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善华后寺
善华寺位处淮安外郊，自前朝起就香火鼎盛，已有百年历史。寺庙不大，一直未能提供住宿，每日都可见来往拥挤的香客。
明治二年，皇上派遣高官大臣考察，特拨款扩寺。是以在善华寺原址后扩建，御笔亲书牌匾善华后寺，供香客参拜，这才有了住宿的条件。
只是想来此一住也并不容易，大多都是需要提前订下，非达官贵人不能及。此次参拜，吴夫人受两位大臣夫人相邀相互同行。
一位是朝中从二品的御史王大人之妻，王大人曾经参与善华寺的考察，因此入住也便简单得多。王夫人信佛，为人也虔诚，时常得了闲时便会过来。
另一位是通王府长史苏大人之妻。大元在京设四府，即监察府、司职府、太常府以及通王府。通王府官职虽低，却是京中受皇上亲召的唯一武署。因此苏夫人的身份，也便不能同类而语。
今日前往善华寺的也都是女眷。除吴盈和吴善外，两位夫人都带了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儿，有意相互结识熟络。
一辆马车缓慢从远处驶来，车轮发出滚动的‘辘辘’声。三匹健壮俊美的枣红色马儿，稳当的拉着马车，缓慢停在善华寺前。马车看上去虽并不华贵，可仔细琢磨，车身上的雕刻精细绝伦，便是一个简单的小漏窗沿，都刻了几朵艳丽的牡丹，惟妙惟肖。车窗的绸缎帘子随风起伏，行人偶然间的一眼，窥见了马车内雅致的布局。琴案、茶桌应有尽有。雅而不贵，万分难得。
驾车的车夫将小木梯安放好，恭敬的等到一侧。
纤纤玉手拉开帘子，提裙走了下来，可不就是吴盈吴善二人。
她们的马车行至后头，如今善华寺前，已经另停了三辆马车。除三位夫人以外，还有两位年龄相仿的小姐，这便是苏夫人最小的女儿苏葵，以及王夫人长女王怜。苏葵年纪要较小些，可能也只有十三岁，未长开的模样，皮肤也有些黑。
王怜却不同，王怜如今已经双八年华，肤白貌美凹凸有致，早些年定了亲事，是内阁学士高远的儿子。高远如今正得圣宠，文武百官巴结不成，也唯有王怜福气，早早就给定下。
王怜和苏葵认识得早，十分熟络。她二人谈起吴盈和吴善，一心想要来见识见识。苏葵本是不信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女人呢？不过只是燕昌虚传而已。可等到她亲眼见了吴盈和吴善，这才心服了些。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便可断定。
王怜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这姐妹二人，长得这般出尘，往后可是要扰乱淮安不可。她作为淮安名门，想要攀附的同时，又有些心存不甘。
吴盈和吴善跟着众人一同进了善华寺。
还未入门，香火味就已经萦绕鼻尖，一位法师过来，领着众人一同寻小道进入善华后寺。一入后寺，豁然开朗，入眼一切都开阔了起来。随着法师一通跪拜烧香，众人在善华后寺入住。
三位夫人一同闲聊，吴盈等人便一同去了院后等待。亭中石凳石桌慢悠品茶，倒也是乐趣。
“这淮安虽门户大家多，但平日里也没什么热闹，像我与苏葵妹妹，总是闲着读书刺绣，也没什么往来走动的机会。上将军府规矩理应不多，两位妹妹应该时常能出门玩耍才对吧？真是令人羡慕。”王怜是在场人之中年纪最大的，表现起来也最为成熟。她沏茶给了众人。
吴盈淡笑。“哪里。也都是需要守规矩的。无规矩不成方圆，道理深刻，便是武将门庭才更是严苛。”
“听说燕昌街上都是乞丐，百姓不守规矩，大户人家都得派兵驻守门外，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苏大人是个武将，苏葵年龄尚小性子外放些，家中人都宠着，说话也是想说就说，没个轻重。
“都是谣传。”一直默默无话的吴善开了口。“燕昌驻兵六万，百姓康乐，怎么可能会有此一说。不过是些没去过燕昌的市井之人谣传罢了。”
吴盈轻轻拍了吴善的手臂，算是安抚。随后便朝苏葵赔礼。“苏小姐，我这妹妹心直口快，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苏小姐海涵。”
“哼。”苏葵心气不顺，便将头扭了过去。
王怜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苏葵说起的时候吴盈分明也是不高兴的，可是她却没有出言，只等吴善说完，这才站出来缓和赔罪。
这么看来，吴善性子便要更简单些。最为难办的，反倒是吴盈。外头传闻上将军最喜欢的是吴善，道起心思缜密，如今看来，传闻也有偏差。
“妹妹哪里的话，葵儿性子也直，她并无他意。两位妹妹莫放心上。”
“不过，如今燕昌也已收归大元，苏小姐话还是慎重些。”
吴盈笑着点了一句，这之后苏葵便一直不大高兴，吴善也不喜这些，心思都飘远，也就吴盈和王怜两人聊着。
之后回屋各用斋饭，王怜跟在苏葵身后，苏葵怒气进了屋子，坐在榻上没忍住就红了眼眶。王怜进门一看，就知道她憋得厉害。
“葵儿妹妹，你哭什么呢？真是，哭花脸了。”
“那吴家姐妹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是上将军府的，觉得很了不起吗？不过是他朝臣子，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爹还是通王府长史呢！我让我爹向陛下参他们家去！”
王怜叹了口气，坐在苏葵身侧抱着她的肩膀。“葵儿妹妹，此话切莫再说。上将军如今招降，绝对是我大元臣子没错，此话不能再说。”
苏葵的泪落了下来，她用手给抹开了。王怜赶忙拿手帕帮她擦拭。
“我怎么瞧着她们对燕昌多么的维护，说不定，人心还是景安的呢！”
“景安已亡。”王怜握起了苏葵的手。“葵儿妹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吴盈，是有意激你呢？别被她骗了去。”
苏葵满脸诧异。“激我？激我做什么？”
“吴家两姐妹刚入淮安，比不得燕昌，都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吴盈总得拿人开下刀，向淮安名门宣告下存在。只有彰显了实力，才有人愿意与她结派亲近。这吴盈早就传其才学聪慧，自然不甘屈之于人下。”
“什么！她敢！回头我便让人远着她们！就不跟她们往来。”
“葵儿妹妹，你当吴夫人为何会应下此事？不过是想从你我二人身上打开缺口而已。吴家姐妹入淮安也临近半月，可曾看过与谁交好往来？可不就被孤立着。但上将军府势大，总会有人上门巴结，与其是别人，不如我们探探她的底细。”
苏葵便更加不乐意。“难不成我们还得巴结她不成！我反正是不会示弱的。姐姐你可是御史大人嫡长女，内阁学士高大人未来的儿媳妇，还不如她们不成？”
怕就是不如她们。
王怜忧虑。
这上将军府的两位小姐，恐怕将来是要参与两派斗争的。这吴善不就是，刚入淮安就传了风言风语。就算上将军府现在没有表示，将来的阶位，肯定也在她们之上。
王怜未见吴盈之前，心中还是犹豫的。见了吴盈，她倒下了几分决心。她也是有心与吴盈交好，刚刚才会帮着吴善说话。只是最后吴盈却还点了苏葵，看上去并不满意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投诚状。
“我偏不信这个邪了。”苏葵想了想，忽然想到个点子。“姐姐，我看那吴善没有吴盈细心聪明，我们便从她下手！”
“葵儿妹妹，你要做什么？”王怜有些着急。
“姐姐，你没看见吴善辩驳我吗？她如今不过才来淮安半月，根基不稳就敢与我抗衡。往后等她们姐妹二人安稳下来，哪还有我们的安身之地。不如趁现在一切未定，先下手为强。否则……她们是上将军府的人，而我爹又是通王府长史，现在斗不过她们，往后就得跟着她们了，我才不要呢。”
王怜大概明白了吴盈的敌意。苏大人是通王府长史，吴盈身为上将军府的人，自然是要压苏葵一头。便是今天苏葵没有说错话，吴盈应该也会想办法找她麻烦。若是开刀，同时武将门庭的苏葵再好不过。
苏夫人应该也是有所担忧，这才寻了机会邀约她娘一同前来。只可惜吴家人居心叵测……看来，得快些告诉苏夫人才好。
只是王怜看着苏葵暗暗想法子，偷着吩咐下人的模样，挪不开脚步。
她知道，她需要一个投诚状。
……
善华后寺某处屋内，顾忠从探子处领了消息，心急如焚禀告太子殿下。
离人近了的太子殿下，终于有了批阅折子的心思，效率快了不少。
“无妨，伤不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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