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8章 亡者归来
七宿207寝室，四人齐在，尤其是林正颖在，总是热闹得有些过。
付小多在上铺噼里啪啦打着电脑，尚自抵不过她高分贝的嗓门，只得把耳麦戴上。
林正颖刚讲完学生办公室奇闻，仰着脖子对她的床位发出了一声赞叹：“和高年级学霸互怼，这下你算是出名了。”
李佳语重心长道：“小多你一个女孩子，不要乱得罪人，你一人求学在外的，万一有个什么，谁能保护得了你。”
付小多看着她俩口型，隐约能推测出说话内容，漫不经心地点头应和：“喔！”
林正颖瞅着她，劝李佳：“得了，你甭穷操心了，她都没往心里去。”
付小多再次点头：“喔！”继续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林正颖：“你看！”
李佳：“……”
付小多的手机扔在床铺上，设置静音，屏幕亮着，不停显示“Danny来电”。
打电话的人正站在宿舍楼下，将耳边的手机拿下，看了下屏幕。无奈之下，Danny仰头对着207窗口，以手拢音：“付小多——付小多——”
207窗子打开，林正颖探出头来：“你家小主沉迷网络不能自拔。”
Danny来的路上正看到有人在女生宿舍下点蜡烛，本以为是搞什么祭祀，没想到是现代化的求爱方式，当即灵机一动，冲林正颖道：“麻烦转告主人，再不理我，我就摆烛心阵求婚。”
林正颖惊喜道：“你摆啊，我要看！”
“想看早说嘛，小意思，我还会唱情歌。”
李佳也探出头来：“听说人家都是弹着吉他唱，比较有情调来着。”
Danny的微笑凝在脸上，有点僵，糟了，吉他还没来得及学，不过好在，弦乐器还有很多嘛。
片刻后，Danny怀抱琵琶，于一圈蜡烛中心，正襟危坐，手指一捻，拨出一个铁铮铮的音节。
一曲《十面埋伏》在女生宿舍下响起，杀气腾腾的音律在夜空中反复激荡。
七宿之下唱情歌的并不少见，弹琵琶的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更别提弹《十面埋伏》的。女生宿舍窗口纷纷探出头来围观，相机闪光灯不时闪过。
付小多搞定了一个程序后长出一口气，猛地看到林正颖、李佳甚至蓝婧儿都挤在窗口。
摘下耳麦，一波急促迫人的音律瞬间钻进耳蜗，付小多爬下床，凑到窗前：“谁啊这么吵。”
楼下Danny正拨过最后一个音节，抬头望来：“是我主人。”
与此同时，五宿某个气氛完全相反的寝室里，宋连顺的心脏经历了反复石化与复苏之后，终于靠双腿撑起沉重的身躯，一步步将自己挪动到了门口。
这会儿他整个人瘫靠在门上，瞪着前方，眼球充血，还没消化的食物不断反出胃部和食道，从唇间涌出。在他对面，床铺上的人影坐起身，始终背对着他，以诡异的姿态爬下床铺，翻身，趴在地面上，四肢扭曲地向他爬来。
极度的恐惧，冻结了他所有思想以及行动，喊都喊不出来。宋连顺腿软得撑不住肥胖的身躯，他不停蹬踹着，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对面的黑影靠近他。
他张大嘴，颤抖半晌，终于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随着这声喊，大脑的指令总算对四肢产生了作用，他转过身，拉动门把手，拼尽全力地晃着门。
“救命——让我出去——”
付小多从宿舍楼门冲出时，Danny正拨弄琵琶，弹出一段婉转的无名乐曲。
“好听吗？”戴着戒指的五指一扫，拢住最后一个音，Danny抱着琵琶问。
跑到他面前，付小多呆然收住脚步：“嗯。”
“记住这个旋律。”
付小多愣了愣，总算想起自己为啥跑下来：“我干嘛要记这个，你到底在做什么？”
窗口：“她们说要看、要听……”
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挤在窗口的几颗头迅速缩回去。
付小多：“……”
Danny抛开琵琶，总算想起初衷：“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个，你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瓶，对着月光，举到付小多眼前。
瓶中是一条恐怖的黑虫。
对此，付小多报以一声发自内心的尖叫，远远逃开：“那是什么？”
“尸虫。”Danny平静地，又补充了一句，“从徐京肚子里取出的。”
当时他扑在徐京的担架上，伸手在徐京腹部一划，收回之际，掌心便多出了这样一条扭动的虫。
付小多瑟瑟地：“收起来，你先收起来再说。”
Danny将瓶子放进衣服里：“如果没有及时拿出来，就不是郎中说的急性肠胃炎了，他会死。”
“怎么会这样？这玩意儿怎么会跑到他肚子里？”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有只异兽徘徊在他们身边，已被我撞见三次，它很狡猾，眨眼就逃了。”
“三次？”付小多盯着他问。
Danny将教学楼门口和徐京被担架抬出学生办公室的情形说了，便停下。
“还有一次呢？”付小多问。
Danny沉默片刻，抬起桃花眼，撩了付小多一记：“路边摊。”
付小多：“……”
“当时有一个头顶长角的异兽，从暗处冲了出来，低头蹬腿，用角尖戳在李科腿弯上。”Danny如实描述着。
“原来当时你也在，我说怎么这么幸运，从徐京手里逃出来……”付小多想起那天借酒浇愁的原因，难掩愧色，当你不信任对方的时候，对方却不离不弃地在暗中守护着你，这种感觉，很抱歉，但也同时很温暖，暖到心坎里。
少女情怀抒发完，付小多想起正事：“对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也有人在背后操纵？”
Danny正要说什么，一叠声惨叫从对面宿舍楼传了出来。
付小多闻声看去，Danny敏捷地指出所在：“在那儿。”透过走廊玻璃窗，一条肥胖的身影狂奔而过。
楼梯间的灯一层接一层亮起，肥胖的身躯挣扎着向楼梯上爬去。在他身后，一道羚羊般的剪影轻轻一跃，矫健地跳上半层楼，不紧不慢尾随。
Danny微微眯起眼：“又是它。”
宋连顺屁滚尿流地在楼梯上爬着，看不见脸的人影四肢并用，飞快地爬过一阶接一阶的楼梯，紧追不舍。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宋连顺知道他是谁，他便如讨命的厉鬼，不死不休地缠着他。
宋连顺崩溃地哭喊：“不要，不要，救命啊，放开我，放开我，不是我！”
接着，他一脚踩空，趴倒在楼梯上，后面的人影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啊！！！！！”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宋连顺连踢带蹬，翻滚着肥胖的身躯，拼命向上爬去。
他所跑过的楼梯上，看热闹的男生纷纷从走廊集中到走廊口，谭哲、裘帅帅衣衫不整先一步赶到楼梯间，抬头向上看去。
裘帅帅道：“那不是宋连顺？”
谭哲道：“出什么事了？”
“让开！”付小多突然从他俩之间挤过去，谭哲被她一推，险些栽到楼下，被随后而来的Danny扶了一把才算站稳。
“妈呀，他俩也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裘帅帅无孔不入地凑热闹：“走，去看看。”
谭哲果断地：“不去，找死的事儿少干。”
谭哲刚一回头，与冷着脸走来的韩昊飞四目相对，接着被他一把搡开。韩昊飞也向楼上走去。
此时，宋连顺已经一步步退到天台边，在他的视线中，趴在地上的影子四肢扭曲地向他逼近。
“求求你，别过来，别过来，不要缠着我，求求你……”
人影爬到距他脚尖一米处，停下，慢慢抬起头，在宋连顺眼前，出现了常笑颜满是血的脸。
记忆一下子将他拖回两年前，常笑颜死在楼下的样子，宋连顺再也承受不住，嘶声尖叫道：“不不，不，不是，不是我害你！！！”
常笑颜咧开嘴冲他一笑，大量的血从唇间滑落，又向前爬了一步。
宋连顺已经退到了楼顶边沿，随着常笑颜的逼近，他的重心转移到了天台外。
付小多、Danny冲过天台的门，便看到宋连顺一个人坐在天台边沿，一个模模糊糊的异兽影子贴在他鼻尖前，两者四目相对，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较量，随着这无声的较量，宋连顺肥胖的身躯慢慢向后仰，下一秒便会从边沿倒翻下去。
付小多大吼：“宋连顺！”
这一声响过，异兽的影儿自宋连顺身前一寸之地，突然转身，猛地向他们冲来。
Danny抬手一挥，随着金属链的响动，一道劲风劈向异兽，对方灵活一跃，闪开，锁链目的却不在他，疾风掠影地继续向前，缠住宋连顺的腰，把即将翻下天台的胖子扯了回来。
宋连顺摔在天台之上，Danny紧跟着转身，另一手甩出锁链，欲追击异兽，这时，韩昊飞却恰巧冲上天台，眼见锁链迎面而来，本能地扬手一挡，锁链缠于他小臂之上，立即发力。
韩昊飞同时发力，反向扯过。
锁链两端的人互被对方扯动，向前一冲，额头相撞。韩昊飞、Danny分别捂着脸和头，无语地看着对方。
韩昊飞抢在Danny开口前吼道：“闭嘴！”他绕开手臂上的锁链，气不打一处来地喝问：“刚刚是什么？”
“你让我闭嘴，我怎么告诉你刚刚是什么。”
另一边，宋连顺俩眼翻白，口唇发紫。付小多使劲拍打他脸颊，随着一行白沫顺着他的腮流下，宋连顺喘过一口气，咳了几下，大哭出声。
“没事了，没事了，你别再犯糊涂！”
“你们在干什么？！”随着一声厉喝，李科冲上天台，付小多刚一回头，后者二话不说，抬脚便向她踹来。
几乎在同时，韩昊飞手指一转，一枚铜钱朝李科抬起的脚踝打去；Danny则轻描淡写地将脚伸长几分。
李科抬起的脚被铜钱打歪，落地的脚被Danny绊住，痛叫一声，一头栽倒在付小多身边。
付小多掸掸膝上的土站起身，看着李科与宋连顺头□□错趴在当地：“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科翻身而起，拖起宋连顺：“胖顺你怎么了？臭丫头又想害你？！是不是？！是不是她！”
宋连顺受惊过度，语不成句，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同一句话：“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直到李科给了他一个耳光，才神色一凝，怔愣地盯着他的精神支柱，用尽全力般吼道：“是常笑颜！常笑颜，常笑颜他回来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李科缓了几秒，才说出这句话。
宋连顺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眼球转动，一点点看向付小多。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晚付小多说：“你，宋连顺，你在市医院的伯父很擅长捏造心理分析报告是不是？他没发现你的病也在心里吗。”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病没人知道，却被她一语道破，从那一刻起，恐惧便由里而外，从他内心深处爆发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他盯着女孩，顺应着情绪，任由自己涕泪横流，缓缓开口，从干涸的喉咙间挤出几个字。
“她说得没错。”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付小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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