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带球失踪

　　宇文灏静静的躺在冰床上，身着玄色龙袍，头戴朱玉琉璃冕，脚踩祥云履，双眸紧闭，薄唇紧抿，俊逸的面容，此刻十分安详。

　　苏瑾瑶用温软的帕子为他擦拭过面庞，又握住他的手，为他擦拭干净每一根手指，他的手指格外白净修长，虽常年用温和的润肌药物保养，手心和指腹依旧有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茧，从前不觉得，此刻握在手里，只觉得硬的扎心一般。

　　“夫君，我们有了孩子，你曾经说过，将来要生两个，一个继承皇位，一个逍遥自在，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我腹中这个孩子，注定要负重前行，我真的很怕，我怕我撑不住，走不下去，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这条路，我该怎么走，才能不辜负你的期望？”

　　苏瑾瑶轻声呢喃，好像宇文灏只是睡着了，她只要不停的在他耳边述说，他就能听到一样。

　　花铭走过来，把宇文灏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来，小心的放在他胸口的另一只手上，俯身对苏瑾瑶说道：“上次从天石上刮下来的粉末，已经全部涂抹在他身上，可保他尸身不腐，不管过多少年，他都是如今俊逸潇洒的模样。”

　　苏瑾瑶点点头，如今也没有心思问他何时取来的粉末，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闷闷的道：“多谢舅舅！让舅舅费心了。”

　　花铭叹息一声，拉着她的衣袖向外走，劝慰道：“你如今有着身孕，冰床寒冷，还是不要靠的太近，也别再打扰他，他厮杀半生，如今，让他好好休息。”

　　苏瑾瑶走到帐门口，又回过头来看宇文灏，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我不会让他这样睡去，他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他一定要守护我们母子走到最后。”

　　花铭只当她在说胡话，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道：“他会的，他一定会做到。”

　　出了营帐，苏瑾瑶别了花铭，去了凌风的帐子，凌风似乎也料到她会来，她一进去，凌风就把沏好的牛乳茶推到了桌案的另一端。

　　“看来你算准了我会来找你！”苏瑾瑶说着话，走到榻边坐了下来。

　　凌风也料定了她会问什么，这个问题，别人怕也不敢告诉她，这个恶人，还是要他来做，垂下眼眸，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沉声道：“你夫君的死跟慕容冲无关，是一个叫幽若的女子假扮你，将你夫君单独引开，趁他不备，刺中了他，这个幽若也被你夫君一掌打飞，死于非命。”

　　苏瑾瑶木然的听着，幽若，那个一心爱慕容冲的女子，竟也为了情爱作出这样的蠢事，害人害己，愚不可及。

　　“这样的蠢女人，死不足惜。”苏瑾瑶冷冷说了一句。

　　凌风本来端起了茶杯，听到这话，又放了下来，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听你的意思，不打算报仇了？”

　　苏瑾瑶斜睨他一眼，哼声道：“报仇有用么？我要的是我夫君活，其他人死不死的，跟我无关。”

　　凌风攥紧了手上的茶杯，目中闪过一丝疼惜，他很想安慰她一番，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可他天生一副拗脾气，最不会说软话，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说。

　　正尴尬间，帘子又一掀，斛律明恒走了进来，看到帐子里的人，明显一怔，随即又笑了，走到椅子旁坐下，开口说道：“看来凌兄此番邀我前来，不只是为了喝茶。”

　　凌风修长的手指弹了弹桌面，淡淡笑道：“茶水有的是，你若想喝，尽管喝个够。”

　　不等凌风说话，墨玉动手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了斛律明恒跟前，斛律明恒好笑的挑了挑眉，“小丫头，这次倒是懂规矩。”

　　墨玉还在为苏瑾瑶伤心而伤心，自然不理会他的打趣，翻了翻眼睛，自动回到了苏瑾瑶身侧。

　　斛律明恒手指掂了掂茶杯的盖子，嗅了嗅沁香的茶水，并未端起来，又将盖子放了回去，低头说道：“说吧！让我做什么？”

　　凌风扬了扬唇角，随手拨开垂下的一缕白发，抬眸看向他道：“要你回一趟柔然，把当初救你的巫师带到汴京。”

　　斛律明恒“蹭”的站起身，看到苏瑾瑶木然的神情后，又缓缓的坐了回去，苦笑道：“原来你们还不死心，可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苏瑾瑶的目光转向他，目中的冷意让斛律明恒浑身一颤，就听她冷冷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去，我去，还不行吗？”

　　斛律明恒没来由的就泄了气，一口答应了，又后悔的咬了咬牙，不过是个小女子，这么怕她做什么，又一想，不能跟小女子一般见识，让着她而已，这样一来，心里就舒服了许多。

　　凌风又看向苏瑾瑶，“真的下定决心了？万一失败了呢？毕竟你我都不了解天石。”

　　“如今已经是最坏了，就算失败，还能比现在更坏吗？”苏瑾瑶反问，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凌风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决定了，我自然会帮你，可是，天石……”

　　苏瑾瑶挥手打断了他，“我亲自去找慕容冲要，一定会要过来。”

　　其他人还没有反对，墨玉就第一个不同意，劝阻道：“小姐，您去求慕容冲，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

　　苏瑾瑶横了她一眼，“不要再称呼我小姐，我是宇文灏的妻子，以后都是，再也没有什么苏家小姐了，记住了吗？”

　　墨玉知道她伤心过了头，如今连一个称呼都怕与他断了联系，更加心疼起她来，忍住要掉下的泪，点头应道：“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凌风张了张口，苏瑾瑶知道他想说什么，截断他的话，径自说道：“我带着越凌尘去，其他人都不合适，大军护送我夫君回汴京，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确定这样可以？”

　　“我若不确定，就没人能做得到了。”

　　“那你准备何时启程？”

　　“半个时辰后，你帮我打掩护，我去找越凌尘。”

　　墨玉瘪了瘪嘴，怯怯的问了一句，“娘娘，带我一起吧！”

　　苏瑾瑶摇了摇头，“不，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宫里还有事情需要你照应。”

　　墨玉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是，奴婢遵命！”

　　从凌风的帐子出来，斛律明恒自去准备马匹，准备返回柔然，苏瑾瑶缓步往越凌尘的帐子走，走到半路，就看到宇文瑄背对她站着，阳光从他头顶照耀下来，俊秀挺拔的身姿，光芒万丈。

　　听到身后的动静，宇文瑄转过头来，宇文灏遭遇不测，他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一开口，嗓子已经沙哑，“茵茵，大军午后启程，我和你一起返回汴京。”

　　苏瑾瑶的面上看上去很平静，淡淡笑道：“瑄哥哥不打算过你的自由日子，决意回朝堂厮杀了么？”

　　宇文瑄反问她，“那你呢？你想过平静的日子，还是自由的日子？”

　　苏瑾瑶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宇文瑄笑笑，背过手，跟着她的脚步缓缓而行，沉吟道：“你想过平静的日子，我会陪着你，一路厮杀到底，你若想过自由的日子，雍州的宅子，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苏瑾瑶停下了脚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鞋尖儿，上头缀的珍珠松了，几乎要垂到地上，她竟没有发觉，低头笑笑，用仅让自己和他能听到声音说，“瑄哥哥，你不必如此，我有我的路，你也有你的路，你已经抽身而退，不必再为了不必要的人困斗下半生，不值得。”

　　“值不值是我的选择，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如今已成为众矢之的，你根本不知道前路有多么艰难，我要陪你走到最后，陪你杀出一条血路，让你的儿子，坐上那把龙椅。”宇文瑄的话，一如他曾经的斩钉截铁。

　　苏瑾瑶自有她的打算，此刻也不便和他争执，只笑笑说道：“多谢瑄哥哥，一切回到汴京再做打算吧！”

　　宇文瑄点头，“好，我下去传令，让大军做好准备，启程之前，我去找你。”

　　“好！”

　　对于越凌尘，苏瑾瑶不需要多费唇舌就让他妥协了，两人收拾好行囊就出了帐子，墨玉去黄客的帐子绊住花铭他们，凌风又在此时想办法指使走了营地大门口的守卫，苏瑾瑶和越凌尘驾着一辆马车，斛律明恒和拓跋峻一人一匹快马，四人顺利的出了大军营地，兵分两路，一南一北行去。

　　午后，大军准备妥当，宇文瑄去苏瑾瑶的大帐通知她启程，才发现她不在帐子里，四下找了一遍，都没有她的身影，他有些慌了，通知了一众人开始疯狂的寻找，皇贵妃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失踪了，让整个营地都陷入了紧张。

　　好一通寻找未果，众人就把主意打在了墨玉身上，把她带到花铭和宇文瑄跟前，各种威逼利诱，墨玉也没有说一个字，只用眼泪回答他们。

　　“花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她肚子里有孩子，如果被慕容冲知道了，一定会挟持她，那大周不就危险了吗？”宇文泓急道，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失踪，真是要了人的命。

　　程华胥在此时进了帐子，对众人说了一句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失踪的不止是她，还有三个人，斛律明恒和拓跋峻，还有越凌尘。”

　　众人这才注意到，另三个人的确也不在，一时又困惑起来，凌风生怕众人会察觉什么，趁机提醒道：“时辰已经到了，皇上的灵柩等不得，大军不能耽误，还是尽快启程，我留下，边寻找边等他们回来。”

　　花铭虽不放心，但宇文灏的确等不得，多耽误一天，汴京朝堂的局面就会不一样，项世安自不必说，一定要由他率军回去，宇文家的两兄弟也必须回去，若有异动，程华胥也必须回去帮忙镇压，思来想去，的确只有凌风适合留下，凌风的能力他也清楚，只好应了他的办法。

　　浩浩荡荡的大周军队自凌州和幽州交界撤去，再没有了来时的雄心壮志，整个队伍都笼罩在沉痛，悲痛的气氛中，这一战，大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代价，或许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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