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寺中迷路
吴盈和吴夫人双双离开后，吴善眸子里的失落再也掩藏不住。小绿进屋，就看见自家主子低头拧手绢，原本已经等了半宿没睡，如今看上去憔悴得很。
小绿进屋站在吴善身侧，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吴善不过十四，可小绿却比吴善还小。吴善与小绿情同姐妹，心里头真出现了什么问题，都是吴善宽慰小绿多些。真要出了什么事，小绿嘴笨得很。
小绿正着急无措。好在吴善没有一直这样下去，只是深吸了口气，抬头朝小绿伸手。“盒子拿来。”
“哦、哦！”
小绿赶忙将首饰盒递了过去。
吴善拿出里头的玉簪子，在烛光下转了几圈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里头怎么想都不对。既然姐姐没有出手、娘不知情、苏葵不会这么做……王怜那担忧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
一一排除下来，吴善用冰凉的簪子贴着额头，大眼珠子忽然又朝房梁上看了一眼。
“二小姐，这簪子确实不是我们的东西。为什么苏夫人和苏小姐没有认下呢？”
提起这个吴善心里头就堵得慌。“你备个灯笼，我出去走走，顺道看看他们找到簪子没有。”
“二小姐，我们不能出去。这、这万一又扯到我们身上……”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出去走走也好。我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哪位‘好心人’凭白送了我这么贵重的一支玉簪子。”
小绿看着吴善嘟嘴瞪簪子的模样，不由得眯眼笑了起来。二小姐这是认真了，很少有人能让二小姐认真起来。别看二小姐这般，执拗起来便是谁也拦不住。
小绿从屋子角落里找出一盏灯笼。灯笼看上去简单破旧，提着的木棍都有些弯曲，想必外头也不卖这个，不是什么精细的东西。可能是寺里僧人自己做的。只是灯笼许久未用，外头的纸蒙了层灰，拿出来的时候小绿还掸了两下。想起小青提着的漂亮灯笼，小绿心中不平，却找不到别的。
小绿磨蹭得有些久，吴善已经披上披风。她系着带子，不解的看着小绿。“这是做什么？”
“都没把好灯笼，只有这个。”
吴善走了过去，看了看里头。“也没坏，点上吧。”
小绿有些不甘愿，灯笼点上有些灰蒙蒙的，也不是特别的发亮。小绿不由得抱怨：“二小姐，提着这个出去，多丢人啊。”
吴善抢过灯笼。“所以啊，你就别出去了。”
“啊！这怎么行。小绿当然要跟着二小姐，保护二小姐！”
吴善将床头挂着的飞羽取下，对着小绿挤了个嫌弃的表情，故意逗弄她。“你家小姐保护你还差不多。你便待在屋里头休息吧，天一黑便怕得不行，我可不想一路走，一路听你咋呼。”
“可是不行，大晚上怎么能让二小姐你一个人……”
小绿上前想拦，吴善提着灯笼就跑。小绿追出院子，吴善已经跑远，没有亮光，小绿看着四周挪动不开脚步。
小绿只能朝着吴善的背影喊着：“二小姐！那你小心啊！”
吴善本想偷着去看看，那些人究竟会在何处找到苏葵丢失的簪子。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识路的本事。哪怕是早上出门，同一条街，走不同方向她都不知道左右拐哪。大晚上，天黑漆漆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她一走就走岔。
也是……刚出门就迷路。
吴善心中着急，想着自己是不是要绕到早上才能回去。她一个地方来回了三次，原本心情便不大好，这会更觉得自己没用。吴善将灯笼放置在一侧，坐在某处院子的长石凳上，绣花鞋一下又一下踢着脚边泥土，用着这方法泄气。
只是一点点轻微的动静，其实没听到多大声音，更多的是直觉。吴善抓起手边的飞羽，迅速起身。
“谁！”
黑暗中，一个灯笼跃过月亮门，苏木一手提着灯笼，一手举着抬到耳边做投降状。
苏木浅浅一笑，模样中满是无辜。他身着一件雪白色长袍，两袖银丝镶边流云漂浮。红色的灯笼映射下，反着漂亮的亮光。腰间的同色腰带，挂着两个佩玉，行动间相撞发出悦耳的响声。他以玉冠束发，给人一种由内到外的儒雅谦和感。
“善妹，为兄尚未想好见面如何打招呼，你就发现了。”
吴善见着是苏木，早已下意识收回自己的飞羽。慢一拍的吴善发现，自己刚刚用飞羽对着送剑鞘的人，赶忙又把飞羽背在手后。
她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就被一声善妹逼得红了脸颊。
苏木走到吴善跟前。“善妹为何深夜在此？”
苏木的声音很轻，纯净温润，犹如玉石般悦耳。吴善却听得心绪不宁，不敢直视于她。
别看吴善还算平稳，实际上她现在就想捂着耳朵逃离这里。她果然是拉着人家结拜了，本想好好谈这事，结果却是这样的情况。她这般落魄的待在这，就被他发现……
根本找不到切入点来说结拜之事。
“闻巡尹……”
“嗯。子然在。”
吴善被这么一接话，更不知道说什么。苏木将灯笼放在吴善灯笼的一旁，长石凳坐下，举止自然，丝毫不见不妥。
“你怎么会在这？”
“我问善妹，善妹却问回了我。”
苏木话里总觉得像是带了几分笑意似，让吴善臊得很。吴善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交放在后背的手指相互勾在了一起。若是曹孟，她可要打过去。
“今夜善华后寺出了事，为兄心中记挂便让人多留意。没想到……”苏木抬头看吴善，侧脸看上去肤白如玉，眸子里闪着不可忽视的狡黠。“想不到善妹如此孩子气，醉酒是一桩，夜里游荡又是一桩。”
“才不是夜里游荡。”吴善没忍住辩驳。“是迷路了。”
苏木想了想，点头。“那挺可爱的。”
若不是苏木说这话时忽然正经了起来，吴善都要怀疑他有坏心。哪能这么说话，奇怪得很。
吴善从袖子里拿出玉簪，小脸微嘟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她将玉簪伸过去给苏木。“闻巡尹，这是你的东西吧？”
苏木给了玉簪一眼，看上去极不在意。“如今是善妹的。”
吴善将玉簪塞到苏木手里。两人大小手的无意接触，让苏木的眸子闪过一抹暗色。
“无功不受禄，还给闻巡尹了！”
苏木用自己纤长的手指转动着簪子，掩饰下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低沉了些。
“本是送给家母的生辰礼物，既然送了出去，哪有再送之说。怕是对家母不敬。”
吴善听苏木声音低沉，以为他生气了。毕竟人家是为了帮她，这么好的簪子送给她，她还不领情……
吴善抢回簪子，面对苏木的眼神，闪躲着眼睛将簪子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上。“我、我开玩笑的。这么好看的簪子，到手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苏木抿嘴一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吴善这才敢继续抱怨。“闻巡尹，你大可拿走那簪子，何必多此一举换掉它？”
“想让善妹猜猜，看能不能猜出来。再者，让害人的人出丑，不也很有趣？”
“闻巡尹，想不到，你性子挺坏的。”
吴善大方坐在苏木身侧，手中的飞羽也放了下来。
“善妹性子纯善，人心险恶……善妹你、理应更戒备一些。世人唯利是图，如何自清其身？”
吴善扭着头看天上的月亮，表情里多了十四岁不应有的淡然。
“有什么关系。有所求者才会图谋。我无欲无求，自然天地不怕。”
“善妹出身上将军府，并不是无欲无求，便可逃离其中。今夜之事，若是再发生，善妹又能如何？”
吴善看了眼苏木，发现苏木只是低头看着地上。
她觉得心中暖洋洋的。便只有至亲之人跟她说过这话，闻巡尹与她不过几面之缘，便能如此……这话说来并不讨喜，闻巡尹却还是对她讲了。
“闻巡尹，你大概不知道。我命很好，运气极佳。我出生在上将军府，刚好便是启蒙的年岁，爷爷朝中无事，时常将我带在身侧。我是府中二小姐，上有姐姐，一不愁温饱、二不忧家事。什么都不用我管，人道知足常乐，我想做一个常乐之人。”
“常乐之人……”
苏木接着吴善最后四个字，像是要细细品味一般，说出来感觉带着满满的思考。
“唯愿有一人，护你一世常乐。”
苏木忽然回头，正好和吴善的眼睛对上。
……
院子拐角的月亮门处，顾忠将手搭在腰间剑柄上，深深叹气。
太子殿下一听人迷路就赶忙跑来，也不知道那些折子批完了没有。
他明明只是护卫长，感觉要被逼成谏臣。
找谁给他发第二份月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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