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睫毛与棋局
晚膳后，公玉煦和慕容珏坐在榻上对弈。
下了十局，慕容珏赢了十局。
眼见这一局马上又要输了，公玉煦伸手搅乱棋局，赌气道：“不玩了！”
公玉煦双手环抱，扭过头去，气呼呼的。
实在是太丢面了，竟然一局都没有赢过，我有这么蠢笨吗？公玉煦暗叹。
“要不，我让你十个子……”慕容珏打着商量。
“谁要你让了，你看不起谁呢？”公玉煦又扭过来，昂着头，嘟着嘴，恼羞成怒，像一只炸毛的小奶猫。
“那不让了？”慕容珏试探道。
“哼！”公玉煦又扭过去，不理他。
这，到底是要我让子？还是不让子？慕容珏盯着公玉煦的后脑勺，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女公子，您歇了吗？奴婢刚刚得了个消息。”司琴在室外敲门。
自从清河王世子住进悦仙阁后，司琴晚间就不再陪床了，同崔府侍女一起住在偏房。
室内烛光微微，显然，室内二人还未休息。
“还未。”公玉煦应声，下榻开门。
“奴婢刚刚听说，李嬷嬷传话叫刘氏一家子早些收拾行李，明日离开崔府。”司琴进屋关门，小声禀报。
“他们早些走，也好！”公玉煦思忖，“那刘家小姐语出惊人，不管是真的知情还是刻意构陷，都像是个定时炸药，搅得人心里慌张。”
“还是走了安逸！”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昨夜，若不是那刘小姐口无阻拦，女公子怎么会受伤？”司琴愤愤不平，“奴婢可恨死她了！恨不得扑过去啖她肉，饮她血！”
“呀！”公玉煦故作惊讶，“没看出来呀，咱们司琴姐姐这般血腥暴力的呀！”
“女公子，您怎么还打趣奴婢呢？”司琴哀怨，“奴婢还不是为了女公子么。”
“好啦，好啦！”公玉煦揉揉司琴的脸蛋，“知道司琴姐姐最疼我啦！”
“我知道了，快回去歇着吧。”
公玉煦为司琴整理好衣襟，目送她离开。
“需要我杀了她吗？”慕容珏凉凉的声音在公玉煦背后响起。
“谁？”公玉煦回头，“刘家小姐吗？”
“嗯。”慕容珏眼底满是杀意，“她对你有威胁。”
“不用啦！”公玉煦拉着他的衣袖，坐回榻上。
“人家也没有说假话呀，也算不得诬陷我啊！”公玉煦歪头一笑，“我确实与世子相熟，不是吗？”
慕容珏以手拄唇，垂下眼睑，睫毛微微颤动。
“别动！”公玉煦凑近，紧盯着慕容珏的眼睛。
慕容珏不敢抬首，睫毛倒像是有个自己的意志，抖得更加厉害了。
“好长的睫毛呀！”公玉煦感叹，“我见过好些姑娘家的睫毛，都没你的长。”
“嘶~”慕容珏呼痛。
“对不起，世子，我手太快了。”
公玉煦懊恼，刚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过去了，硬生生地拔了人家的一根睫毛。
眼见慕容珏左眼眼底一片通红，生理泪水慢慢涌出，公玉煦爬下榻去，找了一块手帕，给他擦眼泪。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她一边擦着一边辩解，手心还躺着罪证。
“无碍。”慕容珏拿过帕子，擦干泪水。
“来吧！”公玉煦把脸伸过去，闭着眼，扑闪着睫毛。
“这是……”慕容珏红着眼睛发问。
“我拔了你一根睫毛，你拔我一根吧。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樱唇一张一合，引得慕容珏喉结耸动，目光贪婪。
“你快点！”公玉煦催促，“来吧，我不怕的！”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慕容珏回过神来，收起贪念的目光，溢出一声笑意。
“你笑什么！”公玉煦耳朵染了粉，气恼道：“我数三声，你再不拔，我就反悔了！”
连反悔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非煦女公子莫属了！
“一！”公玉煦掷地有声。
慕容珏伸出手指，抵着她的额头，将她的脸推了回去。
“你不拔了呀！”公玉煦睁开眼睛，粲然一笑。
“嗯。”慕容珏唇角勾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哎，我这人呀，就是心善，不欺负老实人。”公玉熙左手托着腮，眸光里满是笑意。
“嘶~”公玉熙抬手拔了右眼的一根睫毛，“哎呦，有点疼呀！”
“说了不用拔的。”慕容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我这人向来公平么~”
公玉熙娇娇一笑，伸出手指粘住短几上的一根睫毛，与自己刚刚拔下的睫毛放在一起，比较长短。
“哈哈哈哈哈，我的睫毛比你的长！”公玉煦开心大笑。
“快看，快看！”她伸出左手，移到慕容珏眼前，得意道：“是不是，是不是比你的长呀！”
“是的，比我的长。”慕容珏接过两根睫毛，小心呵护。
粉底绣桃花的手帕裹着两根睫毛，像极了新婚夫妻合剪的发丝裹在盒子里。
听到他的承认，公玉煦笑得仰倒在榻上，咯咯直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慕容珏重布棋局，“女子睫毛比男子的长，不是应当的么！”
“放旁的男子那里，是应当的，放你这里却是不应当的。”公玉煦抱着靠枕，摇头晃脑。
“哦？这是为何？”慕容珏抬眸望向榻上的少女。
“哈哈哈哈哈，因为你长得比寻常女子都要好看呀，睫毛自然也不能逊色于她们……”
慕容珏拾棋的手一滞，“我长得比女子好看？我像女子吗？”
公玉煦一时间兴奋，说出了心里话，这时候再想捂嘴，也来不及了。
“不是，你听我狡辩……”
“哦！不是，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生得俊美，莫说男子，就是寻常女子都比不上……”
“这是在夸你呢！”
公玉煦从榻上挺起，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一脸真诚，就是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哦，原是如此呀！”慕容珏继续布着棋局。
“嗯嗯。”公玉煦使劲点头。
“那，比你如何呀？”
“啊？”
“跟你比呢？”
“额……”公玉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慕容珏，“当然是我好看！”
公玉煦伸手，食指和拇指合拢，留了个小小的缝隙，“我比你，也就好看这么一点点吧！”
慕容珏手支着额头，暗自轻笑，“确实，你比我好看！”
“那是自然的！”公玉煦抬了抬下巴，像一只得意的孔雀。
“再手谈一局？”慕容珏提议。
公玉煦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本女公子此刻心情好，便不计较你之前连杀我十一局的事情了。
“来吧！”
公玉煦执着黑子，先行一步；慕容珏执着白子，紧追其后。
“不对呀，你不是说让我十个子的吗？”公玉煦娇声质问。
“我倒是想让。”慕容珏头也不抬，“这不是怕女公子说我瞧不起她吗？”
“你！”公玉煦攥紧手里的棋子，不肯嘴软，“走着瞧！”
哪知开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公玉煦就被杀的片甲不留。
之前十一局虽然也是落败，但好歹坚持了很长的时间呀！哪像这局，这才开始，就要结束了。
纤纤玉手执着黑子，凌空不动，公玉煦双眼紧盯着棋局，一眨不眨，仿佛要把棋盘盯出个洞来。
这已经是最后一枚棋子，无论落到哪儿，都是死棋。
公玉煦心下恨恨：讨厌的慕容珏，之前下那么长时间完全是在逗我玩呢，气死我了！
这一点，慕容珏可不认，他明明是让着眼前人。
“我好渴哦。”公玉煦砸吧着嘴，“世子，可以劳烦你给我倒杯水吗？”
倒杯水而已，慕容珏哪有不应的道理，转身去向了外间。
公玉煦逮着机会，移了棋子，顷刻间，黑子活了过来。
慕容珏倒水，递水，落坐，视线一移，就发现棋子被挪了位置。
他挑了挑剑眉，不动声色地望向公玉煦。
公玉煦强装镇定，垂着眸，小口小口嘬着茶水，暗自嘀咕：看什么看，谁让你之前把我当猴耍呢，我就作弊，我就作弊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慕容珏自是不会把她怎么着的，只不过是加大了火力……
公玉煦杯中水还没喝完，就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陷入了绝境。
“这……”公玉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前一秒局势还一片明朗，下一秒就被围得死死的。
“我像女子？”慕容珏落下一子，彻底宣告结束，“嗯？”
小气鬼，就为了一句话，生生断了我的棋路。还说慕容琢量小好记仇，我看你也不逞多让，你个睚眦必报的讨厌鬼！
公玉煦在心中暗嚎。
“以后，我都不会和你下棋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公玉煦气急败坏。
慕容珏这下意识到惹恼了少女，忙认错，“要不，再来一局，这局我一定让你赢。”
“谁要你让了，我就不能凭自己本事赢吗？”
“以你现在的棋艺，根本不可能凭本事赢我的……”
“嗷嗷嗷……”公玉煦何曾受过这等耻辱，嚎啕大哭。
“你莫要哭……”慕容珏手忙脚乱，靠近她榻上。
“我就哭，嗷嗷嗷……”
公玉煦抬腿就踢，可以说是丝毫不顾及形象了。
“我是说，我可以教你，等你出师了，就可以打败我了。”慕容珏一把抓住她乱踢的小脚。
“真的？”
“我从不骗你。”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公玉煦扯过他的衣袖，擦了擦哭湿的脸。
“那还要怎样？你才能不生我的气。”
“嗯……”公玉煦转了转圆溜溜的杏眼，“以后，你每天都要给我读话本子。”
“好。”
只要我在你身边待一天，就会给你读一天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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