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再回巫城1
次日，天刚蒙蒙亮，小悦便醒了。她记得昨日心痛得要死，后来晕过去了。她动了动身子，想起来，却发现她躺在一人的怀里。再抬头，是封彧。她方才挣扎了一下，他都没醒来，可见是累狠了，眼底都有黑眼圈了呢。
咕噜——肚子好饿啊！都有点痛了呢！小悦靠在封彧怀里，轻轻摇他。
封彧醒来，就见怀里的小悦仰着头，眸光闪闪的望着他。心顿时化成了一摊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都瘦得没肉了，明明之前肉嘟嘟的。
小悦红着脸道：“我好饿啊！”
封彧一愣，原来她是因为饿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害他还以为照顾她一晚上，她感动了呢。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看着小悦吃了满满一碗肉丝粥，又伸手拿糕点，封彧忙拉住，“小心积食难受，还是晚些时候再吃吧。”
小悦眨了眨眼睛，“可是我还没有吃饱呢。”
“你大病初愈，不可贪食，七分饱即可。若是晚些时候还饿，再用些糕点。”说着，封说将糕点撤了下去。
小悦看着远去的糕点，依依不舍，只得吞了吞口水。
封彧见小悦的馋样，好笑道：“什么时候变成馋猫了？”徐良不愧为鬼子侠医，经他一番整治，小悦竟是比之前还要好些，脸色红润，精神头也高，若是没有那该死的蛊虫......
小悦一愣，是啊，身子也调养了大半月，一直都不想吃东西，今日却突然十指大开，好想好想大吃一顿！突然想起昨日的心悸，她问道：“我昨日心痛得厉害，是怎么了？”
封彧收起笑容，将徐良的话说与她听。
小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的身体里竟然有虫子！那种恶心吧唧的东西，不是只有苗族才有么？她一直觉得苗族应该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潮湿、瘴气、昆虫......总之不是在这种又冷又空旷的北疆。哎，她在想什么？这一世，又如何与前世相提并论？
“也就是说咱们要去一趟冰原？”
“是。”
良久，小悦靠在封彧怀里，轻声道：“我是不是会死啊？”此去凶险无比，她真没什么信心。
封彧一滞，坚定道：“不会。”
虽然很细微，但小悦还是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他也是很担心的吧。
事已至此，不去也得去了。天知道不悦最怕冷了，这次居然要去那么冷的地方，估计与前世的南极一般了。光想想，小悦便忍住颤抖起来。
这日，徐良又给小悦施了针，递她一瓶药丸，“心痛的时候吃一粒。”又对封彧道：“死亡花蛊，是通过伤口下蛊，没有血作为引子，死亡花虫也钻不进身体里。你们切勿受伤即可。但姑娘已中蛊，那就不同了。记住，一个月一到便要出来，否则姑娘体内的死亡花虫感受到同伴的气息，会引来更多的死亡花虫......”
徐良声音隐隐有哽咽之疑，封彧忙道：“多谢前辈。”
褚印桢命人准备了很多御寒之物，临走的前一晚，又将封彧叫到书房，商议密事。而小悦也在收拾着包袱，因要偷偷去，故而不宜带太多，只身上穿一套，包袱再带一套即可。看着桌上宋一颜送来的匕首，小悦想了想，还是塞进了包袱。
白香推门进来，“小悦，你带我去嘛。”
小悦无奈道：“小香，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此去不比平日，危险重重，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冒险。我不会武功，已是他们的累赘了，可我不去不行。但你不一样，少一人去则少一份危险。你留在这里，让我放心，好么？”
白香本来想着跟着一起去，誓死保护小悦，可如今小悦不让她去......
她红着眼眶，低下头，若不是她，小悦也不会......即使知道没有她，小悦还是会毒发，可是，无论如何，确实是她的愚蠢使蛊虫提前苏醒的。
小悦抱着白香，安慰一番，逗笑了她才作罢。
已进入夏季，下邺也逐渐热了起来，却也只是刚好能脱下冬衣的程度。小悦想着巫城比下邺要冷些，便仍是穿着厚棉衣不脱了。
封彧、小悦、吴青山三人立在主院门口，与褚印桢作别。褚印桢看着与一般人无异的小悦，竟生出一丝“想与她一道去”的念头来。他在心里嘲笑了一番，又对着空气道：“赤墨、赤棕。”
瞬间有两个黑影蹿了出来，跪在褚印桢跟前，“主子。”
“你们跟着他们一道去，保他们平安归来。”
“是。”
封彧抱拳道：“谢殿下。”五皇子给的人，必是以一敌百，如此他的底气又硬了一些。
小悦则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两人，这就是传说中暗卫？神人呐！不知道一路上能不能与他们说话？她很知道他们是怎么成为暗卫的？
褚印桢看着小悦的模样，轻轻微笑着。封彧嘴角一抽，拉着她转身离去。赤墨赤棕立即跟了上去。同样激动的吴青山见众人都走了，才后知后觉的追去。不过他可不是像小悦那样只是想与他们说话，他则是想能不能学到一两招。
时隔半月，下邺城通往巫城的北门，再次大开，立时有四匹俊马冲了出来，眼力好的人还可以看到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身材娇小的女子。
***
“死亡花虫，生长在冰原深处的寒潭边上，常年盛开！”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能进去，便可得到死亡花蛊！
“老夫年少时，就听说有人得了怪病，最后心悸而亡，后来陆续有人得这种怪病。其中一个便是我的父亲......”
徐良，本名完颜绿碌，出自游人三大族之一的完颜族。当时游人还在关外，因土地、食物而内战不断。他的父亲因在一次商讨中，不赞成先去的藏巴汗古生，在次日莫名其妙的得了怪病。后来，父亲日日心悸，痛得死去活来，终于在一日清晨撒手人寰。之后，徐良的叔父完颜定律成了族长，跟着古生一起镇压其他族人。
那个时候，游人对蛊的认知很少，从未把心悸与蛊虫联系在一起。能做到族长之位，就连不是族长又有点地位之人，有谁能说自己是干净良善之人？
痛苦的死去，又找不到病因，大家都说这是天谴！
但凡反对古生的人，都遭到了天谴。古生被奉为神的传人。故而那十年的岁月里，游人空前的团结一致，一起抵抗外族侵略，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冬腊月。可以说，那十年是游人最为辉煌的十年，也是死的人数最少的十年。
“在老夫二十五岁那年，叔父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给我说了一门亲。我那个高兴呀......”
姑娘是族里一个女儿，性子很是温和，只是身子不太好，父母不太喜欢。即便如此，徐良还是爱上这个姑娘，想要娶她。可是，就在成亲的那日，本是洞房花烛夜，却是佳人病重时！
姑娘竟得了闻风丧胆的怪病！
看着心爱的人痛白了脸，不停求他救她，他心如刀绞。
“第二日，叔父带我去找古生。古生跟我提了一个要求，要我终身都以医术效忠于他......”
徐良在父亲死后，离家出走了。他到处游走，途中拜了一名游医为师，从此走上了行医的道路。直到十年后回到完颜族，众人才发现当初不起眼的小不点，竟然学了一身的好医术。在当时还比较落后的北疆，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徐良也是本着求助族人想法回到这里的。只是古生发现这个年轻有为的小子不太认同他，而他又迫切的需要一位妙手仁医助他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想将他永远禁锢在手里。
“也是那日，我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天谴，不过是古生为私欲所用的肮脏手段。他在冰原经历了什么，他从不为外人道。我们见他断了一臂，只以为他无功而返。不想，他竟然将冰原的死亡花蛊带回北疆，并且惩治所有不认同他的人。死亡花蛊，是古生给起的名字。”
徐良并没有同意古生的威胁，而是自己做了一番准备，独自进了冰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老天垂怜他，只十日的功夫就让他找到了寒潭所在。寒潭边上，死亡花开得正艳，偶有一只从花苞里钻出的雪白虫子。
徐良围着死亡花四处寻找，一无所获。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多呆一会儿就多一分凶险。突然，他发现一只死亡花虫爬出花苞后，瞬间消失！不一会儿，另一个花苞上也上演同一出。他就专找未开花的花苞盯着，慢慢的，花苞边的叶子上出现了一丝绿点，绿点不断的移动。随着死亡花虫消失得越多，绿点慢慢变大，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只通体绿色的大虫！
当然，大虫并不是变出来的，而是这种虫子本身是无色的，在吃了很多死亡花虫后，身体逐渐变成了绿色。
徐良大喜过望！因为，他还发现，并不是死亡花虫出来后，大虫才找上去的。而是，大虫出现在花苞上，不出片刻，那里头的虫子必出！也就是说，是大虫吸引死亡花虫出来，然后吃掉它！
这大虫可就不是死亡花虫的克星么？
徐良忙拿了竹筒，捉住大虫，就往回走。可是待他回到家中，拿出一看，竹筒里哪儿还有什么大虫？倒是有一摊绿色的水。原来，那大虫只能活在冰原里，一旦出了冰原，就化作一摊血水了。
无奈，徐良再次准备好，带着新婚妻子一起上路。明明是顺着上次的路走的，可是却再也找不到寒潭了！他用来压制蛊毒的药亦是师傅传的，不然他也不能安心的去找解药。压制始终不是治本，终有吃完的一天。在二十天后，压制的药吃完了，寒潭依旧是没找到。
妻子虚弱的躺在他怀里，笑着说：“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你去外面再找个人，好么？不要再回来了......”原来，他的处境，她都懂。
突然她用力的将他推开，大喊：“快走！不要看！”
有好多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雪里传来的......从她身下爬了上来，爬进了她的身体里......
妻子绝望痛苦着，只一声便再也没了声响。
徐良猛地转过身，手攒得青筋暴起，心似撕裂了一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也是未到伤心处。
徐良狠狠的哭了，大声的嘶吼着。
他尊重她，她不让看，他便不看。他背对着她，把面前的雪一点点往后抛......他记得，她很爱干净的，这白色的雪应该能洗净那些肮脏的虫子吧。
“我从冰原出来后，见了古生一面......后来我便走了，来了万莳，再也没有回去。”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埋藏了妻子后，也埋藏了自己的心。
所以他将遗漏在外的一个虫子带了出来，用在了古生身上。
***
临近巫城，封彧等人速度慢了下来，一路躲藏，直至巫城南门外停下。
封彧对小悦道：“等入夜，我先进去找完颜烈，再想法子出来接你。”又转头对吴青山与暗卫二人，“你们保护好小悦，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得信。”
“不用等到入夜了。”小悦觉得他们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些？
众人随着小悦手指的方向，只见城门打开，一前一后两匹俊马飞奔而出。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大喊：“赤胭！”
前面的女子回头瞧了一眼，又奋力挥鞭，使马儿跑得更快些。
小悦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完颜赤胭么？她喜得大喊：“赤胭，这儿！”因不能暴露，她只得冒出一点点身子，使劲挥手。
完颜赤胭余光中瞥见似乎有动静，她警惕的望去，哪儿来的女子？好在与她前行的方向相差不大，她稍稍拐弯便过去了。完颜烈自然也是跟去。
城楼上的人知道这二人又别扭了，完颜赤胭又在万莳长大，受了气跑去万莳也是能理解的。于是眼睁睁的看着二人就这么跑没了影。
完颜赤胭下了马，立马跑过去拉着小悦，高兴道：“小悦，真的是你啊！”又把她从头看到脚，“你没事了吧？”听完颜烈说，小悦受了重伤，她一度想去下邺看她呢。
小悦笑道：“我如今这模样，像是有事么？放心吧，我已经好了。”
完颜烈看到封彧、小悦几人亦是很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封彧道：“有要事，带我们进巫城。”
“去巫城做什么？”
“我们要借道去冰原。”
完颜烈瞪大了眼睛，“去冰原？”
封彧不自觉朝小悦看去，去冰原自然是为了她。
这边封说与完颜烈说话，那边完颜赤胭偷偷拉着小悦，笑得贼嘻嘻：“这就是封彧？长得蛮不错的嘛！还是小悦有眼光。”
小悦被笑得不自在，转头就见封彧看着自己，脸噌的一下子红了！
封彧正想着她的蛊毒，忽然见她红了脸，顿时愣住，什么情况？
吴青山自然听到了完颜赤胭的调侃，小悦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呢。哎......
而赤墨赤棕呢？他们对视一眼，这还是那个在路上不放过每一个机会都要问他们问题的烦人姑娘么？
完颜烈则打趣道：“哟，这瞧一眼就脸红了？小悦，你还知道什么是羞涩啊？”他这是暗指她之前在完颜府时没有女子的柔弱样。
小悦本就尴尬得不行，忽的被完颜烈来这么一句，她恼羞成怒道，“你少管闲事！”
完颜烈欲再说，却被封彧拍了下，“别贫了，先带我们进城再说。”
如今巫城可是禁严的，不认识之人，一律不许进！完颜烈有些犯难了，他和完颜赤胭两人出来，所有守卫都瞧见了，这多出的四人该如何解释？
完颜赤胭眼珠一转，阴阴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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