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转身之爱
“去病，怎么一个人躲在帐中，凝晨不是说今日是她生辰吗？你是义兄，总该有所表示……”卫青踏入帐内，看他一人坐在灯下怔忡，颇为纳闷。
“生辰？三年了，我从不知道她的生辰，我不知道，很多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卫青感觉到他的反常，却又不明所以，拍拍他的肩笑道：“你小子，是不是看人家小两口恩爱，心中羡慕啊，舅舅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霍去病对他的好消息不感兴趣，他眼前总浮现出凝晨含泪而笑的样子，还有那个什么鬼蛋糕，他承认，他是在羡慕，不，是妒忌，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食，折磨的他几欲发狂。他真怕再坐下去，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是摔了那蛋糕，还是直接将那女人掳走，然后呢？
他有什么资格，她已是别人的妻子，她有一个将她捧在手心的丈夫，他还要继续扮演义兄的角色吗？这些天来做义兄做的还不够辛苦？
“去病，”卫青打断他的思绪，“你觉得卫长公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给你做媳妇啊。”卫青哈哈大笑。
霍去病一愣，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舅舅不要说笑，他是我的表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而已。”
“就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才深厚，今日进宫，皇后跟我提起此事，长公主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你也已经二十有二，虽有了妾却无正妻，如今匈奴撤出漠北，局势稳定，是时候该为你们完婚了。”
完婚？霍去病眉头深锁，正欲开口，帐外传来一声响动，他大喝一声，“谁？鬼鬼祟祟站在帐外偷听，有种给我滚进来！”
帐帘迟迟没有掀开，帐外的人似乎在迟疑，脚步声起，却是越走越远。
霍去病一愣，豁然起身冲出帐外，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在月光下行色匆匆，“凝儿！”
凝晨顿住步子，转身看着两人，有些神色慌张，有些魂不守舍，她狼狈地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蛋糕，怯怯说道：“我……我只是拿蛋糕给你们吃，没什么事，你们继续谈吧。”
她一刻也不愿停留，几乎是小跑地想要逃出他们的视线，可没跑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她的手被人牢牢握住，带着她向前跑去。他跑得比她快，所以她只能跟着他的步子不停地往前跑，不停地往前跑……
夜空，新月如钩，满天星斗。
夜幕下，霍去病拉着萧凝晨的手在林中穿梭，银色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忽明忽暗。
这一刻，只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牵着对方的手，不问来处，不问归期，只是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跑到天尽头……
这一刻，男子似乎再也不愿放开心爱之人的手，宁愿牵着她，直至白首。而女子，望着眼前的高大身影，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放开她的手，希望路永远没有尽头……
“你为什么要跑？”许久之后，她弯着腰气喘吁吁地问他。
“你又为什么跑？”男子一派悠闲，环胸倪视她被风吹乱的发。
为什么跑？
凝晨依旧微微喘息，“因为有些话不想听，有些人不想见，有些事不想做，有些无奈不想去承受，所以才要跑，远远地逃开，不听、不看、不想、不做，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安静的待着，你呢？”
“因为你想跑，我就带着你跑，跑到你想要的那个空间，静静陪你待着。”
凝晨望着他，望着他如钻石般闪亮的瞳眸，望到他的灵魂深处，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子，这个她用尽一切深爱着的男人，用他极其诱惑的嗓音，诉说着一个美丽的誓言。
是月光太朦胧吗？
是他太温柔了吗？
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很想相信他的话，有那么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相信了这些话，可仅仅是那么一刻而已。
“你会吗？”会带着她远离这些纷扰，会带着她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悠然终老，会吗？
“如果我说会，你愿不愿抛开一切跟我走？”他像是要将她催眠般，句句引诱。
你便是我的一切，又何须抛开，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生死相随，凝晨无声叹息，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着天空的星斗幽幽说道：“一切都只是如果。”
现在的他们，已没有了选择的权利，所有的牵绊都被命运一手掌握，爱的道路，崎岖漫长，他们早已浑身是伤，早已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爱犹在，心已殇。
她的心里仍有一分奢望，奢望有一天，他会愿意带她离开这里，但绝不会是现在，她爱他亦懂他，所以从来不会逼他做出任何选择，可是那一天，她真的能等到吗？如果真的等到了，会不会早已变了味道？
“一切都只是如果”，这样的答案让霍去病既轻松又失落，如果她愿意跟他走，他是否真的能放下所有？如果她不愿意，他又是否能甘心？心中无限挣扎化作无奈的笑意堆砌在唇角。
“你会娶卫长公主吗？”凝晨闭上眼睛，徜徉在月光下，她知道自己很傻，不该问，却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结果。
他也闭上眼睛，似在沉思，似是睡着，始终不语。
“如果这场婚姻能给卫家带来更多的荣耀，能给霍家奠定更强的后盾，或许，你不需要如此纠结。”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婚姻，更是一场政治斗争。
“我在你眼中就是个依靠裙带关系才能保住荣耀的懦夫吗？”他有些动怒，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凝晨看到他眼中的火焰，轻轻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好。”
霍去病眼中的火焰更加炽热，不是愤怒，是痛苦，是无奈，是爱，是恨，他俯下头捕获她娇嫩的菱唇，来势汹涌，却又无限温情，他将怀中的人儿扣得更紧，像是要镶入体内一般，紧闭着双目的头颅深埋入她的颈项，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爱恋，他的痛楚……
天微亮，一夜无眠的凝晨带着诺儿离开翠华山，如来时般悄然离去……
霍去病睁开眼，冰凉的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她走了，从他身边再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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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府中弥漫着淡淡的寂寥之气，清静的院落变得更为清静，甚至透着隐隐的压抑。
金日磾上完早朝回到府中，一进院便听到凝晨房内传出的袅袅琴音，带着忧伤和不易觉察的凄凉，一贯温和的俊颜上突兀地罩上一层薄冰。
从山上回来，她就变了，整日不出房门，整日沉默寡言，除了弹琴还是弹琴，活生生地将自己隔离在房内，也将别人摒弃在外。他曾问过诺儿，是否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诺儿却摇头不知。
今日早朝后，他从别人口中无意间听说陛下和卫皇后有意撮合霍去病和长公主的婚事，顿时明白凝晨为何会如此魂不守舍，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乱如麻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他心疼她，却也为之生气。在门外站了许久，琴音一直未歇，声声乱他心神，终于忍耐不住地踢开房门。
“砰”的一声，门应声而开，凝晨抬眼看了看他，浅浅一笑，他脸上的怒气不容忽视，所以她停了下来，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问道：“怎么不高兴，又是因为朝中的事？”她知道身为异族王子，在朝堂上的他无形之中是要受到排挤的。
金日磾有些无语，他明明一肚子怨气，可她却没事人一样笑脸相迎，让他左右都不是，烦躁的应道：“所有的事情对我来说都已淡泊如水，除了你。”
凝晨一愣，笑着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头，失笑道：“我哪里惹到你了？”
“我倒宁愿你天天来招惹我。”金日磾一把抓住她的手，懊恼地瞪着她，“你看清楚，我是个男人，不是你眼中的孩子，是个男人！”
凝晨不解他突来的怒气，她当然知道已经快十八岁的金日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个可以独挡一面且游刃有余的男人，他的心智原本就比他人要早熟，可那又如何，她的心早已装不下别人，所以在他面前只能没心没肺，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习惯性地选择逃避。
金日磾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将她顺势拉进怀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再次重复道：“我是个男人，晨儿。”
“磾啊……”凝晨看到他眼中的爱恋和忧伤，既心疼又无奈，“别这样，你知道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低低吼道，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住她的唇，像一头负伤的野兽，粗暴地啃噬着猎物，在她唇上拼命吸吮、略显笨拙的舌探入她口中，辗转而缠绵……
凝晨没有反抗，自始至终都没有反抗，只是紧握了拳头，承受着他激烈的吻，她欠他太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完，如果这样做可以让他心中好受一些，她会如他所愿。
就在她闭上眼睛之时，金日磾却一把推开她，背对着她坐在桌案旁，大手深深插入发际，极力地压抑住自己颤抖的身躯，痛苦和忧伤笼罩全身。
舌尖上残留着涩涩的咸味，那是她的泪，还有他的。
“为什么你心里只有霍去病，你到底爱他什么？你一次又一次地因为他受伤害，却一次又一次地扑上去，到底是为了什么？”金日磾哽咽着说道，“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的身边，为什么不看看这个一直爱着你、守着你，为你的伤而伤，为你的痛而痛的傻男人。”
“晨儿，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平？”
凝晨早已泣不成声，“对不起磾，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不要你的亏欠，我只想要你爱我，哪怕只有你爱霍去病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我只想让你爱我……”
“磾，你是个好男人，如果没有那六年，我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可是如果没有那六年，我也不会和你相遇。曾经我以为那六年不过只是六年，现在才知道，那便是一生。”那六年朦胧的爱恋，早已注定了这一生的万劫不复，也早已注定，她要辜负他的深情。
金日磾久久不语，不再看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
“磾哥哥－－”门外的诺儿看到他红润的眼眶，忙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留给她一个孤寂的背影。
她咬着唇瓣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男子，又看了看房内伤心的女子，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慧黠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声不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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