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最好的道别
春日里的武当，春暖花开。
山间野花烂漫，鸟语花香，阳光会穿过嫩绿的枝叶，落在穿过绿树花丛间的溪流。
溪流两岸的藤条或枝头上，总有猴子嬉戏，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武当山上有多个瀑布，每逢春天来临，瀑布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注入。
然而，有一条瀑布却是个例外。
在那条与叶飞气数攸关的瀑布前，小丁香黯然神伤，泪眼婆娑。
熬过了萧索的冬日之后，这条瀑布却在这个充满生机的时候断流了。
那也便意味着，叶飞死期将至。
“师弟！你又要先舍我而去了嘛？”
那一日，小丁香不辞而别，离开了武当，往昆仑去了。
和武当一样，江南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
绍兴沈庄。
桃园内，桃花已经开遍。
沈萧清坐在了亭子里，若有所思地发着呆。
叶飞上次在信中提到，马上就要坐船从洛阳回江南。可如今二十多天过去了，她既没有盼回叶飞，也没有收到叶飞的信。
这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小姐！”冬菊端着茶进入亭子，将一盘糕点放在了她的面前，“你想姑爷了吧？”
沈萧清委屈地努了努嘴，“姑爷他，讨人厌！”
冬菊笑了笑，然后看向园子的桃花。
“我记得过年的时候，姑爷曾说，等到开春桃花开了以后，就会亲自摘几瓣桃花，给小姐做桃花酿。”冬菊笑着说道。
沈萧清轻哼了一声，愈发委屈道：“他答应我的事情，可多着呢。”
而此时此刻，叶飞已经陪着顾怜霜到了玉门关镇。
一路上，两人谈不上是游山玩水，却说了很多的话。
虽是如此，两人却从未谈及到今后。
叶飞自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没敢给顾怜霜任何承诺；顾怜霜则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叶飞。
一入玉门关镇，离别的忧伤涌上心头。
玉门关镇是大漠通往中原的关口，镇上有不少来自大漠的人士，自然也就有会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
一入镇，叶飞便牵着顾怜霜，走在热闹的集市里。
担心被别人嘲笑自己是老牛舔嫩草，顾怜霜用纱巾蒙住了自己的脸，羞怯地跟在叶飞的身后。
在集市里逛了一圈，二人心情畅快许多。
张望了一圈四周，叶飞凑上前，在顾怜霜的额头上亲了一道。
顾怜霜低下头，好在有纱巾挡住了自己涨红的脸。
虽说叶飞是林挽风借尸还魂的转生，可她能感觉到，叶飞还是和林挽风有些不一样。
叶飞显然更有活力，就如当年缠着林挽风的她。
买了两壶酒后，两人爬上了玉门关的城墙，城墙之外，是另一番景象。
金色的沙子形成了一片一望无垠的海，绵延不绝，直至二人所能看到的最远之处。
喝下了一口酒后，叶飞先是在顾怜霜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拉着她的手道：“怜霜，还记得当年，你将我送到了这玉门关前，然后就走了。”
“嗯！”顾怜霜点头，脸色一黯。
“如今，只怕我也只能送你送到这了。”叶飞的声音越说越小，听起来有些含糊。
顾怜霜冷冷一笑，然后喝了一口酒，“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年纪大了，不及你家的娘子和那位小妾。”
“你吃醋时候的样子，倒是和当年没什么两样。”叶飞道。
“才没有。”顾怜霜反驳。
“砰”的一声，叶飞突然将手上的酒壶摔到在地上，然后一把将顾怜霜拽入怀中。
“你会愿意为了我留在中原嘛？”叶飞问道。
顾怜霜抬眼看向他，道：“自然愿意，我可不像你。只不过给我一些时日吧，等我处理完天玄洞的事情，我再来找你。”
“嗯！”叶飞笑了笑，“一年之后，若是没什么意外，我会亲自去到天玄洞找你。”
“风，你真的不嫌弃我老嘛？”顾怜霜终于开了口，问了叶飞这个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但愿你能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恨你，我只是想，听到你的真心话。”
“当然不会，”叶飞眼神坚定地摇着头，“怜霜，你有所不知，能够重获新生对我而言本已该知足了；如今能与你重逢，能这样抱着你，更是老天的垂涎眷顾，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说罢，叶飞向顾怜霜凑近，“或许老天爷安排你我重逢，是想让我将心里没说出来的话告诉你吧。”
“什么话呀？”顾怜霜明知故问道，不过心里依旧很期待。
“怜霜，很久很久以前，我心里便已经有了你。”叶飞道。
顾怜霜红着脸笑了，笑着笑着便哭了。
这句话她已经等了很久，可以说是等了大半辈子。
双唇短暂地触碰之后，叶飞退了回去，他搂着顾怜霜，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风沙，说道：“怜霜，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希望你都明白，一直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你。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太阳或月亮，无时无刻地在看着你，你不会是一个人。”
“风，希望你也明白此道理，今后你在耳边响起的风，都将是我的思念。”顾怜霜轻声在他回应，声音如风一般的轻。
到了第二日。
天一亮，玉门关城门一开，叶飞将顾怜霜送出了玉门关。
他没有踏出玉门关，就如当年顾怜霜没踏入玉门关一样。
他手中握着箫，望着顾怜霜的背影吹起了那一曲花见月；当年，顾怜霜送他进入玉门关的时候，吹的也是这一曲。
“怜霜，告辞！”他心里在向顾怜霜告辞。
对他而言，这便是最好的道别了。
突然间，顾怜霜停下脚步，继而回头，冲着他笑了笑。而在当年，他并没有回头。
顾怜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带笑意，然后又转身大步离去。
他明白，顾怜霜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对她的承诺。
叶飞脸上一直挂着的笑，直到顾怜霜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脸上的笑容霍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依依不舍的悲伤。。
这或许是他与顾怜霜的最后一面了。
他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浑身颤抖，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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