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损友张璐璐

　　

　　“麦家琪，今天感觉怎么样？”家琪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被突然进来的林方一下子吵醒了。

　　“挺好的，林医生。”家琪回答得很客气。

　　“你用不着那么客气，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这么一叫，让我觉得怪别扭的。”被林方这么一说，家琪倒不好意思了。“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哎呦，拜托，也别您啊您的。让我觉得自己都七老八十了。”

　　林方自言自语：“要不你叫我林大哥？也不好。算了，你还是叫我林方吧。”

　　“林……”家琪顿了一顿，还是改不了口：“林医生。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手术那天那个麻醉医生……”“这点小事，客气什么。”林方不以为然地说。

　　“对了，你的名字挺好听的。麦家琪，麦琪，嗯，不错，洋气。每次都让我想起中学英文课本里的那篇《麦琪的礼物》。”林方话题一转，说到了家琪的名字。家琪知道他又在和自己开玩笑。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已经有点了解林方这个人了，特别爱开玩笑。但是又挺有分寸，不让人讨厌。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禁悄悄浮上了一点笑意。

　　就是这个稍纵即逝的微笑却被林方看在了眼里。“家琪，这就对了。你应该多笑笑，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林方的一番夸奖却让家琪一愣。他居然叫她“家琪”，从来没有一个年轻的异性这样称呼过她。学校里，同学间都是连名带姓地叫，这样亲近的叫法除了父母也就是一些长辈了。家琪的脸不易觉察地一红。

　　林方还在那儿继续“贫”：“你什么都好，也很配合治疗。但就是有一个缺点，知道吗？对你眼睛的恢复很不利。”“什么缺点？林医生，你跟我说，我一定改。”林方一本正经的口气，让家琪很紧张。“你为什么不爱笑呢？要多笑笑，知道吗？笑容是最好的灵丹妙药，胜过所有其他的药。可以治愈一切疾病。”尽管家琪的眼睛看不见，但她却能感觉到，林方一边说话，一边正目光灼烈地注视着她。她有点害羞，习惯性地低下头去。那一抹娇羞，却突然让林方的心里一动，让他凝视了很久。

　　林方信守他对万芳的承诺，一有空就过来陪家琪。已经陪了好几天了。

　　这天下午，他又照例在病房里给家琪讲解物理题。家琪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想答案。病房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家琪，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变这样了？”家琪一下听出来，这咋咋呼呼的声音是张璐璐。她开心地笑起来。“璐璐？快过来。”她向前方招招手。她的手马上被张璐璐抓住了。“家琪，你这么长时间没来上学，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我天天都在想你，连上课都没心思。”张璐璐夸张的语气把家琪逗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好好的，这副样子吓死人啦。”被张璐璐叽叽喳喳这么一通嚷，林方坐不住了。“家琪，你有同学来，我先走了，等会再来看你。”

　　“家琪，这人谁呀？”林方刚一走出病房，张璐璐就迫不及待地打听起来。“是病房医生。”“他长得好帅呀。”张璐璐两眼放光，审视地看着家琪：“说实话，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胡说什么。”家琪的脸涨红了。“要不是对你有意思，干嘛没事儿在这陪着你？麦家琪你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张璐璐越说越不像话。

　　家琪赶紧扯开话题。“璐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我带璐璐来的。”万芳应声走进病房。“家琪，你几天没去上学，璐璐可担心了。已经到咱们家来了好几次。我知道她不放心你，所以带她过来看看你。”家琪沉默着没做声，张璐璐看出了她的心思。“家琪，你放心。学校里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大家只知道你病了，到底什么病谁也不知道。”家琪没吱声，心里却隐隐地有些担忧。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地闲扯了一会儿，张璐璐站起了身，她还要回学校去上晚自习。明天还有一场数学考试。走到病房门口，张璐璐突然又转过身，带着一脸坏笑：“家琪，我刚才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自己好好把握机会吧。”家琪不知怎么回应她。万芳在一边听糊涂了：“璐璐，你说什么，什么机会呀。”张璐璐也不回答她，说了一声“阿姨再见。”便一路小跑着走了。

　　隔天下午，张璐璐又来看家琪。家琪担心地问：“你最近功课不忙吗？不要因为来看我，耽误了你的学习。”“没关系。”张璐璐大大咧咧地撇撇嘴。“我的功课本来就不怎么样。就是再用功，最多也就考个大专。”家琪着急道：“不管怎么样，也要拼一下。”张璐璐摇摇头：“麦家琪，你的口气怎么这么像我妈？”

　　说完，她看着窗外，忽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家琪，你看，这片桃花好漂亮。”话一出口，她才想起来，家琪蒙着眼睛，怎么看得到桃花呢？家琪的兴趣却一下被她激发起来了。大概是在医院里呆的时间长了，太无聊了，任何一点新奇的东西都能激发起她的好奇心。

　　她问张璐璐：“你是说桃花开了吗？”“是啊。”张璐璐兴奋地指着窗外，安慰她说：“你现在眼睛看不见。等过两天你拆线了，我陪你一起去看。”

　　“不，我现在就想看。”家琪的孩子气也上来了。张璐璐奇怪地问她：“你现在怎么看？你的眼睛还蒙着纱布呢。”“用手看啊。”家琪调皮地一笑。“璐璐，你扶我出去，让我摸摸那些桃花。”张璐璐没做声。家琪知道她担心什么。“璐璐，没关系。我妈现在不在，我们就出去一会儿，我摸一下就回来。”“璐璐，你不知道，我这两天在这里都快闷死了。眼睛看不见，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整天就是睡觉。”家琪的口气不知不觉变得伤感起来，终于把张璐璐说动了。“好，我陪你去。”张璐璐把家琪扶下床，又给她披了一件外套，扶着她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大楼，一阵冷风袭来，家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张璐璐担心地问：“家琪，你没事吧？”“没事。”家琪摇摇头。让张璐璐把她扶到了桃树下。张璐璐拉着家琪的手，指引着她从树干一路慢慢摸上去，终于摸到了桃花。手指触到桃花的一刹那，家琪脸上露出了璀璨的笑容。“璐璐，我摸到了。这棵桃树一定很漂亮吧。”　

　　看着家琪久违的笑脸，张璐璐忍不住拿她打趣道：“是啊。是很漂亮。不过家琪你更漂亮。那句词叫什么来着，人面桃花，现在你就是人面桃花。”“去你的。你才人面桃花呢。”家琪还没听出张璐璐话里取笑的意思。“你现在桃花运高罩，当然是人面桃花喽。”张璐璐见家琪不明白她的意思，索性挑明了说。家琪忍不住摇头叹气：“张璐璐，你的思想怎么这么复杂啊？”张璐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麦家琪，那是因为你现在眼睛看不见。如果你亲眼见到林医生，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家琪还是摇头。因为张璐璐一向不正经惯了，她并不把她的话很当回事。

　　也许是下午着了凉，家琪晚上就有点发烧了。但她没敢和母亲说，想着自己撑一下也许就能撑过去。直到早上万芳给她洗脸才发现了。“家琪，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林方。现在她对林方很依赖，大事小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找林方拿主意。

　　林方很快来了。他用手在家琪额头上搭了一下。“家琪，你发烧了。”他修长的手指掠过家琪的脸时，家琪的脸突然红了。不过好在她本来就在发烧，脸红也看不出来。

　　“我去开药，让护士给你打针退烧针。”林方转身欲走，却被家琪叫住了。“林医生，能不能不打针？”“怎么，你别告诉我你怕疼啊？”林方开玩笑地说，家琪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林方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他想了一下：“那就算了。我给你开点退烧药。不过效果没有打针好。如果吃药还是不退烧，那就必须要打针。”说完，又补充一句：“到时候，可不管你怕不怕疼。就是再疼也要打。”面对他的“威胁”，家琪忍不住偷偷笑了。

　　虽然林方的口气凶巴巴的，但结果还是他妥协了。家琪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窃喜。她喜欢这种被林方宠着、呵护着的感觉。

　　林方才走出病房，孙教授就带着一群学生来查房了。

　　“家琪，今天感觉怎么样？”“我很好。孙伯伯。”孙教授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但立刻发现了家琪的不寻常。“家琪，你是不是病了？脸怎么这样红？”家琪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林方的声音：“家琪，药开好了。我让护士马上……”话未说完，他看见了孙教授。

　　“林方，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照顾好麦家琪吗，她怎么病了，你给她开的什么药？”孙教授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不满。“是退烧药，她发烧了。”林方的声音立刻毕恭毕敬起来。家琪注意到他和孙教授说话时，总是这样的态度，带着一点敬畏。家琪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虽然孙教授平时和她说话总是很和蔼可亲，但那是因为她是病人。而林方是他的学生，这两者的关系当然就不一样了。看来孙教授平时还是挺严厉的。自己这样一病，孙教授自然要怪罪到林方的头上，自己岂不是给林方添麻烦了？

　　“孙伯伯，是我自己不好。晚上睡觉时没盖好被子。你不要怪林医生。”家琪心里很紧张，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是啊，孙教授，这可不能怪林医生。是我晚上没当心，没照顾好家琪。才让她发烧了。你可千万别怪林医生。”跟着林方前后脚走进来的万芳看到这一幕，也忙不迭地帮林方说起话来。孙教授摇摇头：“林方。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我们的工作态度一定要严谨。虽然发烧对她的眼睛没有什么影响，但她明天就要拆线了。这样发着烧，怎么拆？等到烧退了再拆。”孙教授的口气十分严厉。家琪吓得不敢再说什么。虽然她心里也挺着急，推迟拆线意味着又要晚几天才能回学校，又要耽误几天的功课。但她心里更多的还是为林方担心。自己一时任性为林方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时候，她真希望林方能为自己辩解一下。但林方什么都没说。

　　家琪听着孙教授一行人走出了病房。林方也跟着走了出去。家琪的心里忽然忐忑不安起来：林方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他会不会因为生气而再也不理自己了？

　　“麦家琪，打针了。”家琪正在胡思乱想，病房护士走了进来。“打什么针？”家琪吓得浑身一颤。她最怕打针了。“退烧针啊。你不是发烧了吗？”护士走到她身边，口气强硬地说：“把裤子脱一下，打屁股。”家琪无奈地掀起了被子。心里却是波澜起伏：林方明明说好了给自己吃药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打针了？一定是林方生气了。因为生气，所以把吃药换成了打针。家琪想着心思，连针扎进皮肤的一刹那，都不觉得疼了。

　　家琪睡了一个上午。到下午的时候，她觉得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但身上仍是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麦家琪。”听到林方的声音，她竟吓得一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

　　“怎么不理我？是不是想借着生病好偷懒，逃避补课？”家琪一愣，林方的玩笑说明他并没生她的气。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怎么样，发烧好点没有？”林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背轻轻贴在家琪的脸上。家琪一动不敢动，静静地让林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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