谨微稳。

　　行至半路，周芜就听到了他细微的喘气声。

　　“牧主簿，放我下来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周芜没想真的累着牧允，便开口道。

　　“周姑娘只是想要坐马车，大理寺都不能满足周姑娘的要求。我既然代替了马车，那便一定要将周姑娘送到家为止。”他既然已经背了，就不会半途而废。

　　“若牧主簿是想回报我，那这后半段路就陪我走回去吧。”周芜道。

　　“周姑娘希望这样的话，牧允自然相陪。”

　　牧允将周芜放了下来。

　　并肩而行的时候，周芜开始提及贺雯的事。

　　“贺家千金是牧主簿的旧识吗？”

　　“不瞒周姑娘，牧允确是尚书右丞之子，贺家与我家是亲家，我母亲原是贺家嫡女。”牧允的脾气向来温和，虽然不太愿意说起贺雯的事，但是被周芜问起，也还是好好地回答了。

　　“这样说来，贺家千金就是牧主簿的表妹。”周芜忽然转过头来看向牧允，问：“她是你的心上人吗？”

　　牧允面露苦涩，这位周姑娘可真是太过直接了。

　　“她已经嫁做人妇，周姑娘就不要说这话了。”

　　“为什么不说？薛金玉并非良人，更何况，贺家千金和薛金玉的婚事是真是假都还未必。”

　　“婚事是真的，雯表妹心仪薛金玉，我一直看在眼里。”

　　“牧主簿既然一直看在眼里，怎么没看出薛金玉和贺雯二人偷偷谋划着绑架郭临七？”周芜倒是觉得，牧允偶尔过于耿直，极易被蒙蔽双眼。

　　牧允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正如周芜所言，他一直都在看着雯表妹，如何会没能阻止雯表妹跟着薛金玉犯下大错。

　　如今薛金玉和雯表妹被他亲手关进了大理寺的牢里，雯表妹怕是不会原谅他了。

　　“是我眼力不够。”牧允垂下了头，一脸悔意。

　　看着这样的牧允，周芜一怔，她原本并没有打算打击牧允，她是想安慰他的，但是似乎她失败得比较彻底。

　　周芜没再开口说话，她对自己不擅长安慰人这一点有了自觉。

　　牧允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穿行在洛阳城最繁华的街道里。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的小贩一声声地吆喝着，迎面一群稚童手里拿着风车跑了过来，口中还齐齐地哼着童谣。

　　原本愁眉苦脸的牧允，看着那些稚童忽然就笑了，面上的阴郁之色瞬间一扫而空。

　　“稚子无忧，天真无邪，看着他们我的忧愁似乎也消散了。”牧允道。

　　听着身边的人说出这话，周芜心中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是一群玩乐的孩童而已，看见他们如何能解忧？

　　这群孩童笑得再灿烂，也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牧允就是看上一整天，贺雯和薛金玉的事也依旧不会有所改变。

　　可是……这便是牧允，和她截然不同的牧允。耿直不知变通，但最是公正无私，算不得多聪慧，可待人温柔体贴，有着为人着想的善良之处，碰壁诸多，却始终不曾气馁。

　　也独有牧允如此，世人皆浊而他依旧温暖澄澈。

　　“能让牧主簿忘忧，这群孩童可真了不起。”比她厉害点，她开始张口就让牧允更消沉了。

　　那群拿风车的孩童一边跑一边嬉闹，却在此时，前边过来一辆飞驰的马车，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近，人群纷纷散开，那些孩童却未有所察，依旧挡在了路中间。

　　周芜被牧允拉着退到了一旁，刚想开口提醒那些孩童躲开马车时，身边的牧允已经冲了出去。

　　稚童们被牧允驱散到了路旁，反倒他自己被马蹄踢中了脑门，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差点昏死过去。

　　“牧主簿！”周芜赶紧跑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

　　牧允恍惚间还有点意识，就对着周芜笑了笑，道：“周姑娘不必担心，我没事……”

　　“不是没有当场死在马蹄下就能叫做没事，你的脑袋上可都青了。”周芜道。

　　“那些孩童如何，可有受伤？”

　　“他们没受半点伤，受伤的可只有你一人。”

　　“那便好。”牧允露出了一脸安心的笑容。

　　周芜再度感到不可思议，怎还会有牧允这样的人，竟真将别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更重。

　　“周姑娘？”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周芜转过身去，就见马车上走向一俊俏的白衣公子，正是郭家少爷郭临七。

　　“原来撞伤人的是太师府的马车。”周五对郭临七没什么好脸色，不客气地道。

　　郭临七瞧见倒在地上的牧允，面上露出些愧疚之色来，“此事是在下之过，只着急着赶去见病重的外祖父，伤到了路人。”

　　周芜冷淡地看了郭临七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还是一言一行里都是心机，一张口就搬出了“外祖父病重”这种事，几乎将自己的责任洗脱了个干净，谁还能怪罪他。

　　“郭少爷有急事的话，不必管我，请先走吧。”牧允一听，果然不怪郭临七。

　　“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未必，你不用当真。”周芜对牧允说。

　　“周姑娘你未免也太不相信我了，我说的可是真话。外祖家传来的书信我还带在身上，你可要看一看。”郭临七无奈地道。

　　“郭少爷有没有急事与我无关，但是牧主簿受伤颇重，请郭少爷尽快将牧主簿送到医馆。”牧允的伤势要紧，周芜不打算浪费时间与郭临七争辩。

　　牧允被搬到了郭临七的马车上，周芜跟了上去坐进了车厢里。

　　见周芜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牧允，郭临七面露古怪之色，“周姑娘几时和这位调查我郭家女尸案的官吏关系如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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