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天下熙熙

　　蒂法和艾玛说说笑笑从楼下上来，看到穆恩在发呆，也没打扰他。之前她们俩在城中转了转，所以并不知道刚才的事情。

　　“去逛了一圈？”穆恩回过神，看着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的两个人。

　　“哎呀，你在发什么呆呢？我们俩在这坐了半天了。”蒂法的两条腿，俏皮的来回晃动着。

　　“刚才有些小情况，不过无所谓了。”穆恩看到艾玛坐在蒂法旁边，有些羡慕的盯着蒂法的腿。

　　“你们娜迦，那个…一直都是蛇尾么？会不会有腿？”穆恩还没见过有腿的娜迦呢。

　　“会哦。”艾玛脸色羞红，尾巴又开始敲打着地面，也不知道这小妞到底想到了什么，“当我们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就能够进化出双腿了。就可以…”

　　“咦惹。”蒂法假装嫌弃的捅了下艾玛的腰，“小色胚。”

　　“什么啦，我说就可以用腿走路而已。”艾玛被蒂法戳的一跳，随后用尾巴卷住了对方，开始反击，戳戳戳。

　　“哦~~~到时候穆恩就可以刺杀艾玛了。”蒂法坏坏的笑道。

　　“哎？”艾玛被蒂法的话吓了一跳，“为啥啊？”

　　“嗯？你没听过？荆轲刺秦王，两条X腿肩上抗。穆恩刺艾玛的话…啧啧。”

　　“呸。”两个人又嘻嘻哈哈扭打在一起，打着打着就滚到了床上。然后穆恩就发现，蒂法又抱着艾玛的尾巴打滚。

　　“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总喜欢抱着她的尾巴？”穆恩看着滚的不亦乐乎的蒂法，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凉快啊。冰冰凉凉的，抱在怀里，才能安抚我不能独占你的燥热。”

　　蒂法说到这，刚好罗霞推门走了进来。意味深长的看着蒂法。

　　“咳！开玩笑，我是在开玩笑！啊，你别过来！穆恩救我，我要被罗霞姐姐闷死了。”

　　穆恩顿感无奈，说实话，他挺想去找凯撒的，打听一下他们牛头人一族保养肾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穆恩挣扎着从白花花的胳膊，凉冰冰的尾巴中爬下了床，在罗霞的帮助下整理了一下衣装。

　　刚好看到凯撒巨大的身躯坐在旅店大厅中央，惬意的吃着什么。

　　“哞。当家的起来了，刚好，俺的手下在城外头找到些零食，当家的要不要尝尝。”

　　“这什么东西？”穆恩看着有些像吓人萝卜的东西，但是却是白色的。

　　“哞？当家的不认识？这个叫白薯。”

　　“白鼠？怎么看也不像动物。”

　　“哞？白薯！白土豆！白萝卜！不是白耗子。”

　　“哦…发音不清，下次记得改。”

　　“俺哞你个肺。”

　　“怎么了，感觉你今早特别暴躁。”穆恩坐到凯撒旁边，有些不明所以。

　　“哞？旅馆房间隔音不好，俺有什么办法。你看看俺，这眼睛里全是血丝。”

　　“咳！”穆恩假意咳嗽，然后尝了一下所谓的白薯，还别说，这玩意虽然有股泥土的芬芳，就是土腥味啦，却也带着丝丝的甘甜。

　　安尔互怡领的领主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过，不过穆恩也并不在意。他又不是来沟通两方领地交互事宜的，也乐得人家不出现，大家就当都不知道，贵族之间的交流真的很麻烦，穆恩其实不太喜欢来着。

　　穆恩坐在豪华马车里，看着面前的女性暗精灵。而在他身后，罗霞站着，蒂法和艾玛则紧挨着穆恩坐在那。马车内部空间够大够豪华，即使这么多人在里头，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你叫什么？”罗霞站在身后，就是穆恩最大的底气。

　　“主人，我叫芙蕾雅。”女性暗精灵站在穆恩对面，双手交叠在身前，时不时还会放到身体两侧。

　　“其实我觉得，你们挺有勇气的。跑过来威胁了我一番，然后就把你自己丢在我这了，从各方面来说，我都搞不懂你们，也挺佩服你们。你们求的是什么？”

　　“主人…”芙蕾雅刚想说话，却被蒂法打断了。

　　“我劝你改个称呼，虽然听起来比较奇怪，但是目前来说，习惯叫他主人的只有一个，一般人还取代不了。”

　　“啊…是，老爷。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有些活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

　　“活不下去？迫不得已？呵呵，说说吧，反正路程还远。”如果穆恩可以，他一定会选择用这段时间闭目修炼，吸纳天地元气，可惜，他是个未觉醒者。

　　“老爷…您昨晚住的旅店，曾经是我们家的。”

　　“哦？”

　　“最开始，我们经营着旅店，只不过后来，有些事情发生，只好把旅店作为抵押抵给了领主大人。”芙蕾雅说的并不清楚，但是穆恩却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嗯，这样，你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逻辑。原本你们作为平民阶层，主要接受领主的雇佣从军，以获得财物和黑耀果配给。但是你们的领主突然有一天，阻断了你们参军的途径，一部分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的平民来到了你的旅店求助。”

　　“而作为经营了些年头的你们，也有着一点点家底，于是暂时性的帮助了他们。但是问题来了，平常光顾生意的人因为失去收入来源，导致并没有钱在你们这消费。你们的收入也就下降了不少，再加上对其他人的帮助，最终把旅店作为抵押物抵给了领主以换得支持？”

　　“没有了收入和黑耀果配给的平民只有通过你们作为旅店和饭店的进货渠道，去找替代食物，因为价格过高，然后欠债越来越多，最后你们一起…旅店因为还不上债务被收回，人也被赶走，大概是这样？”

　　穆恩昨天就观察过那个旅店，从装饰到建筑材料，还有建筑风格，都属于那种有些年头的中端旅店，从厨房的大小和客厅餐桌的配置量来看，住宿应该是兼顾而已，主营的还是餐饮。

　　加上芙蕾雅提到那旅店以前是她们的…结合一路上见识过的情况，还有罗霞昨晚给出的分析，穆恩大概推测了一下。

　　“老爷…大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芙蕾雅倒是没表现得多惊讶，在她的认识中，贵族都是特别会算计的一群人。

　　“所以，昨天你们三个来找我，求粮食是为了让那批平民活下去？”

　　“是，是的，老爷。”

　　“那问题来了，虽然我自己没注意到，但是我的护卫队长告诉我，之前有你们的人试图袭击我，被他解决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老爷…”芙蕾雅显得很犹豫，在穆恩看来，这个女人根本也不适合做什么间谍之类的工作，而且穆恩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条件被安插间谍。

　　“也许你会觉得我在开玩笑。”穆恩翘起二郎腿，略带威胁的说道：“其实想找到那群人，继而消灭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是，是的，老爷。”

　　“穆恩.布莱克。现任黑耀帝国奎萨斯领领主，帝国子爵。嗯，应该不是很出名。”穆恩看到芙蕾雅的表情，迷茫又有些不解，还有些若有所思，“也许我父亲你们比较熟悉？他叫斯多姆.布莱克。”

　　“老爷！”原本站在车中的芙蕾雅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愣神，然后有些惊恐的瘫坐在地，又马上爬了起来，跪拜在穆恩面前。

　　“老爷！老爷，别…我们没有恶意的，他们，不，我们只是…”芙蕾雅突然的失态让穆恩摸不到头脑，看着语无伦次的她，穆恩陷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既不解又迷茫。

　　芙蕾雅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他们没有恶意等等的解释，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的她越发的惶恐不安。

　　“停一下。”蒂法大吼一声，吓了穆恩一跳，同时也有效的止住了芙蕾雅的哀求。

　　“我夫君确实是穆恩.布莱克。父亲也确实是斯多姆.布莱克。但是据我所知，好像我们家并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怎么你的表现好像是遇到了恶鬼似的？”蒂法直接了当的问芙蕾雅。

　　穆恩伸了伸脖子，看向蒂法，那表情和眼神的配合，就像在问她，我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夫君了？咱啥时候结的婚？我觉得你要倒霉了，罗霞会弄死你的。

　　蒂法先是一愣，然后隐秘的向身后罗霞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安心的叹了口气，同样以表情和眼神配合，老娘早就说过了啊，你们家的大腿我抱住就不会松了！再说了，这不是为了解决当前的麻烦么，不然咋办？罗霞姐姐通情达理，情商无敌，会理解我的一番苦心的。

　　“夫人可能不知道，斯多姆公爵的大名，在我们这实在是太…太响了。据说建国的时候，盘踞在这里的两只上古魔兽，就是被公爵大人一个人解决的。而且…而且…当年公爵大人带兵开疆扩土的时候，主要战场也是这里，后来据说封地原本也是我们这，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改到了暴风领。这事全领都知道的。”芙蕾雅的话，又让穆恩想起了父亲曾经对自己说的，有事没事，多在国内转转。试试斯多姆.布莱克的名字到底有多大用。

　　“而且…”芙蕾雅有些畏惧的抬起头，看了下穆恩和蒂法，继续说道：“而且，最近有传言说，当年精灵王陛下不是沉睡，而是…而是被议会和公爵大人杀害了，还说公爵大人最近对国内状况相当不满，打算取代精灵王等等。”

　　穆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啥？自己父亲是谋害精灵王的帮凶？现在还打算取而代之？别人不知道真假，他穆恩能不知道？那是一个相当古板严肃，视黑耀为至宝的老精灵。

　　“哪里的传言？”穆恩耐着性子问道。

　　“有的是领主大人那边跑出来的平民说的，说是看到过什么文件，还有的说听到其他人在讨论。”

　　“还有呢？”

　　“还…还有的说，我们平民现在的情况，也是公爵大人怂恿议会造成的。”

　　“嗯？仔细说说。”穆恩本能的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就是，就说公爵大人建议，以后所有黑耀果施行贵族军管，平民视贡献而定。而我们安尔互怡领一直算是比较贫瘠的地方，说是领主大人听了公爵的建议和议会的命令，才造成我们现在…得不到配给。”

　　“嗯…”穆恩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更多表示。说实话他从来不知道父亲在权力中心的政治站位，是站议会？是站精灵王？或者站父亲自己？不知道这些，他又如何敢判断芙蕾雅说的到底是不是谣言？

　　“那两个人，哪个是你丈夫？”

　　“啊？”

　　“那两个人，哪个是你丈夫？”穆恩又问了一次。

　　“是…是一直跟老爷交流的那个。”芙蕾雅保持着趴跪的姿势，低下了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毯上。

　　“哦？他表现得很从容啊，丝毫看不出不舍。倒是旁边那个显得很紧张。他叫什么？”

　　“老爷，他，他叫冯布克。”芙蕾雅声音颤抖，不知道是觉得屈辱还是不甘。

　　“不得不说，以暗精灵的标准来说，你很美。”穆恩看着芙蕾雅尖细柔软的耳朵，又看了看蒂法，“可惜我喜欢这种的。”

　　蒂法满脸的不服不忿，穆恩你什么意思？老娘不就是耳朵没她尖，没她长吗？你好歹也是个搞跨种族感情的老骗子了，能不能不要在意只有暗精灵才会在意的耳朵？

　　“是，我自然是比不上夫人的。”芙蕾雅丝毫没有反驳的想法，在这种时候反驳对方，有什么好处呢？

　　在芙蕾雅看不到的地方，艾玛不断用尾巴抽打着蒂法的屁股，蒂法虽然疼，却仍保持着面不改色。老娘我今天占了这么多声夫人的便宜，吃点苦也是应该的嘛！

　　“原因？”

　　“老爷…其实是，老爷应该知道了，我丈夫他们组织了一批人，也没起什么名号，就叫自救队，做一些不太上台面的事情。因为食物确实不好获得，所以会经常派人盯着往来的行人。”

　　“哦？为什么选了我？”

　　“当时我丈夫说，身为一个贵族，用的却都是兽人的雇佣兵，肯定势力和实力不太大，比较适合下手。”芙蕾雅一五一十的将冯布克的原话说了出来。

　　“所以只是单纯的为了弄些粮食？”

　　“也不是。”说到这，芙蕾雅面色有些难堪，犹豫一下之后继续说道：“老爷也知道，我们自救队里有一些贵族。”

　　“嗯，多半是那种比较落魄的吧。”

　　“是，因为我们和领主大人之间经常会产生冲突，所以迫切需要魔导人才来达成武力上的平衡。”

　　“平衡？就你们？安尔互怡领再惨，也不至于跟你们平衡起来吧。”

　　“老爷，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丈夫说，一点点吸收力量，总有一天会平衡的。”

　　“用女人色诱？”

　　“……”穆恩说的太直白，让芙蕾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行吧，不说这个，你们所谓的自救队，目标是什么呢？或者说宗旨？”

　　“其实最开始，只是想活下去，后来随着从领主那里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小贵族的加入，一点点就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说是…说是…”

　　“什么？直接说。”

　　“说是要站起来反抗，为我们自己争得应得的待遇。”芙蕾雅豁出去似得，一口气说完：“如果领主阻拦我们，就想办法取代领主，如果斯多姆公爵阻拦我们，就想办法消灭公爵大人，如果帝国议会阻拦我们，就…就自立为王。”

　　“哦？没考虑过精灵王阻拦你们要怎么办？”

　　“老爷说笑了，陛下都沉睡了那么久了…是否还活…”芙蕾雅说到这，自觉不应该说下去了，就此打住。

　　“看来，枕边风还是好用的。”穆恩开玩笑似得对自己的女人说：“以后有事求我，记得别来硬的。”穆恩忍着被掐的疼…淡定自若。说完又转头看向芙蕾雅。

　　“恨过冯布克么？”

　　“啊？”显然芙蕾雅没想到穆恩会这么问，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回答道：“恨过。可是我又能如何呢。”

　　穆恩叹了口气，是啊，她又能如何呢。立国千年的黑耀，也渐渐出现乱象了，她一个平民女子，又能如何呢。

　　“其实…也不一定。把你们送给其他贵族，固然是一种交易，他们也未尝没有其他想法。”

　　“老爷想说什么？”

　　“嗯，我没义务帮他辩解，只是偶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穆恩自嘲的笑了。

　　“如果是我，我这么做的原因可能还有一个。将来如果他们失败了，可以说，这是必然的。被剿灭之后，自救队中的小贵族也好，落魄贵族也好，因为是贵族，很有可能不会丢掉性命，被送给他们的女人…或者男人，自然也有所保障。而冯布克那种平民的话，死路一条，连带着，你也死定了。”

　　“老爷是说…他在想办法保护我了？”芙蕾雅开始觉得有些可笑，只是后来…

　　“不知道，毕竟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难道你觉得，你们所谓的自救队能扳倒整个帝国？这么说吧，你们能蹦跶到现在，都是有人故意纵容的。”

　　“啊？！”

　　“行吧，我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凯撒，带她出去。”

　　芙蕾雅被带走之后，穆恩示意罗霞做到他身边，罗霞也不客气，直接将蒂法挤到了一边。

　　“完了完了，报应来了。”蒂法嘟嘟囔囔，跟艾玛凑在了一起。

　　“少爷怎么想？”

　　“嗯。没什么想法。这事我改变不了。而且，我很怀疑，这是有人在故意煽动，将矛头对准了帝国议会，对准了父亲。”

　　“昨天我们俩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就整出这么复杂的事？有人要对付议会？为什么呢？”艾玛看蒂法不敢说话，替她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挺乱的其实。但是我记得母亲之前有一个总结，应该比较到位。”

　　“母亲大人啊？说什么了？”蒂法到底是没忍住，然后被罗霞毫不犹豫的敲了脑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看煽动的目标就知道了。帝国议会，父亲。基本都是帝国内的政治代表人物。那自然无非就是为了权，和钱。”

　　“母亲大人…哦，不是，艾丽珊大人才智无双！”蒂法在罗霞威胁的目光中，识相的改了口。

　　“以前完全不曾想到过，会有平民反抗贵族，安尔互怡的领主肯定是摆脱不了嫌疑的，但是我担心的是，他敢这么做，并且切实的付诸了行动，那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做的事。他们这种人，又有多少呢，藏在何处呢？”穆恩有些担心，既然行动已经开始了，那不应该没考虑过后果，既然考虑过还付诸了行动，只能说明他，或者他们，有所依仗，有恃无恐？

　　“嗯，我也没法想象，就算我再多召唤几个魔兽，也没法想象该如何打赢老师那种变态。”蒂法说的，是帝国学院魔发分院的校长。

　　“说起来，你这个发明家兼的魔法师，怎么样了？”其实穆恩的脑回路转的也挺快的。

　　“啊！我给你说，我现在老猛了！我跟格鲁巴长老研究过了，除了白白，我竟然能再召唤一个魔兽，我还没考虑好要召唤啥，据说这是我到达中级魔法师之后的特殊待遇，哼哼。”蒂法得意的说道。

　　“还挺厉害。你的胖子呢？”艾玛被穆恩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如玉小手挥了两下，一个蓝色小胖子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现在，我可以控制它了。不想让它跟着的时候，施法解散掉就好。对了对了，还能让它做一些指定的动作，格鲁巴长老说，等我以后厉害了，指挥胖子就更轻松如意了。”艾玛说完，就把蓝胖子解散了。

　　这让穆恩松了口气，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不能主动收回蓝胖子的话，他和艾玛办事的时候，总有个胖子在旁边观摩，岂不是很尴尬？倒是可以叫罗霞帮忙把胖子打扁，但是那保不齐就发展成了双飞，穆恩想到都腰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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