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荒村遇险下

　　

　　出租车拐了一个弯儿，驶上了主路，前方豁然明亮起来，来往的车辆也多了，无声暗暗舒了一口气，有种终于回到人间的感觉。

　　连声拍了拍无声的肩膀，无声转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路有点儿远，好在这个时候并不堵车。两个人刚刚经历了一番惊吓，此时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就在车上打起了瞌睡，想睡又不敢睡，挣扎得十分煎熬。

　　好在没过多长时间，车开到了目的地。

　　两个人在中央大街附近找了一个五层楼的酒店，开了一间套房。无声挨个房间转了一遍，对着连声唏嘘道：“条件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这么贵！赶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连声把行李放好，笑着说：“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天天住，这几天事儿多，当然要住的舒服一点儿。”说着夸张地拍拍上衣口袋：“哥现在住得起。”

　　无声被他逗笑了，说：“那好呀，那我可就安心地享受了。”

　　经过一番折腾后，两个人毫无睡意。连声便拿出电脑到外间去码字，无声把红布袋儿和黄纸符翻出来，拿着吹风机挨个儿吹干了，又照着原样把玉铃铛和纸符放进布袋儿里，扎紧了，重新戴好了，放进衣服里面，歪在床上看手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无声看了一会儿手机，实在是看不下，抬眼就能看到连声。

　　经过了这几天的折腾，连声的精力大不如前，浓黑的眉毛总是习惯性地皱着，一双桃花眼也没了精神，微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无声又想起沙溪之前说连声的话来，哥要是没有这个病，再好好上个大学，就凭着这张脸，那肯定是男生中的万人迷。只是被这病牵累的，耽误了学业，到现在快三十了也没有女朋友。起先倒也有人给介绍过，只是再好的姑娘，他也不见。好在他不肯安分地呆着，写小说出了点儿名，也挣了一些钱。这么有才华又好看的男生，肯定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吧。

　　连声对着文档发了一会儿呆，一个字儿也没写出来，索性不写了，倒了一杯温水，站在窗前慢慢喝。

　　窗外就是中央大街。街道上路灯明亮，花岗岩铺就的路面看得一清二楚，街道两旁各种风格的欧式建筑，历经了百年沧桑，在夜幕的笼罩之下，更显出了别样的意境。

　　他发了一会儿呆，发觉里间没了动静。走到门口一看，无声已经睡着了，手机滑落到床上，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但是呼吸平稳，表情平静。看来已经没事了。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在外间沙发上睡下了。

　　第二天，两个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其实是被饿醒的。早点时间已经过了，俩人在中央大街走了个来回，最后找了一家饺子馆，点了排骨汤、玉米馅和黄瓜鲜虾馅的饺子，又点了一个锅包肉。饺子和菜都端上来，俩人都饿极了，顾不上说话，连吃带喝。等放下筷子，看着一桌子空盘子空碗，又都忍不住笑了。

　　无声想了想说：“哥咱换个地方住吧，这儿太贵了，住一宿的钱够咱们吃一个月的了。”

　　“不着急，一会儿咱俩先逛逛，等回来再说。”连声知道无声心疼钱，不舍得住在那么贵的地方，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经过昨天的事，他怀疑无声是被人给盯上了。住在这里，至少还安全一些。他打算先住几天观察观察情况，没事发生固然好，如果无声再发生什么状况，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行吧，正好我想去剪剪头发。”说完，无声低下头不言语了。

　　连声想，沙溪出了事，这丫头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放下，得慢慢来。他点头说：“行。正好我认识一个人，手艺不错。”

　　连声领着无声来到一家理发店，每个位置上都已经有人了，门口两张沙发，坐着七八个排号的顾客。

　　“欢迎光临！”俩人刚一进门，立即有人迎上来招呼。连声看了看面前这个彩毛杀马特，摆摆手，向他身后的一个人指了指。那人大约二十六七岁，一身马甲西裤，长得干干净净，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

　　他正在给人剪头发，一眼瞧见连声进来，就把剪刀递给别人，笑眯眯地走过来打招呼，“岳哥，有日子没来了。”

　　连声点点头说：“回家住了些日子。”

　　“这次还是老规矩？”

　　“不，今天我不剪。”指了指无声，“给她剪。”

　　“Andy，先带这位女士洗头。”马甲男喊了人，状似无意地盯了无声一眼。无声无意间瞥见，被他戒备、探究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凭着直觉，无声觉得他似乎不大待见自己，再细看时，却见他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这时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孩子过来，带着无声往里间去洗头。

　　马甲男打量着无声，笑里带着几分冷意说：“女朋友？”

　　“我妹。”

　　“你妹？哦！你妹！你怎么不早说！”马甲男立马喜笑颜开，追上去一屁股挤开Andy，“这儿不用你了，忙你的去吧。”又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对无声说：“原来是无声妹妹啊，跟我来吧。”

　　无声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连声，见他点头，心想：这人既然知道我的名字，看来和哥哥关系不错，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呢？

　　马甲男亲自给无声洗头，嘴上一直不停，不时和无声搭话。等给她洗完了，带着她又往里走：“外间人多，咱们去里头，说话也方便。”无声回头没看见连声，有些犹豫。马甲男看也不看她，边走边说：“岳哥在里间等着咱们呢。”

　　里头是一个走廊，一溜儿好几个单间。他推开一扇门，让无声进去。连声正坐在沙发上逗猫。马甲男拉了椅子让无声坐好，比着镜子抓着无声的头发，不一会儿功夫问连声：“怎么剪？”

　　镜子上方贴了不少海报，连声抬头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张说：“就这样的吧。”

　　马甲男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摇头说：“不好不好，衬不出妹妹的灵气来。这样吧，你听我的，我给咱妹妹好好设计设计。”

　　“可以。但是不能……”

　　“知道知道，不染不烫好打理，是吧？”马甲男不客气地给了连声一记白眼。

　　连声忍不住笑了，“那是我！”

　　马甲男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向连声抛了个飞眼。

　　这是什么情况？！无声有点傻眼，大哥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位，竟然从来没和自己说过！刚刚那是调戏吗？大哥竟然被一个男人调戏了而没有反驳？！

　　无声清清嗓子，才觉得自己有了点儿存在感，弱弱地抗议：“那个什么，打扰一下。这位哥哥，是不是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嗯？”马甲男好像终于想起了无声似的，然后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平被质疑了，立即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有我给你设计，肯定让你发现一个全新的自己。”见无声还是有些怀疑，说“一会儿你要不满意，我给你俩免费剪一年。”

　　无声只好闭上眼睛听凭安排，只听见耳边咔嚓咔嚓作响，剪刀剪掉了头发，仿佛也把某些过往一并剪去了。

　　无声又想起了沙溪，想起了每次她和沙溪一起剪头发时，沙溪总要忍不住吐糟她的长头发，怂恿她换一个发型。她却是习惯了，也因为养了这些年有些舍不得，不肯剪。如今终于剪了，可有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回忆着那些好或者不好的记忆，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无声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好多她以为忘记了的事情此刻统统都想起来了。甚至还想起来，在她们很小的时候，无声和沙溪躲在房间里一起拆开口袋儿偷偷看玉铃铛。那时无声很嫌弃玉铃铛，见沙溪喜欢，就送给了沙溪。董卿嫦发现铃铛不见了，第一次打了无声，无声委屈得哇哇大哭，却不肯说出铃铛的下落。好在张桂香领着沙溪来还铃铛，无声才逃过一劫。沙溪也在家里挨了打，虽然喜欢，但从此再也没正眼儿瞧过玉铃铛。

　　无声突然很后悔。

　　这时，马甲男说：“剪好了。妹妹睁开眼睛看看还满意吗？”

　　无声慢慢张开眼睛，看见镜子里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齐腰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少了一些负累，多了一些甜美，反而衬出了小巧的下巴和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既乖巧又不失伶俐。

　　“很好。”眼角有一滴泪流下来，无声抬起一根手指飞快地擦去了。

　　连声站在无声身后，端详了一会儿，点头说，“不错。”

　　“那是。这可是咱妹妹，我能不尽心吗。以后咱妹做头发就只管来找我，我给你俩都免费。”马甲男带着几分得意，直白又无耻地向连声邀功，“这就当给妹妹的见面礼了，不过你得请我吃饭。”

　　“行。”连声爽快地答应。

　　马甲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听错吧！那我可得敲你一顿大的。”

　　临出门，马甲男塞给无声一个纸袋，说是前两天一个顾客送的，是女孩儿用的东西，他也用不着，家里也没有个姐妹，就送给无声戴着玩儿。

　　无声刚要婉拒，连声却不客气地让无声收下。

　　等出了门儿，无声才打开纸袋看了一眼，盒子上只印着“PIAGET”，打开来是一条玫瑰金的手链，嵌着一颗红玉髓，边上还镶着一颗亮闪闪的钻。连声看了一愣，心道不好，这次恐怕要被那个小子狠狠地宰一顿了。

　　无声不认识什么牌子，想来能随便送人的东西大概也不值什么钱，设计简洁，她很喜欢。虽然马甲男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但是送的东西还能入了她的眼，便让连声给她戴上，问连声说：“挺好看的，是吧？”

　　连声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这条手链的售价，只怕会把它供起来，因此也不说破，“好看，喜欢就戴着吧。”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接了起来：“你好。……前两天你和我说的那个事儿……行，安排吧，不过我要再带一个人……不是，是我妹妹……好，我等你消息。”

　　连声对无声说：“明天我在北阳市办书友会，还有新书签售，你给我拎包吧。”

　　“啊？”无声十分惊讶：“哥你不是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吗？”

　　“以前是我自己一个人不爱动，这次不是有你给我拎包吗？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的，是吧。”

　　无声眼里泛出一丝笑意。她明白连声是变着法地带着她散心，“可是妈能同意吗？”

　　连声拍拍背包：“那咱们就不告诉她。”无声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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