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新客
天香楼，正值傍晚时分，酒楼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人来人往中，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女走进了酒楼里，径直走上了顶楼。
天香楼建了五层高，五楼只有三间雅间，自然是价格不菲，没点家底的平民是断不可能踏上五楼的地板的。
今日周芜来这里，却是应邀而来。
周芜在五楼的走廊上绕了好大一圈，没能立即找到张谨微口中的翠竹间，倒是路过了位于最里边的松柏间。
从松柏间里边传出几道男声，周芜透过细微的门缝看进去，隐隐瞧见了三道身影。
对门而坐的是为锦衣华服的贵公子，边上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而背对着她这边的则是一位身影挺拔的青衫男子。
“听闻这几日谢相损失不少，一折折了好些党羽。张家那老头几时开窍了，竟忽然有了这等本事，叫你谢无尘都有栽跟头的时候。”华服男子单手握着酒杯，慢悠悠地晃荡着杯中的美酒，目光落在那青衫男子身上。
回答他的不是青衫男子，而是边上的那位老者，“不是那老匹夫开窍了，是赵武误事，擅作主张地将把柄送进了那老匹夫的手里，害得我等都跟着受牵连。”
“赵武跟随张家那老头多年，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这一次那老头确实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华服男子又道。
“定是那赵武自己露出了马脚，才会被老匹夫发现。”老者又辩道。
青衫男子等到这两人争辩完了，方才淡淡地开口道：“这次的事，有人在张老将军的背后推了一把。”
“此事当真？”华服男子面色稍敛，多了一分肃色，“不知道那人是谁，这第一次过招就略胜你谢无尘一筹，恐怕是个棘手的角色。”
青衫男子轻笑一声，虽不见他此刻面上的神色如何，但想必是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成王殿下言重了。那人也不过是比张老将军略胜一些，还不足以被本官放在眼里。”
“谁！”华服公子的目光忽然刺向门口，和门外的周芜对上。
周芜立即转身离开。
“砰——”
房门被人打开。
“成王殿下，外头有人在吗？”老者问。
华服男子站在走廊上扫视了一圈四周，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没有，许是本王的错觉。”成王转身走回了雅间里。
隔壁的雅间里，周芜已经关上了门。
席间坐了一位便服老人，见周芜走进来，便道：“这位就是周姑娘吧。”
周芜抬头看过去，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她已经猜到来人是谁，这一位老人是当朝的一品大员，郭太师。
“周姑娘，这位长者是祖父的好友，郭大人。”张谨微见周芜进来，便起身替她引荐。
周芜只是冲着张谨微点了点头，随即就在桌前坐下。
郭太师的眉头微微蹙起，对周芜的态度有些不满。
“论身份，老夫是当朝太师，就是荣西侯见了老夫，也得客客气气的。论年纪，老夫长了你将近四十年，怎么都当得起你的恭恭敬敬。你这般无礼，可是在轻视老夫？”郭太师突然发难。
“敢问郭大人，是我有求于郭大人，还是郭大人有求于我？”粗哑的声音响起，不轻不重，透着分冷淡。
郭太师被噎了这一句，无法反驳，虽然表面上不能继续向周芜发难，心下却仍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无礼至极。
“张将军说你有卜算之能，老夫却是不信的，不如你先算算老夫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郭太师开口道。
“一个问题十两银子。”
区区十两银子，郭太师虽气，还是拿出了银子推到了周芜的面前。
“令孙的下落。”周芜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口中便立即说出了答案。
郭太师神色一僵，随即看向张谨微，分明是怀疑张谨微跟周芜说了什么。
“谨微什么都不知道，祖父什么都没说。”张谨微摇头，自证清白。
郭太师又推了十两银子到周芜的面前，道：“你且说说，老夫的大孙子在哪里。”
“这个问题，要千两银子。”
“张将军给你两千两金子，你替他抓出了刺客。那老夫也给你两千两金子，你可能将老夫的大孙子平安带回？”
“这次我不要金子。城西柳巷最里边那幢宅子，郭大人若是愿意赠我，您的长孙会在五日之内平安无事地回到您的府上。”
郭大师神色再度一变，她竟然连这种事都算出来了，恐怕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他手里头的土地房屋众多，原本柳巷的那处宅子他都快忘了，前几日那地方闹鬼，底下的人报了上来，他才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一处房产。
“好，老夫答应你，就给你五天时间。但如果老夫的长孙有个好歹，不仅宅子不会送给你，你还得拿命赔罪！”
临七被贼人掳走已有三日，他手下的人却是半点线索也没找出来，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寄希望于这个小姑娘。
“这一顿饭可是郭大人请客？”不知何时，周芜已经招呼了酒楼的小二进来，分明就是一副没将方才说的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郭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事关孙子的性命，真希望这小姑娘能比看上去靠谱一点。
张谨微瞧着郭太师一副憋着怒气的模样，又看了一眼周芜和小二说着上菜的事一扫往日冷淡的态度格外多话的模样，只能无奈地笑笑。
看来，对于周芜来说，重要的东西除了钱财以外，还有美食。
一顿饭吃完，郭太师乘上马车离开。周芜和张谨微二人出了酒楼后，朝着周芜住的客栈走去，权当是散步消食。
“这次周姑娘不着急吗？”上一次可是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硬是立刻跑去把事情给查了。
“我现在并无头绪，什么也做不了。”周芜轻描淡写地道。
张谨微错愕，真亏周芜能这么个事不关己的口气，他都要替她急了。
郭太师都已经说了，这事要没办成，就要周芜以死谢罪，后果可严重着呢。
“那该如何是好？”
“只能等。”
“那不就是什么都不做吗，周姑娘，你这等的不是郭太师的长孙自己回来，而是在等死吧。”
周芜又不理他了。
张谨微生起了闷气，他这边在替她担心，可她真是半点都不领情。
张谨微不说话，周芜本来就不说话，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客栈。
然后周芜就自顾自地走进了客栈里，连句道别的话都没对张谨微说。
张谨微原本还等着周芜能察觉到他在生气，主动同他说句话，可人家愣是从头无视他到底。
该死的周芜……他要是再来主动找她，他就不是张谨微！
第二日清晨，周芜醒来时，已是巳时，一觉睡到自然醒，她倒是还有几分不习惯。
似乎之前连着好几天，张谨微看不下去她睡到那么迟，总是闯进来将她弄醒。
外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喧闹声，周芜起身推开了窗户，就见楼下的大街上，正一副异常热闹的景象。
那是一支迎亲队伍，一身红衣的年轻郎君骑着马走在前头，后边跟着两顶花轿，两旁的小厮或吹锣打鼓或沿路撒花瓣。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街道上被塞得水泄不通，几个巡逻的官兵路过，也被人群挤得迈不开步子。
周芜站在窗口多看了一会儿，便见这支迎亲队伍一路朝着洛阳城外的方向去了。
“小哥，方才外面的迎亲队伍是哪家的？”周芜下楼时，拉住客栈的小二询问了一句。
“那是江南第一富商薛金玉，自金陵来的。”小二怕极了周芜的那双眼睛，答了这一句就匆匆跑了。
周芜走出客栈，原本挤在街道上的百姓都已经散去了，只留下铺了一地的花瓣。
“这薛金玉可真是好福气，一娶就娶了两位美娇妻。”
“可不是吗。我听说啊，这其中一位，是御史大夫家的正经千金小姐，还有一位是芙蓉阁的头牌，两位可都是绝世美人。”
“这薛金玉再有钱，也不过一介商贾，御史大人还真是舍得，竟能答应将嫡女和一个青楼女子一起送进薛家。”
几个路人与周芜擦肩而过之时，口中议论的正是方才的迎亲队伍。
周芜的步子一顿，她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原来是被花瓣盖住的石子。再仔细一看时，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还落了一条水红色的发带。
周芜走过去将发带拾起，上边还残留了一根细长的发丝。
发丝入手之时，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抹身影，那人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墨色的长发却只用这一条水红色发带简单地束起。
看来这发带的主人应该就是方才那两位新娘子中的一位。只是作为大婚的装扮，只用一根发带束了头发未免也太过随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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